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可没什么时间留给他询问,苏蒲战胜他之后,房间里顿时涌入一批警察,将他扭进警车。
他上车时,还在下雪。
这雪下了一夜一天。
第二天接受审讯时,苏会也仍在想着雪,想着那场最后的决斗。
真可惜,他没能赢得胜利,也没能再见一面爸爸。
不过,若是真的见到,他恐怕也无话可说。
说什么呢?
说他这一生,宛若蜉蝣,目的单一,结果也单一。
他要的是他永远也得不到的。
他要爱,但他偏偏最不会爱。
他要关注,但他偏偏看不到别人。
他只看到他自己,当然,最后也只有他自己陪着他自己。
这一生太短,太仓促,太荒谬,太寂寞。
他以为他这辈子最爱他自己,但他偏偏最不爱他自己。
他恨自己……
……
战胜苏会后,苏蒲被送往医院的私人病房。
醒来时,只收到苏会对一切事实供认不讳的消息。
苏蒲没说什么,只坚持去看心理医生,同时积极训练,想要突破心结,恢复语言能力。
又过了不到一周,之前参与绑架苏蒲的全部嫌犯都已落网。
苏蒲看过,张达的名字也出现在列表上。
他有些扼腕,却又无从争辩。
张达,的确不是什么好人。
苏蒲的眼角干涸,抬手蹭了蹭,又开始复健。
立冬正式来临时,苏蒲开始能够慢慢自主发出声音。
这一点,厉寂川深受其用,每次把苏蒲磨到最难耐的时候。
他喜欢听他的喘息声。
偶尔从唇间溢出些难耐的腔调,仿佛进攻与掠夺的交响,
厉寂川最喜欢听苏蒲磕磕巴巴地叫出他的名字。
厉,寂,川。
每个字都说的那么郑重,那么笃定。
而且,完全清醒。
厉寂川喜欢苏蒲的每个变化,甚至请人专门录下苏蒲每个复健阶段的发音。
从最初的稚笨和混沌,逐渐变得有力而清晰。
每当工作累了,厉寂川都会放来听。
冬雪第二次降落,宣布云城正式进入冬季。
苏蒲已经会断续地发出声音。
就比如现在,苏蒲断断续续,似哭似吟地叫厉寂川的名字。
而后,眼角溢出眼泪。
第98章 生日快乐
大雪过后的傍晚,天地萧素,万籁沉寂。
dandelion咖啡厅却暖融融的。
轻灵悦耳的风铃声响,提醒有客人来。
正在备餐台忙碌的小老板抬眼看去,只见门口立着一人。
穿深灰色的羊绒大衣,肩膀宽阔,身姿挺拔,鼻梁上架着精致的银框眼镜——
只是他的镜片已经被屋里的暖意烘出一层雾,看起来略显滑稽。
苏蒲嘴角一勾,围裙都来不及摘,微笑着穿过后台,朝那人跑去。
凑近看,厉寂川的鼻头微微泛红,明显被冻着了。
苏蒲伸手捂着他的脸,待厉寂川镜片上的雾气散去,终于从那双圆溜溜的小鹿眼睛里看出一丝责怪。
“不好看吗?”厉寂川放平手臂,展示着自己的着装。
他以为苏蒲就吃他这套斯文败类的气质来着。
可惜苏蒲现在还发不出特别大的声音,生起气来都没气势。
“不,保暖!”苏蒲声音硬邦邦的。
感受着对方大衣上沾染的寒气,他又气又心疼,“会,感冒!”
厉寂川的眼睛睁大了点,侧着头,抬了一下下巴示意,“就从车上走过来的距离而已,也就几十米,怎么会感冒?”
从他的角度看,苏蒲的脸颊气得鼓出来一点,像只河豚。
河豚很坚持:“会!”
“哦,会,一定会!”
厉寂川暗爽,憋笑附和:“小蒲说会,那就是会。我下次一定多穿。”
听了这话,河豚又不那么气了,摸摸厉寂川的脸,感受对方细密的胡茬微微冒出来,手心扎扎的触感。
厉寂川也闭着眼睛,微微伏腰,让他摸个够。
“累吗?”苏蒲问。
厉寂川没睁开眼,假装没听到,“嗯?”
“累,不累?”苏蒲努力将声音提高。
厉寂川又问:“嗯?”
苏蒲扁扁嘴巴,心虚地向后看了一眼,店员正有序工作,裴知澄在专心画画——
转回来,他凑上去,飞快地在厉寂川的唇角啄了一下。
厉寂川的嘴角立刻就压不住了,睁开眼睛,一双眼里满是温情。
这才回答:“不累。”
“现在,更不累了,”他笑着邀请,“晚上一起吃饭?”
苏蒲点头,乐意至极。
身后响起林林落落的咳嗽声,苏蒲回头,那些店员开始朝着他笑,一副被他腻歪到了的表情。
小老板的耳朵瞬间就红了,板着小脸,脚步飞快地跑去休息室换衣服。
剩厉寂川一个人被晾在门口,继续接受大家揶揄眼神的洗礼。
不过厉寂川明显比苏蒲的脸皮厚一些,站得很直,目光也不躲闪,无聊了就用手杖轻轻敲打着地面,一派怡然自得。
他自身的气质偏冷,孤傲难撷,小店员哪敢开他的玩笑,他们只敢逗一逗好脾气的小老板。
一个个的怂得厉害。
厉寂川环视一圈,见大家都低着头,有点得意;
视线扫到裴知澄那边,发现小社恐正直勾勾瞅着他。
厉寂川眉头一挑,干嘛?
裴知澄皱了皱鼻子,用一种瞅着大淫//魔的表情看他。
他老老实实的小苏蒲,已经给这人带坏了!
都开始当着一屋子店员的面儿秀恩爱了!
可厉寂川的压迫感着实太强,给裴知澄也吓得够呛,看了两眼就低头装忙。
吓人吓人,好好一颗小白菜被凶凶的猪拱了……
……
冬天的天空黑得很快。
厉寂川走进店里时,分明还是日光大亮。
可等苏蒲换好衣服,跟店员交代好关店事宜再出来,天空已经开始灰蒙蒙了。
路灯亮起,北风卷起地上的积雪,在橙黄的灯光下快乐舞蹈。
苏蒲穿的很厚,所以慷慨地将自己的围巾分享给厉寂川,两个人牵着手,坐进车里。
黑色轿车载着他们驶向餐厅,期间厉寂川时不时就要看几眼苏蒲从店里拎出来的小盒子。
快接近餐厅时,他终于忍不住了,清了清嗓问:“这是什么啊?”
苏蒲笑眯眯的,也低头瞅。
盒子不是很大,四四方方的,用天蓝色的丝带扎好。
“你过生日吗?”厉寂川浅浅回想,又很快否定,“不是啊……”
这天也不是他的生日,那这个盒子里到底装着什么?
还没来得及找出答案,他们就到了目的地。
这晚的餐厅是苏蒲选的,说是一个资深咖啡师开的新派bistro。
他们到达时,餐厅里人丁寥寥,只有两位食客。
待他们坐定,侍应生开始一道道端上料理,都是些家常小菜,看起来并没有多新奇。
厉寂川尝了几口料理,就放下餐叉,趁着侍应生走开,悄悄跟苏蒲吐槽。
“这家口味很一般嘛,难怪没什么人……”
苏蒲尴尬地笑,没搭腔。
草草结束一餐,等餐后甜点上了桌,厉寂川才意识到,刚才被苏蒲那么宝贝的盒子里到底装着什么。
原来真的是块蛋糕。
很基础的款式,巴掌大的蛋糕坯上面抹着洁白的奶油,整体没什么造型,之后绕着表面裱的一圈奶油装饰。
还不太均匀。只能勉强看出上面用玫瑰粉色勾勒的happy birthday。
苏蒲更尴尬了,挠了挠脖子,心虚辩解:“这是给你,补过的,生日……”
随后,苏蒲磕磕巴巴地解释。
因为看到了裴知澄在很用心地为欧阳策划生日惊喜,他也有点心动。
厉寂川是1月的生日,可今年1月的时候,正是苏蒲病得最严重的那个时期,厉寂川自然没有心思庆祝。
苏蒲原本对生日的概念很淡漠。
小时候没人给他庆祝生日,长大一点了,班里同学过生日,也从不会邀请他。
他没钱买礼物嘛……
可是,当他看到裴知澄认认真真地为欧阳绘制生日漫画, 又花了三个小时为他挑选贺卡,试了好几种不同颜色和质地的笔,然后认认真真地写下:“感谢你出生”的时候——
说不感动是假的。
苏蒲比谁都庆幸厉寂川的存在。
所以,即使晚了大半年,他也还是想要替对方庆祝这个特殊的日子。
二十八年又九个月前,厉寂川出生了,苏蒲尚未来到人世,却由衷感恩这一天。
点燃蜡烛,苏蒲磕磕巴巴道:
“感谢你,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