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荼蘼归 第47节

  萧潭拧眉回答她:“我也想试试,可是我的手不听使唤。”
  众人也不知他究竟伤到什么程度,不好轻易挪动他,只好由他在地上躺着,等御医来了再说。
  司空珉骑马赶到时,远远地看到凌之嫣被挤在人群里头,大家都低头往地上瞧,虽然不知这些人在干什么,但是凌之嫣看上去并没有十分慌张,想来眈儿也是安全的,司空珉松了口气,只道是有惊无险。
  “镇西将军勒死了猎豹,真是了不得!”
  一声赞叹传到司空珉耳中,着实令他眸色一冷,唇角不自觉往下沉,看来这群围观的人都是在关心萧潭了,凌之嫣也在跟前,司空珉不得不挤进去一看究竟。
  司空眈看到他爹来了,连忙仰头描述道:“爹,刚才猎豹追我们,可吓人了,萧阿伯用绳子把猎豹勒住了。”
  凌之贤扫了一眼司空珉的神情,然后笑着对司空眈提醒道:“舅舅还拿盾牌抵挡了好一阵子,你怎么忘了?”
  司空眈转着眼珠想起这一茬,立马扑在凌之贤腿上:“舅舅你也好厉害,眈儿都看到了!”
  华昌郡主在一旁故意高声道:“多谢凌大人和镇西将军今日救了我们三人,我一定带上厚礼登门道谢。”
  司空珉这才算全弄明白,被猎豹追赶的除了凌之嫣跟孩子,还有华昌郡主。
  凌之嫣收回目光,转身朝司空珉使了个眼色,司空珉会意,心想这正是夫妻一体的表现,于是从齿间生硬地挤出几个字:“镇西将军,多谢你救了我妻儿。”
  说罢,又见萧潭躺地不起,司空珉也不问缘由,俯身将他拉了起来。
  萧潭原本有八-九成脱臼,被他这样用力硬拽起来,右臂在一刹那间竟然有了知觉,疼痛感顺着骨骼蔓延全身——彻底脱臼了。
  ***
  随行的御医给萧潭看过之后,用纱布将他的右臂吊在身前,跟他叮嘱了几味药材,让他回去后按照药方抓药。
  弄成这副模样,肯定是不能继续打猎了,凌之贤瞧他一个人落寞,便道:“我送你回去吧。”
  华昌郡主原想跟着一道,不过她发现凌之贤对萧潭明显热络了起来,心想这是好事,便不去凑热闹了,改去街上挑选答谢礼物。
  司空珉那边也准备带凌之嫣和司空眈回去了,萧潭的眼睛越过喧嚣人群,瞥见了凌之嫣远去的背影,不管在猎场上发生过什么,分别之后,她还是会回到司空珉身边,真叫人沮丧。
  凌之贤在一旁低声道:“今日幸好还有郡主在场,不然传出去可就说不清了。”
  萧潭闷闷地听着,他一个人拖着一条受伤的右臂,接下来连吃饭都成了麻烦事。
  离开猎场后,凌之贤见四下的人都离他们甚远,又对萧潭道:“说不定你会因祸得福。”
  萧潭异想天开:“什么福?嫣儿会来看望我吗?”
  凌之贤没好气道:“你这个脑子就不能想一想别的吗?”说罢又觉得萧潭肯定想不到别的,只好自问自答,“你回京之前,武阳侯一党明显占上风,昭王爷把你从西境叫回来,陛下是默许的。近来武阳侯一党谣传你在西境的军功有假,其实是对你不利的,但是陛下并没有过问,今日你在猎场上赢了猛兽,算是给你自己正名了,接下来,我猜陛下会嘉奖你。”
  “还有这种好事啊。”萧潭没有琢磨得这么深远,他的初衷只是想救凌之嫣而已。
  也不知道凌之嫣回去之后,司空珉会不会盘问她什么,不管怎样,他还是不希望凌之嫣有任何为难。
  司空珉到家后,垂头对凌之嫣歉疚道:“我当时被义父叫去陪他赛马了,走得太远,实在对不住你和眈儿。”
  至于义父提起的那件事,司空珉犹豫了一瞬,还是决定不说出来了,这种事不过只是一句空话,说出来倒显得是在为自己的不在场找借口敷衍。
  凌之嫣眼睫低敛着,淡淡嗯了一声:“我知道你也不希望这样。”随后又轻声道,“当时我跟华昌郡主待在一起,镇西将军应该是为了郡主才顺便救了我和眈儿,但是不管怎样,我们欠了人家一回,总要表示一下,至于怎么谢他,你看着决定吧。”
  在司空珉面前,她只能这样撇清和萧潭的瓜葛,但是经过猎场这件事,她往后在别的场合遇见萧潭再也不能当作不认识或者看不见了。
  司空珉听凌之嫣让他去谢萧潭,有些意外地看了看她,她不知道他跟萧潭是水火不容的吗?转念一想,总不能让凌之嫣出面去办这件事,当即答应了一声好。
  他发现凌之嫣提到萧潭的时候,口中说的是镇西将军,而且她还强调萧潭当时是为了救华昌郡主,顺便救了她和眈儿,究竟是刻意这样说给他听,还是她心里真是这样认为,司空珉也很难想清楚。
  虽然表面答应了去谢萧潭,但是司空珉才不想跟萧潭打交道,寻思着托人给他送件谢礼算了。
  ……
  事情果真如凌之贤所料,两日后,许久不曾下过诏书的陛下竟然出奇地下达一道旨意——
  镇西将军萧潭在猎场制服了猎豹,英勇可嘉,加封爵位泽安侯。
  大理寺少卿凌之贤抵御猎豹有功,赏黄金百两。
  圣旨一出,武阳侯一派多有不服,只道勒死一只猎豹算什么本事,凭什么给萧潭一个爵位?但毕竟是陛下的旨意,即便不服也只能敢怒不敢言。
  司空珉听说萧潭得了爵位,有些沉不住气,然而自己短期内又找不到机会立功,思来想去,唯有武阳侯那个爵位离自己最近,明知义父当时是在试探他,可还是想为这个机会奋力一搏。
  从兵部回府的路上,司空珉经过武阳侯另一个义子——刑部主事樊澈的家中,有意打听一下樊澈是否也得到武阳侯那个承诺,便决定拜访一遭。
  不料,刚一到樊家门外就听到秦懿在里头说话——
  “听说萧潭当年在潇湘城就是因为抢女人才被削藩的,这回他又在猎场上不要命地救了司空珉的夫人,我猜这两件事有关联。”
  司空珉鼻翼轻蹙,猎场上明明还有凌之贤跟华昌郡主的身影,没想到事情还是传成了这样,好事者真是擅长挑重点。
  樊澈一时没有转过弯来,只道:“什么关联?”
  秦懿耐着性子提醒他:“你忘了?司空珉就是在潇湘城娶的妻啊。”
  樊澈恍然大悟,刚想说两句,抬眼就瞧见司空珉来了,忙把话咽到肚子里。
  “今儿是什么日子,阿珉兄也来了,快请坐!”
  樊澈起身张罗着添酒加菜,司空珉也不客气,阴沉着脸坐在秦懿对面,想听听他接下来还有什么高见。
  秦懿近日刚被武阳侯痛骂,抬头看到司空珉板着一张脸坐在自己对面,霎时又增了三分火气,开口问候道:“司空大人今日怎么有空来兄弟家里走动?不陪夫人跟儿子了?”
  司空珉也装模作样道:“这不是算准了长兄今日也在,刚好来沾一沾长兄的光吗?”
  樊澈听秦懿方才提到了儿子,便喝着酒笑道:“长兄的儿子尚在襁褓,阿珉兄的眈儿都能跟着一起骑马了,说出去,外人还以为阿珉兄是长兄呢。”
  原本只是酒桌上一句随意的玩笑话,秦懿却处处想与司空珉争高低,轻蔑地笑了一声便挖苦道:“阿澈不说我都忘了,阿珉九月在潇湘城大婚,来年三月,他的夫人就在京城把孩子生出来了,要不是孩子长得还算像他,我还以为……”
  司空珉胸腔里如有烈焰窜动,虽然秦懿没有把话说完,但是话里话外的含义显而易见。司空珉压着怒意,没让这话题再发酵,一面又庆幸凌之嫣没听到这种话。
  “我们家眈儿怎么能跟长兄的儿子相比呢,长兄可要早日带儿子骑上那匹汗血宝马。”司空珉端起酒杯,故意说了这么一句。
  秦懿一听汗血宝马便怒不可遏,拍桌道:“司空珉,你不过是我们家养的一条狗,敢在我面前口出狂言,真以为自己是侯府出来的公子了?”
  他这话一说出来,司空珉倒没有多大反应,另一旁的樊澈先变了脸色。
  毕竟,樊澈跟司空珉一样,都是武阳侯收养的义子。
  司空珉起身对樊澈道:“我还有事,失陪了。”
  樊澈也没起身送他,讪讪地应了声:“阿珉兄慢走。”
  秦懿旋即意识到自己失言,慌忙又饮下一杯酒,带着几分醉意问樊澈:“我刚才说了什么?司空珉怎么走了?”
  司空珉上马后还在心里怒骂,秦懿这种轻佻粗鄙之辈,有什么资格继承武阳侯的身份?看来这个爵位真的有必要争一争了。
  猎场的事一出,萧潭的名字又跟凌之嫣搅在一起了,司空珉愈发心烦意乱,走在半路上忽而想到,既然萧潭胳膊受了伤,需要人伺候,干脆让人物色两个貌美的侍妾送给他。
  第49章 药堂偶遇 你们二位认识啊?
  阳光下, 茜草在竹簟上依次排开,根须被晒得蜷曲,棵棵都散发着草木清芬的温暖气息。
  司空眈学着凌之嫣的样子, 将晒干的茜草上下翻动, 一面天真地问着:“娘,你要当大夫吗?”
  凌之嫣眼底漾开浅浅笑意:“娘不是要当大夫,娘要把这个草药送给唐大夫, 让她拿去救人的。”
  司空眈灵机一动, 听出要出门的意思,连忙仰头道:“那我跟娘一起去好吗?”
  凌之嫣翻完了茜草,回身蹲在司空眈跟前逗他:“你不害怕大夫的银针了?”
  司空眈犹豫了一瞬,随后昂首挺胸道:“不害怕。”
  凌之嫣顿了片刻, 又托着腮问他:“上回猎豹追我们,你怕不怕?”
  司空眈转着眼珠回想一番, 扯着嗓子说得大言不惭:“猎豹有什么好害怕的, 我还是小老虎呢。”
  凌之嫣唇边扬起明媚微笑,宛如庭院里的桃树初绽。
  猎场之行已经过去四五日了,也不知萧潭的伤养得如何了, 让司空珉去谢他,却不见司空珉有什么动静,凌之嫣又不便追问,事情压在心头,像皑皑白雪落在琉璃屋檐,越积越厚。
  ……
  百草堂内, 桌椅和药柜都安静地待在原地,四下只有唐芸的脚步声来回走动。
  今日无人上门看病抓药,唐芸正拿着一块抹布擦拭窗台, 不经意瞥见凌之嫣的马车停在外头,唐芸以为她有什么不适,忙放下手上的抹布迎了出来。
  凌之嫣一下马车便举着一个柳条篮子对唐芸道:“前阵子在路上采来的茜草,想着唐大夫应该能用到,晒好了才给你送来。”
  唐芸一脸惊喜地接了去,低头瞧了瞧,由衷道:“真是太谢谢司空夫人了,马上天热了,雨水又多,这些街坊们滑倒了磕着摔着的、镰刀伤到手的,要用茜草的次数更多了,我正愁不够用呢。”
  说话间,已将凌之嫣和司空眈请了进去。
  凌之嫣今日本是为了散心才出来的,听唐芸这么说,便坐下来笑道:“你用得上就好,往后若能再碰到,我还帮你采。”
  “那我便不跟你客气了。”唐芸爽朗道,动手为凌之嫣倒了杯补气安神的药茶。
  司空眈依偎在凌之嫣身旁闻了闻:“娘,这茶好香啊。”
  “司空小公子,你也想喝茶吗?不过这可是给大人喝的,小孩子只能尝一小口。”唐芸说着,又拿出另一个茶杯,给司空眈倒了半杯。
  司空眈满足道:“多谢唐大夫。”
  凌之嫣一边品茶一边打量着药堂内外,好奇道:“你今日闲来无事吗?”
  唐芸点头笑叹:“平日里希望这世间再无病人,这两日真的闲下来,又觉得闷了,人啊,真是事事都觉不足。”
  凌之嫣想起哥哥的咳嗽还没吃上药,这几日出了不少事,她居然给忘了。
  “唐大夫能随我去出诊吗?我哥哥他有些不适,还是请你看过我才放心。”
  唐芸一听有病人,忙起身道:“好,你等我收拾一下药箱。”
  凌之嫣坐着未动,琢磨着见到哥哥之后,要不要向他打听萧潭的近况?
  他那日是陪萧潭一起离开猎场的,这几日两人或许时有来往,知道的事应该比她多一些。不过,假如她真的开了这个口,哥哥又会觉得她太在意萧潭了。
  不一会儿,凌之嫣身后有一道挺拔的人影自门外投来,空气好像也跟着霎时凝住了。奇的是,他站在那儿迟迟没有再往前走,凌之嫣心生微妙预感,偏头望向地上的影子,倏尔微愣。
  司空眈回身一瞧,张口便喊了一声:“萧阿伯!”
  开心得连自己变笨也不在乎了。
  萧潭很快也对他笑道:“你怎么会在这里?”一面又担心凌之嫣是不是病了。
  司空眈看了看凌之嫣,认真回答着:“我娘来给大夫送草药呢。”
  萧潭蓦然想起,他去九佛庙找凌之嫣的那日,她当时就是在采药,原来那日的事竟是今日偶遇的契机,老天可真是会安排。
  凌之嫣如梦初醒,将手上的茶杯搁稳才缓缓回头望了一眼,萧潭的手臂仍用纱布吊在身前,整个人和那日离开西郊猎场时没什么两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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