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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错 第86节

  他要留着燕回,留他平平安安、长命百岁、活生生地,从姜姮心里滚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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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0章
  庆功宴后第三日, 萧易寒求见顾峪,说是想去牢中看看燕回。
  “何故见他?”顾峪没有立即表态,状作闲聊随口问了句。
  萧易寒道:“劝他想开些, 不要再固执。”
  听上去很正当的说辞, 顾峪却是笑了下,眉目不减威严,“劝他做什么,他死了,你就是功劳最大的降将,一碗粥只有那么多,别人吃得多了,给你剩下的,自然就少了。”
  萧易寒神色不改, 一脸正气凌然道:“比吃粥更重要的,还有情义。”
  顾峪蔑然笑了声, “萧将军果真觉得情义比吃粥更重要,恐怕也早就身首异处了, 而不是站在这里。”
  顿了顿,他收敛笑意, 平淡而尖锐地继续说道:“又或者萧将军亦是为了情义才站在这里?”
  萧易寒沉默,顾峪也不逼问, 只是正告于他:“我不管你答应了镇南王什么,但是你记住, 萧子渊现在是我的人,你不能动。”
  萧易寒虽然献上了镇南王的人头,开城门迎接齐军入城,但是, 他降得太晚了,可以说,他的归降几乎毫无意义,他就算不降,齐军不日也会拿下番城。顾峪接受他的归降,也只是因为此前战中曾承诺凡有降者既往不咎,他要在岭南为皇朝立信,并不代表他认为他的归降有多大功劳。
  想来镇南王不堪忍受兵败之辱,但又想保下一众王室家眷,或者还有些许愤慨不甘,才与萧易寒做了交易。
  萧易寒开城归降时曾提出两个条件,一是不可屠城,护佑城中百姓安宁,二是保全镇南王府家眷,不可没与齐军为奴。
  想必后者就是镇南王所求,除此之外,大概还有杀了燕回。
  萧易寒必是看出燕回抱着求死之心,此去牢中恐怕不是劝其生,而是要助其死。此时是杀燕回的绝佳时机,兵不血刃就能取其性命。
  顾峪的态度很明确,不准萧易寒去见燕回,他却仍不离开,过了会儿,又说道:“你之前答应好的,善待王府家眷,但是现在却把他们押在牢中。”
  顾峪道:“我答应的,是不将他们没为官奴。”
  镇南王刚刚死去,王府一应家眷必然恨毒了他,留在外面怕少不了要折腾一阵子,还是关在牢中消磨些时日。且他有家眷在此,不能再让萧蕣华那种事发生。
  萧易寒见顾峪态度强势,想了想,再次妥协,“萧笙身子弱,牢里阴寒,她已然病了,再待下去,恐性命不保,其他人你可继续关着,但是她,我要带出来养病。”
  顾峪仍是没有任何反应,显然是不想答允。
  萧易寒见求人无用,激将道:“顾大将军不会是还在记恨萧笙此前所为,故意与她一个弱女子为难吧?”
  顾峪唇角冷勾起一抹淡笑,“萧将军,我没看出你有多在意那位萧姑娘。”
  萧易寒默了许久,忽而对顾峪跪下,再次说了所请。
  顾峪垂目看他半晌,淡声答允,待人起身又说道:“我记得那位萧姑娘有意中人,萧将军,且不说强扭的瓜甜不甜,你已然走了这步,不管是自愿还是被迫,亦或存着别的目的,总之,你已归附皇朝,日后尚有大好前途,但是,你若娶错了人,恐怕,不仅不能助益你,还会拖累你。”
  顾峪自然没有闲心思也没那副热心肠真的去管萧易寒前程如何,单纯就是不想让萧笙好过,他不信萧易寒会一点都不计较萧笙心有所属。
  萧易寒不说话,瞪了顾峪一眼,转身走了。
  ······
  “仲卿哥哥,子渊阿兄还在牢里关着么?”
  萧笙刚被接出牢房,就缠着萧易寒这般问。
  萧易寒冷淡地“嗯”了声。
  "仲卿哥哥,你帮帮他吧,你去求求卫国公,那个卫国公能答应你把我放出来,一定是看重你的,你去求他放了子渊阿兄吧,我求你了!"萧笙扯着萧易寒的衣袖娇声央求。
  萧易寒神色冰冷,猛地从女郎手中抽出衣袖,力道大的险些将萧笙挥倒在地。
  “萧笙,都什么时候了,你眼里还只有那个萧子渊,你知不知道你亡国了,你知不知道你将来是什么下场?”
  萧笙怔了会儿,低下头抽泣不停。
  “好了。”萧易寒看她这副样子,忍着不耐烦,说道:“王爷临死前嘱咐我,要我娶你,王爷待我有恩,他的遗令我不会违背,但是,我要问你一句话,你是否愿意嫁我?”
  萧易寒自然知晓萧笙对燕回,这话乃是故意问来,不成想,萧笙似是被他的神色吓住了,竟然有些怯懦地望着他,不敢答话。
  “你若愿意嫁我,我一定会娶,但是,你必须给我忘了萧子渊,从今往后,一心一意侍奉我一人。”
  萧笙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侍奉”二字会用在她的身上。
  萧易寒是个粗暴之人,平常有镇南王在的时候,也不会对萧笙有多纵容,莫说而今她完全失了依仗,从今往后要仰人鼻息。
  萧笙自然是不想嫁他,可是又怕燕回不娶,她的身份又加断手,恐怕找不到比萧易寒更合适的人了。
  萧易寒却没有给她太多思量的时间,直接说道:“我知你不愿嫁我,你若想嫁萧子渊,我也会帮你。”
  萧笙眼睛一亮,“真的?”
  萧易寒目光狠厉,却是笑了下,“自然是真的。”
  他已对萧笙仁至义尽,是她自己不愿嫁他,他不算背信弃义。
  ······
  姜姮这厢一直没有去见燕回。虽然此前顾峪曾主动提及让她去劝燕回别做傻事,但她深知顾峪是个口不对心、阴晴不定的善变之人,她果真一早就去,怕顾峪又该变着法找麻烦,遂一直在等个合适的契机。
  牢内湿寒,燕回被关押将近两个月,终是身子受不住,病倒了,顾峪才命将人送回他原来宅院养病,姜姮也趁此时机,说是想去探病。
  “你和我一起么?”姜姮知道顾峪始终是介怀不情愿的,并不打算独自去看燕回,主动邀他一起。
  顾峪下巴微微扬起,将要颔下去,想到一事,顿了顿,改为摇头:“我尚有公务,你自去吧。”
  为防燕回寻死,顾峪命人给他戴上了枷具铁锁,日夜不曾去过,想必将人消磨得有些厉害,女郎瞧见了,怕是又要迁怒他,他不想在燕回面前被女郎拿眼来瞪。
  等她回来,想怎样发脾气,都好说。
  姜姮遂带着春锦去了燕回的院子。
  院中伺候的婢仆还是顾峪从前安排的那一批,对姜姮小声说道:“夫人,一个姓萧的姑娘在里面呢。”
  姜姮猜到是谁,而今没在牢中关着的萧氏女眷,唯有萧笙一个。
  没想到燕回刚刚出狱,她就来了,姜姮转身打算折返,想了想,复又回身,款步进了院中。
  “阿兄,你快些好起来,等你好了,我们就成亲。”萧笙说道。
  榻上的燕回消瘦了许多,面色有些死气沉沉的枯槁,对女郎摇头,“我背叛了王爷,你杀了我吧。”
  萧笙抱着他连连摇头:“没有,阿兄,我知道你没有,不然你也不会当众刺杀卫国公,你没有背叛。”
  燕回掰开女郎抱着自己的手臂,推她离自己远了些,“没有帮,就是背叛,你若还是萧家女儿,就杀了我。”
  “你不要这样说,你果真记着我哥哥的恩义,就不要再肖想那些不该肖想的人,我们好好过日子,好么阿兄?”
  萧笙其实早有察觉,自从杀了姜行,燕回不仅没有大仇得报的快感,反而从此更加郁郁寡言,总是怔怔发呆,他或许那时就有了求死之心,因为他也清楚明白,他再也得不到他想要的人了。
  因为被那个女子抛弃,他也就放弃了自己的性命。
  “阿兄,你忘了她好么,我会陪着你,比她对你更好。”
  因为燕回的推拒,萧笙没有再凑过去抱他,坐在榻旁低低啜泣着。
  燕回微微叹了一息,“阿笙,王爷待我的恩义,我没有忘,可是,正因如此,我不会娶你。”
  萧笙所求,他给不了,娶了她,或许起初尚能维持一团和气,日子久了,唯有无尽的争执和抱怨,他不能给萧笙好的生活,但也不能给她这般狼狈的生活,他不能恩将仇报。
  但他所思所虑,萧笙怎会领情?只当他是嫌弃她没了王妹的身份依仗,又断了一手,觉得娶她没有颜面又委屈。
  “阿兄,你不娶我,那你要我怎么办啊?我哥哥死了,以后都没有人护着我了,我只剩一只手了,谁还会愿意娶我啊……”萧笙哭着把那只光秃秃的手臂伸在他面前,一遍遍提醒他,“我是想为你报仇的,阿兄……”
  她已经在抱怨他,若不是因为他,她不会到这里,更不会被人砍了手臂。
  燕回亦闭上眼睛,痛苦道:“阿笙,杀了我。”
  “你宁愿死都不愿娶我吗,你就是嫌弃我,我为了你才变成这样的,你却来嫌弃我……”
  “萧姑娘。”姜姮再也听不下去,不能放任萧笙如此逼迫燕回,抬步进门,这般朗声唤了一句。
  萧笙看见姜姮,抹了眼泪,一副已然被人欺负了的模样,起身站去燕回头端的角落里,垂眸低低抽噎。
  “萧姑娘,你变成而今这样,真的是因为萧参军么?”姜姮不管她是否楚楚可怜,说的话再没有什么恻隐之心:“两军对峙,何等凶险,你竟敢独自一人来到永州城,还胆大包天找去卫国公居宅,你彼时没有想过后果么?”
  “莫不是萧姑娘娇生惯养惯了,做什么错事都有人善后,有人托底,才让你如此不知天高地厚。你口口声声是为了萧参军来的,那且问,你来这里对萧参军有何助益?”
  萧笙不说话,只是抽噎声更重。
  姜姮便也微微提高音量,盖过她的抽噎声,“你来这里,于萧参军没有任何助益,谈何是为他而来?你是为了你的任性,为了你的一己私心,而罔顾凶险情势,罔顾自己性命。你的手臂为什么被砍,你自己不清楚么?你不是为了救萧参军才被砍的手臂,谈何是因他变成这样?”
  “萧参军秉性温和,不与你计较前因后果,任凭你控诉抱怨,你就这般欺负他么?你口口声声对他好,好在哪里?”
  萧笙哑口无言,无助地看向燕回,见人没有帮她的意思,恨恨瞪姜姮一眼,哭着跑走了。
  姜姮这才走近燕回,一眼就瞧见了他手腕上浓重的淤痕,像两个手镯一样,都有些发黑了。
  姜姮很快猜出,那是枷具留下的淤伤。
  他在牢中竟然被上了枷具锁链么?为何要这么对他?不是都关押起来了么,为何还要这般折磨他?
  燕回察觉女郎在看他的伤,不欲她瞧见,双手缩回被中。
  姜姮亦定定神色,没有露出太多情绪,努力平静道:“子渊,事已至此,别再执着了,人生还很长,你还有很多事可以做。”
  “阿久,别说了。”燕回过不去自己心里那关,不管对姜姮,还是对镇南王。
  姜姮默然片刻,还是柔声开口,“阿兄,你可还记得,你初入京城求学,说起以后的打算,你说朝廷虽开科举,实在有许多不公之处,他日你入朝为官,首要一务,就是还学子公道。现在,你去做这事,依然不晚。”
  燕回抬眼看向她,原来他曾经说过的话,不管多久远,她都记得么?
  “阿兄,得活着才有希望啊,才有机会逆风而上,反败为胜,你如今死了,旁人只会记得,卫国公待你仁至义尽,你败得一塌糊涂,你甘心么?”
  姜姮为了劝人求生,可谓口无遮拦,全然不知顾峪已经来了院中,就站在门外,把她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不得不承认,姜姮是懂燕回的,她显然很清楚燕回的心结所在,很清楚燕回是因何求死,也很清楚怎样激起人的斗志。
  顾峪皱皱眉,又听了会儿,拂袖而去。
  ······
  姜姮回去时,顾峪正在桌案旁看书,不知是没有听见她动静还是怎样,竟然始终没有朝她看来一眼,也没有和她说一句话,没有问她劝得如何,是否顺利。
  男人不问,姜姮也不主动提,就这样两相沉默地坐了会儿,吃过晚饭,躺去榻上。
  夫妻之间仍是一个字都没有。
  姜姮察觉男人似乎又生气了,概还是介怀她去看燕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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