第155章

  “怎么传得这样离谱啊!”
  林与闻直翻白眼,“我当时和皇上明明说的是,‘从前有个皇帝失德,所以——’唔!”
  黑子一把捂住林与闻的嘴,那眼睛瞪得铜铃一样。
  “大人您可别说了。”陈嵩从车上往下拿包袱,“早知道您闯这么大祸,我们怎么也不会让您那天进宫的。”
  袁宇歪着头看他们,“大理寺的案子这么刺激吗?”
  “嗯,”程悦微笑,“大人找到了一个杀死自己妻儿的凶手,还帮京县知县判了一桩逼死自己女儿的官司。”
  林与闻提到这个还是得意的,“那是因为你心细,从那几具尸体上找到了直接证据。”
  “既都是咱们负责的案子,该有个圆满才是。”程悦揉揉脖子,坐车的时间太长她整个后背都像要僵掉一般,她直接向自己家的方向走过去。
  袁宇被他们说得云里雾里,“先不着急说这些,到时候邸报送来我大概都能知道。”
  “欸,你别看那个,肯定又把我说得一无是处的。”林与闻想到这个就生气,“我遇到这么大事情,你离得远的来不及给我说情就算了,我那些同届进士也不给我上个奏章的,京城里的人都太坏了。”
  袁宇愣了愣,他一打听到林与闻的事情就立刻上书了,当时连着知府和沈宏博的折子一起用八百里加急递到京城的,难道林与闻不知道吗?
  “你都不知道,跟我吃饭的时候都说得可好了,还要保举我当太子太傅呢!”
  袁宇想了想,他没有说出实情,只是笑着安慰林与闻,“毕竟谁能想到你这么大胆子,真敢让皇上为暴雨写罪己诏。”
  “我就是看他们那么支持我才敢进宫的啊。”林与闻顿觉自己所托非人,更委屈了,“下次怎么也要找状元爷要两坛好酒我才能消气,不,十坛。”
  “就状元爷那点俸禄,十坛还不得要了他的命。”
  “那我也得找他要,要不就用他们都察院的风骨换。”
  “你就小心眼吧,”袁宇笑得不行,忍不住抬手摸了下林与闻的头,“不过你也是神了,怎么你骂完皇上,这雨就立刻停了?”
  “我请教了苑景,”林与闻挑起眉毛,他林与闻可不打没有准备的仗,“他说这京城的大雨没有连着下过三天的,我当时就是下到第三天进的宫。”
  “要不是你这话真灵,可能皇上也不会只罚你两个月的俸禄。”
  “你也觉得我说得对是不是?”
  “闭嘴,”袁宇佯装生气,“你自己闯祸就算了,还想带着我一起下放啊?”
  “我还是觉得江都好,起码这里的凶手杀人都真是为了杀人。”林与闻啧啧两声,“要是调不回京城,任期结束了再去个物产丰富的县也挺好。”
  “好啊,你调到哪,我也去哪。”
  “蜀地如何,上次在陈嵩家里吃了那个蹄花我一直放不下。”
  “蜀地山匪不少,你就不担心我殉职在那啊。”
  “有本大人在,必不会让你殉职。”林与闻松了下肩膀,挎着袁宇的胳膊走进江都县衙,“赵典史,我又回来了,您还得忍我一阵!”
  ……
  严玉伺候完皇上入寝后便走出乾清宫,守在门口的刘三立刻谨慎地向他行礼,“小祖宗。”
  “不用这么叫我,”严玉对他笑了下,“我与从前的掌印不一样。”
  “是。”
  严玉侧过脸,仔细端详着刘三的样貌,并无什么新奇啊。
  “严玉,本官要是帮你,你愿意答应本官一件事吗?”
  “奴婢以为大人不愿作这种交易的。”
  “本官又不是傻子,”林与闻拿着伞对严玉露出自以为凶恶的表情,“都要豁出命去救你了,谈点条件怎么了!”
  “你送来那个叫刘三的小太监,在大理寺,他知道的事情不少,但你能保住他的命吗?”
  严玉当时跪在湿冷的地砖上,不解地看着林与闻,他已是新任的司礼监掌印,林与闻可以求他许多事,但是他只是想救下一个名字起的都不甚认真的小太监。
  第155章
  155
  林与闻已经好几天没有笑模样了。
  陈嵩拿着个扫帚从他旁边一过,就能听见他叹一声气,“大人,真那么想京里,您要不要再给袁少卿去一封信啊?”
  “等着挨骂吗?”
  林与闻眼皮都不抬,“你看咱们回来的时候那架势就知道了,欧阳胜那个老头子几乎就是把咱们扫地出门了,”他瘪着嘴,“二哥明明就在京里,却都没出来说一句话,哎。”
  “那不然求求首辅,您这次也算帮了他大忙了吧?”
  “想过,”林与闻捂上脸,“但首辅已经帮了那么多忙了,还要他这么大岁数给我求情,实在有点不好意思。”
  陈嵩把扫帚往腕下一杵,“大人,那您到底是想回京还是不想回去啊?”
  “我也不知道。”林与闻就那么直直从椅子上滑下来,用两只脚抵着地,“京官确实威风,但是吧,太容易闯祸了。”
  陈嵩啧啧两声,果然啊,人的欲望就是没有底线的,得不到的就是最好的。
  “大人,这是赵典史那边送上来的。”黑子端着一沓案卷,“都是咱们走的时候他独自处理的。”
  “欸,不用,你把我的官印送去,让赵典史自己盖了吧。”
  黑子有点为难地看着林与闻,“赵典史说,您必须得再审核一遍。”
  “噗嗤。”陈嵩那边偷笑一声,“赵典史就知道您会犯懒吧。”
  林与闻噘起嘴,“行吧行吧,”他努力振作一下精神,“总不能京官当不好,这县官也当不好,”他起身往大桌走过去,“都拿过来,本官倒要看看,咱们江都这几日都出了点什么事。”
  看了一上午,林与闻眼睛都疼了,县里毕竟不会像大理寺动不动就要去乱葬岗找尸体,找大案,更不可能随随便便就死个小黄门牵连出大内的权力斗争,只有可能是村头的狗又咬人了或者是街上让人偷了东西。
  林与闻倒不讨厌这些,一页一页地细细看,这几天天气湿热,防火的事情又要重视起来,还有几家农户因为分地不均动起家伙来,他记得去年处理过这件事来着,看来是新换的里长没有什么威望……
  “林大人,忙着呢?”
  林与闻一抬头,看见袁宇插着腰笑眯眯地看着自己,他大嘴也咧开了,“季卿,你看到我的信了?”
  “看到了。”袁宇早上接到信,中午就赶过来了。
  “那好,那好,”林与闻把案卷放到一边,“我们去吃饭吧。”
  “和衙门里的人说了?”
  “说了说了。”
  林与闻推着袁宇的后背,“快走快走。”
  袁宇被他推了几步,斜着眼问他,“你其实没说吧?”
  “诶呀,快走快走。”
  走出大门,林与闻才松口气,“就在巷子口呢,我们快走。”
  “你怎么不和衙门里的人说一声啊?”
  “这家饭庄是潮州府的人开的,我又没去过,万一太贵,不是让你亏了吗?”
  合着一点都没想到要自己请客啊。
  袁宇来到林与闻说的饭庄,这里看来十分不起眼,“不像你说的那样啊。”
  林与闻也皱眉,“不是说有什么生猛海鲜吗?”
  “有啊,有啊,两位客官坐,”店里小二把桌子凳子重新擦了一下,请林与闻他们坐下,“我们有鱼肉丸,牛肉丸,猪肉丸,鱼肉粿条,牛肉粿条,猪肉粿条,”他这口条利索的可以去天津的天桥上摆摊卖艺了,“还有——”
  “不用讲了,我要那牌子上的干拌粿条,”林与闻对他笑了下,“再来一碗鱼丸汤吧。”
  “我和他一样。”
  小二立刻应了一声就走了。
  “你干嘛和我点的一样啊。”林与闻十分不满。
  袁宇啧了一声,“你怎么从京城回来脾气都大了呢。”
  “分开点嘛。”
  虽然林与闻又用那种眼神看着自己,但袁宇这次不为所动,“这次先这样,好吃我们下次再来,有的是时间呢。”
  林与闻愣了一下,忽然笑了,“确实。”
  “嗯?”
  林与闻蓦然心情大好,“说得对啊。”
  袁宇也不知道他自己在那美什么,“言官那阵好像过去了,首辅大人好像把他们的折子都埋了。”
  “呵,也是因为大同那边战事再起,又有新人能参了,绝不放过。”
  “确实,”袁宇叹口气,“他们就是这样,有一个风头就一起爬过去,非要把别人剥层皮才好。”
  “但有人盯着,总归朝政上清明些。”林与闻心想,起码状元爷也在都察院,总能办点实事,“你知道我们这届,混得最差的怕就是我和沈宏博了。”
  “啊……”袁宇想了想,这林与闻的同届确实,不是身居要职,也是前途无量,最重要的是怎么也都在京城扎下根来了,“你们两个所辖地方都是富庶之地,也很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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