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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错 第52节

  顾峪佯作是第一回读,看得很认真,最后皱眉道:“改日,我重写吧。”
  这是不满意的意思。
  姜姮想今日就签了,问道:“你觉得哪里不妥当,我可以改,改起来很快,不会耽误你很久。”
  “哪里都不妥当。”顾峪不打算今日就签,抬步就要走,“我还有正事。”
  姜姮虽然不满,到底不是缠闹的人,只能眼睁睁看着顾峪大步离开。
  不想顾峪才出去没一会儿,成平就抱着一个小箱子来了。
  “夫人,家主说这是您的东西,您点算一下,看是否少了什么。”
  成平送来的正是她放在内寝留给顾峪,顾峪言是被贼偷了的小箱子。
  “如何找回来的?”姜姮故意问道。
  “家主说是找到贼了,已经处置了,让夫人您不必再忧心。”
  顾峪就说了这么多,成平虽觉得没头没尾无法令人信服,却也只能这么回姜姮。
  姜姮自也听出其中漏洞百出,但想着多问也无意义,平白让成平为难,遂不再说话,示意成平放下箱子,要打开看时,见箱子上换了把新锁。
  成平递上钥匙,解释道:“家主说,原来那把锁被贼撬了,给您换了把新的。”
  姜姮淡淡“哦”了声,打开看,里面的银锭一块没少,只几个信封不见了,存档的行程图约是顾峪直接拿走了,那封和离书……大概也让他拿走了。
  “那贼倒是本分,一块银锭也没拿。”姜姮道。
  成平是顾峪近侍,顾峪果真抓贼审贼,还是家贼,她不可能一点都不知道。
  她知道遭贼是假,想必姜姮也早知道,故意说来打趣。
  成平便也配合道:“日防夜防,家贼难防,幸而夫人遇到的是个本分的家贼,只把不值钱的东西偷了,值钱的,都给夫人留着呢。”
  姜姮笑笑,没再说话。
  成平便又说:“夫人,家主的意思是,家中用不上您的私财,这些银锭也不是小数目,不若,您从哪支取的,还放回去,日后,也尽量不要去支取您的嫁资,免得将来又叫人讹传,说您中饱私囊。”
  姜姮想了想,点点头,也正好多日未曾去香行了,遂带着春锦亲自去了一趟。
  进门时,瞧见苏兰薰正与人介绍着各色香料。
  她戴着一层普普通通的薄绢遮了脸,衣着亦是寻常普通,不似之前光鲜亮丽,但她说话的声音很是温和开朗,神采奕奕,早没了当初在卫国公府的唯唯诺诺和惊魂未定。
  “夫人,您来了。”苏兰薰看见姜姮,笑着和她打招呼,不卑不亢的。
  姜姮亦是莞尔回应:“你先忙。”
  “好,等我给这位贵客调完香。”苏兰薰对香事很精通,引着人试过了各色香的味道,又依不同功用调了几份混合香,分别放进匣中,对买香的顾客交待道:“这是佛前香,熏衣香,安神香,焚香时的具体配比都写好放在匣中了,若有问题,您再来寻我。”
  送走顾客,苏兰薰才到姜姮面前说话。
  “你这是,得了风寒?”姜姮问。
  时下不乏女郎为了好看做犹抱琵琶半遮面状,但苏兰薰用来遮面的薄绢很普通,并不能为她的容色增添什么光彩,反而遮住了她颇为姣好的容貌,姜姮便以为,她以绢遮面不是为了好看,是得了风寒,闻不得肆内如此重的香味。
  苏兰薰摇摇头,“我只是,不想再以色事人。”
  她这样性格,做不来那等如鱼得水的逢迎事,她很喜欢眼下这份调香的差事,不必勾心斗角强颜欢笑,而且,她也能做好这份差事,这让她觉得,自在满足。但是偶尔会有一些男客,对她上看下看的,来店里耽误许久,试来试去,最后什么都不买。她不想因此耽误了姜姮的生意。
  “若有人欺负你,你就告诉我。”姜姮也不知为何,格外愿意帮助苏兰薰,总觉得她身上有几分自己的影子。
  方才看见她忙得不亦乐乎,调香熟练,迎送得体,虽衣着不甚亮丽,但就是叫人觉得,她此刻,前所未有的光彩照人。
  为她高兴之余,姜姮竟莫名有些羡慕她。
  她而今不是那个一无所有、空有一张美貌的苏姬了,她有了自己的事情,因为这事情做得很好,而长了底气。
  她的底气与旁人没有关系,只来自于她自己的本事。
  姜姮至今行事,都没有这份底气。
  苏兰薰见姜姮看着她,目中不乏欣赏之色,心中自也是欢喜的,说道:“多亏夫人给我一个容身之处,才有了我今日样子,夫人放心,此前确实有些男人来缠磨过,不过,叫主君的近随撞见了,呵斥了一顿,已经没敢再来了。”
  姜姮完全不知这些事,问道:“卫国公的近随来这里做什么?”
  “买香呀,说是主君喜欢用沉香熏衣,遣他来买的。”
  自小骆氏失权之后,姜姮虽帮忙整理查核了账目,但家中一切具体事宜几乎没有过问,裁衣、熏香之类也不曾管,自然不知顾峪熏衣的香料都得亲自差人买了。
  姜姮没再多问,把装银锭的箱子交给掌柜,让他入账。
  掌柜道:“夫人,苏姑娘说咱们行里的香料种类还是有些少,觉得咱们可以多买进些香品,生意应当会更好。”
  掌柜说罢,看向苏兰薰,示意她同姜姮细说。
  苏兰薰遂说了心中想法。
  她在南朝多服侍于权贵之家,见识过南朝用香之精之盛,熏衣、宴饮、礼佛、祭祀甚或丧葬,没有一处少得了焚香,香的种类亦多,配方也多,高门贵族妇人熏衣,甚至有一日一香,一年不重样者。这样一比,八·玖香行的香料,不管种类还是配方,都单调得多。
  “夫人,我只是依我所见,觉得咱们的香品有些单调,但是,我并不了解神都风习,不知道神都人对香料是否有如此大的需求,也可能,神都中人并不怎么热衷于焚香,那样的话,就维持现状也好。”
  姜姮细思量。
  当初刚刚归京,她不想阿兄在京城过的拮据,但又不能伸手向双亲要钱,多番勘察,选定了香行生意,看重的就是神都佛事兴盛,而香供乃是佛前四供之首,这桩生意应当稳赚不赔。
  这些年经营,虽不曾大富,但是也有所累积。至于香品和配方,神都香行大差不差,都是如此几样,她果真买进新品和新配方,那就是神都头一个,要么盈利大增,要么亏损甚巨。
  “且拿出三分之二的盈余,试一试,至于香品挑选,苏姑娘,你多费心。”姜姮做了决定。
  掌柜应下,又向姜姮禀了一桩事。
  “昨日姜郎主遣人来了一趟,说想支取一些钱财,您看,怎么办?”
  姜姮只听闻自己生病时长兄去看过,并没见到人,也没听说借钱之事,遂问:“可有说何用?”
  “听说是,姜郎主想开仓赈恤,但谷绢不足,须得再购置些。”
  姜姮愣了愣,开仓赈恤不该是自愿为之,量力而行么?怎么兄长还要借钱购置谷绢?
  ···
  姜姮去了姜家,询问长兄借钱开仓赈恤一事。
  姜行道:“京畿诸县都遭了雹灾,洛口仓又遭贼人火烧,虽然对外说的是,损失不重,但那是为了稳定民心,实际上,仓城内五分之一的粮食都被烧毁了。幸而,我提出召请诸王公世族开仓赈恤,圣上才没有降罪责罚。”
  “王公世族?”姜姮不敢置信地看着长兄,“那些王公会听你的么?”
  姜家是青州世族第一流,或许在世族中尚有些号召力,但国朝王公多是北族勋贵,对他们这些世家也就是面子上和气,真叫人家出谷出绢,谁会听他的?
  “大哥,你别又是立功心切立了军令状呀?”
  姜行摆手,自信道:“你放心,诸王公那里,有卫国公去说,我只管世族这厢。”
  “你又找顾峪帮忙?”姜姮不满道。
  “这是朝堂事,我找他帮忙不应该么?你放心,他有秦王这个靠山,这事难不住他。但是……”
  姜行叹了口气,看向姜姮:“咱家这些年一年不如一年,家中子弟衣食用度,却是一年比一年奢侈靡费,谷粮绢帛之物,虽有积余,但若开仓赈恤,实在有些吃力。”
  姜姮道:“那你便量力而行……”
  “阿姮,你想得简单。”姜行打断她的话,“这事是我提的,而姜家又居世族之首,我若出得少,岂不是叫人笑话?若其他小族都跟着我学,出那么一星半点,能达到开仓赈恤的目的么?到时候,圣上不满,咱们也没好日子过。”
  “那你……”
  姜姮止了话,想兄长大约也是没办法了才找她借钱的,问道:“那你需要多少?”
  “一千五百两。”姜行说。
  姜姮微微吸了口气。
  香行经营多年,确实积利颇丰,但她此前万念俱灰,花钱没有刻意节制,几乎所有钱都花在了供养佛事上,以至于现在香行也没特别多的积余,且还不到年底,香行的许多账也还没有收回来,就是把她的嫁妆全部算进来也没这么多。
  “大哥,我没这么多钱。”姜姮为难地说道。
  姜行微微皱眉,显然不满她这副推脱的样子,“你别忘了,我也曾做过大将军,得过赏赐,知道这些前对国公府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
  他竟然让她用顾家的钱?
  “不行。”姜姮一口回绝。
  姜行道:“我又不是不还,你怎么这般小气?”
  姜姮不说话,默默盘算了一下自己眼下能凑出来的钱,说道:“我最多给你八百两,你不要就算了。”
  “阿姮,八百两够做什么?”姜行不答应。
  “你不要算了。”姜姮绝不可能帮他去借顾家的钱。
  姜行不耐烦道:“好好好,八百两就八百两,其他的我再想办法。”
  “那你写个借据给我。”姜姮说道。
  不曾想,姜行一听这话,捶案大怒,“你管我要借据?你忘了你这香行是谁出钱帮你开的?我可曾管你要过一文钱?如今家族有难,让你出个钱,你头疼屁股疼,做生意似的讨价还价,还让我给你立借据,姜姮,你的良心叫狗吃了?”
  姜姮傻眼,愣愣望着长兄。
  说起来,长兄对她算是不错的,从没有像父亲那般对她大吼大叫过,也没有像今日指责她没良心。
  这个香行确是她同长兄借钱买下的,花了一百四十八两,她在香行盈余的第二年就把钱还给兄长了,还还了二百两。即便如此,她也感激兄长慷慨相助。这回兄长借钱,不是她不想借,是她确实就这么多了。
  借钱立据,不是天经地义么?她当时借兄长的钱,也立借据了呀?为何兄长如此发怒?
  真的是她做错了么?
  “我只是要个字据,又没催你还……”
  姜姮想争辩,却因为兄长捶胸顿足的失望愤怒有些心虚,她不知道这个借据到底该不该要……
  “好好好,借据给你,拿上快走!”
  姜行草草写了个借据,签了字按了印,朝姜姮劈脸扔过去。
  姜姮哪里还会去捡那借据,憋红了眼眶,忍着没有落泪,转身走了。
  回到顾家,姜姮让春锦点算自己的嫁妆,又命人去香行通知掌柜,暂时不买进新的香品了,把能调用的钱都调出来,送去给长兄。
  ···
  傍晚,顾峪来了凝和院用饭。
  自从小骆氏没了掌家权,顾家再没有聚在一起吃过饭,起初骆氏和两个媳妇都言身子不适,不想吃饭,顾峪便叫人把饭食送到各个院里,过了几日,又言饭食不甚合口,顾峪便叫人在母亲、长嫂、二嫂院里各自设了厨房,四郎和阿月都遣去母亲院里用饭。姜姮和顾峪自然也是在自己院里用饭。
  “我与母亲说过了,以后都在各自院里用饭,只逢年过节聚在一起吃顿家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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