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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错 第42节

  “听闻夫人诗书棋画都好,尤擅六博棋,改日,可否赐教一局?”秦王喝着茶,状似随口一问。
  姜妧还未答话,姜姮转头朝秦王看去,不及看见人,被顾峪搭在她肩上的手臂托着脸颊掰了回来。
  姜姮嗔目看了顾峪一眼,还想再转头去看,被顾峪停留在她脸颊的手臂控制,只能朝他这边望,不能去看秦王,连旁边自家姐姐也看不了了,唯能听见二人说话。
  “殿下过奖,六博棋许久不玩,早就忘了规则,不敢在殿下面前献丑。”
  这是拒绝了。
  秦王望过来,目光在姜妧身上停顿片刻,忽而笑了下,“无妨,那下次还邀夫人打马球吧,夫人的球技,实在令人叹为观止。”
  姜妧没有说话,不答应,也不拒绝。
  ···
  这日散时,姜姮特意与姜妧同车,和她说了秦王有意娶顾家小妹的事。
  “阿姊,你还是别和那个秦王纠缠,他不会娶你的。”
  姜妧愣了下,含笑点头,“我明白。”
  “可是,就怕兄长看出秦王的意思,又逼迫你。”姜姮叹了口气,“阿姊,你怎么办呀?”
  姜姮眉心深锁,已经急人所急,在为她想办法了。
  姜妧只觉小妹这副样子天真可爱,笑了笑,柔声说:“阿姮,别想了,事情没到眼前,这般忧虑,只是徒增烦恼罢了。再说,兄长的决定,也未必就是最坏的,他或许确实不会太顾念我的想法,但一定会顾念家族利益,只要顾念着家族利益,我与他同气连枝,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他的利益,自然也是我的利益,如此,他的决定,对我而言,就不会太差。”
  姜姮怔怔看着她,呆了会儿,问:“可是,秦王会让你做他的妻子么?”
  姜妧又笑了下,“我没想过这些。”
  “可是秦王对你……”姜姮再笨也看得出来,秦王对阿姊的心思不单纯。
  “男人的心思瞬息万变,或许今日对你有意,明日就变了。”姜妧浑不当回事。
  “那如果,秦王真的想让你给他做侧妃,你怎么办?”姜姮有些想知道,如阿姊这般通达聪慧之人,会不会全身而退,既不得罪秦王,也不和父兄反目。
  “那就做好了。”姜妧无所谓地说。
  姜姮诧异:“啊?就做了?”阿姊这般才貌双绝的女子,怎么能给人做妾?
  “只要他不怕流言飞语,不介意我再嫁之身,敢担当萧陈宗室旧臣的怨恨指责,又有能耐得了圣上和贵妃的允准,他能做到这一切,那我还顾虑什么。”姜妧云淡风轻地说着。
  姜姮听罢,忽然放心了些,想来秦王真要纳阿姊做侧室,应当也挺难的。
  “对了。”姜姮忽又想到一事,“卫国公会同意么?”
  姜妧好笑,却仍是没有说破顾峪心思,仍是轻飘飘道:“那是男人们之间的事,我管他做什么?同不同意的,让他们自己去解决。”
  姜姮忽然好羡慕阿姊的洒脱,“如果,我是说如果,秦王真的能破开所有阻力,纳你做侧妃,你愿意么?”
  姜妧道:“阿姮,说实话,以而今姜家在国朝中的地位,以我如今的身份,没有比秦王更好的选择,秦王颇有野心,他的正妃之位必是要留着拉拢最能帮他的人,侧妃之位,于姜家,于我而言,已算是荣耀,真到那个时候,我不会去想什么愿不愿意,我会牢牢抓住那份荣耀,维系,壮大,让它成为姜家的荣耀,而姜家的荣耀,就是我的底气。”
  姜姮望阿姊半晌,忽然敛目低下头去。
  难怪父亲母亲总是说,她胸无大志,满脑子情情爱爱,不如她的阿姊为家族着想,却原来,果真如此……她大概永远也不会有阿姊这般的胸怀。
  “但是,阿姮,”姜妧看出她的自卑,握着她手臂安慰道:“你和我不一样。”
  “我自幼受家族疼爱庇护,几乎享尽了家族能与我的所有好处,不管是出嫁之前的闺阁时光,还是亡国丧夫之后的落魄潦倒,姜家和父兄都不曾亏待于我,我对家族唯有感恩,能为家族争取荣耀,延续荣耀,我义不容辞,也引以为荣。”
  “但是,你在老宅长大,父兄不曾陪伴、呵护、教导,你受馈于姜家的,唯有衣食罢了。是以,你不必事事循我的路子,不必像我,权衡谋算,趋利避害……”
  说到这里,姜妧又自嘲地笑了下:“我本该教你权衡谋算,趋利避害,可是,如果这件事情和你的本心背道而驰,你便遵从本心,不必顾虑太多。”
  姜姮第一回听到有人说让她遵从本心,而不是斥责她不懂事,自私自利,不为家族着想。
  所以,她与卫国公和离,跟随阿兄去岭南,也没有什么大逆不道、恬不知耻的错?
  “阿姊,我想去见阿兄一面,你能帮我么?”
  燕回离开的背影那般落寞,一定是伤心了,她想去看看他。
  姜妧抿唇思量,许久,微微点头,却是说道:“阿姮,燕回过几日就会离京,这场和谈虽然没有结果,但是圣上说,会护他平安回去,此次一别,再见无期,他该做个选择了。”
  “阿姮,告诉他,要么破开一切阻力牢牢抓住,要么,就彻底放手,老死不相往来,如此,对你,对他,都好。”
  姜姮想替燕回分辩几句,才张了张嘴,被阿姊堵了话。
  “不要说这个难,那个难,那些都是男人的事,不是你该忧虑的。”
  姜姮抿唇,心虚地不敢说话。
  “八姑娘,卫国公有东西给您。”
  随着话音,驾车的家奴递进来一个鞶囊,是顾峪的鞶囊。
  “是什么呀?”姜姮随口问着,接过来一掂,沉甸甸的,不及打开看,扁桃仁的香气已经扑面而来。
  男人的鞶囊比她的大的多,扁桃仁几乎装满了。
  回程时,顾峪没有骑马,言是累了要躺会儿,故而乘了马车,难道他在马车里,剥果仁?
  “阿姊,是给你的吧?”姜姮觉得,顾峪这份心思,不该是对她的。
  姜妧轻笑,故意说:“要不差人去问问,到底是给你的,还是给我的?”
  姜姮懒道:“果真问了,他也只能说是给我的,但他真心是给谁的,我却也知道。”
  “你果真这般想,那这果仁,我可就吃了?”姜妧笑说。
  姜姮自然是真话,大方把鞶囊递过去。
  姜妧不再推拒,果真接过来吃了,又叫人去同顾峪说今晚想带阿姮在娘家住一晚。
  顾峪想了想,答应了。
  当晚,就收到近随从官驿递来的消息,归义夫人去见燕回了。
  果真是归义夫人么?
  顾峪眉目冷厉,打马去了官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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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2章
  官驿。
  燕回的房内没有掌灯, 他站在黑漆漆的夜色里,屈起一臂给狸花猫卧着,心不在焉地给它顺毛。
  “阿兄。”有人轻轻叩门, 小声唤了句。
  燕回目光动了动, 却仍是站在那里,没有去开门的意思。
  门外安静了一会儿,复又轻轻叩门。
  “阿兄,我错了。”
  燕回皱皱眉,终是开门把人迎了进来,见姜姮做男装小厮打扮,头裹幞头,皂衣褶袴。
  “阿兄,我阿姊在大堂等我, 我不能久留。”姜姮解释。
  燕回微颔,淡淡道:“你不必来的。”
  姜姮知道他在生气, 他在马球场的时候就生气了。是她不好,她该强硬地拒绝顾峪, 不该顾忌着什么场合颜面,挣脱不开就放弃, 不该那么快就被带进了打马球的兴奋里。
  “阿兄,我错了。”姜姮低着头, 再次说。
  燕回轻皱眉,他很清楚她没有错。她是卫国公的妻子, 她与卫国公那般情投意合,本就是应该的。
  他有什么资格生气?
  来的路上,姜姮也是下定决心要向阿兄要个决定的,可真正见到他, 那些逼他的话,又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两个人都不说话,房内的夜色便越显清寂。
  可是姜姮没有那么多时间,官驿里一定有顾峪的眼线,说不定这会儿,他已经得到消息,在来的路上了。
  “阿兄,你别气了好不好?”姜姮再次开口,主动央哄道。
  “为什么还没有与他和离?”燕回一向温和的声音里,罕见得露出些低沉的责问。
  “我会和离的,阿兄,只是还有一些事情……”
  “何时?”燕回打断了她的解释,直接问道。
  “顾家弟弟妹妹都在议亲,卫国公说不想这个时候和离,给顾家添堵,也影响他们的婚事……”姜姮沉默了会儿,再次柔声解释,只依旧隐瞒去了当初答应顾峪暂时不和离的真正因由。
  黑漆漆的夜色里,燕回冷哼了一声,她竟然是因为这个缘故不和离?她就那般在乎是否会给顾家添堵?
  所以,她到底是对卫国公有些情意了吧?竟还会顾忌他弟弟妹妹的婚事……
  房内又陷入深深的静默。
  “阿兄,听我阿姊说,你七日后就要启程南下了,我到时候,不一定能来送你,不管怎样,你一路保重……”
  “阿久”,燕回再次打断了她的话,于黑暗中,朝她走近。
  因他一向克制守礼,从未做过什么越矩的行为,姜姮没有躲他,不料这回,他近前来,竟然按着她贴在他胸膛。
  “阿久,你还愿意跟我走么?”燕回本以为,他能想开,能放弃,能把姜姮拱手让给别人,今日才发现,他想不开,放不了,那还犹豫什么?
  姜姮自然是愿意的,她从来没有改变过想法,她已经在熟悉南下的路线,学习南边的土语,学着吃鱼……
  “阿兄,我会尽快了结这边的事……”
  “七日,”燕回想要她快刀斩乱麻,给了期限,“待我谋定回程,我会给你一个地点,七日之后,你若愿意跟我走,我会在那里等你,若不愿……”
  他顿了顿,气息有片刻沉重,还是说道:“若不愿,就算了。”
  七日的时间做什么都不够,不够了结顾家的事,不够说动父兄,可因为燕回做了决定,姜姮就一口答应了,“我愿意,我一定去。”
  燕回眉目终于起了丝笑意,“好,我等着你。”
  当,当,当,又有人叩门,“萧使者,您在吗?我家夫人有事请您去一趟大堂。”
  这话音刚落,便又听到:“卫国公,您也有事寻萧使么?”
  这家奴自然就是姜妧遣来报信的。
  “他果然来了?”姜姮不想节外生枝,怕顾峪见到她在此,又一气之下对燕回要打要杀,四下环顾着找藏身之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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