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谢念因兴奋整个人不受控制般轻微颤抖起来,他动作一顿,直到抑制住来自心底的激动才平静下来。
“五殿下?”尚非玄语气疑惑,不明白谢念为什么突然停下来。
谢念看向他:“你哥酿了几坛酒?”
尚坚白:“十多坛吧……怎么了?”
“帮我个忙。”
谢念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伸手道:“分我一壶,有用。”
第57章
外面很冷, 还下着雨,谢念下意识打了个喷嚏,整个人缩在大氅里,鼻头冻得通红。
他转头看向门外的谢告禅:“皇兄不进来吗?”
皇宫离尚氏兄弟的宅院不算近, 翁子实去找马车了, 一时半会儿回不来。谢告禅也知道这点, 片刻后收起伞, 踏过门槛。
谢念惯常苍白的脸色染上红晕, 眼底还带着朦朦胧胧的水雾。
“发烧了?”谢告禅眉头紧蹙,极其自然地伸手,手背贴上谢念额头。
谢念感觉自己整个人昏昏沉沉的,又吸了下鼻子:“不知道。”
谢告禅一面解开大氅, 将人拉到怀里,一面皱眉看向里屋:“尚非玄!”
尚非玄急匆匆从里屋跑出来, 怀里还抱着一个酒坛子:“属下在!”
谢告禅:“多余的厢房在哪儿?”
“西厢房。太子殿下稍等,我去找两床新的被褥来!”
明明距离打完喷嚏也没多久, 谢念就开始感觉浑身发冷,连站在原地都有点困难。
他轻轻拉了下谢告禅衣角,艰难仰起头:“皇兄……我没力气了。”
谢告禅安抚似的捏了捏他后颈, 低声哄他:“皇兄知道。”
怀中人的体温开始急剧升高,谢告禅没再犹豫, 干脆将人打横抱起,大步流星踹开西厢房的木门,三两步走近床榻, 将人放下后,又伸手探了探体温。
怎么会这么烫?谢告禅眉头不自觉皱紧。
谢念双手撑在身后,不舒服似的闭了闭眼睛。他眼尾透着点薄红, 比平日显得还要脆弱。
头好晕。好难受。
他很少受寒,从谢告禅回来后更甚。谢告禅知道他一旦受寒就容易引起哮疾,每次出门都会仔仔细细检查一遍,防止因穿得单薄而引起发热。
但今日不知为何,谢念明明已经裹成了粽子,只是在院里逗留了片刻,就开始发烧。
尚坚白那边已经将新的被褥拿来,还不忘提了热水,拿上毛巾,一并带了过来。
“太子殿下,需要我去叫太医来么?”尚坚白眼神忧心忡忡。
谢告禅刚要说什么,谢念忽而伸手,拉住了他。
谢念显然没什么力气,只是虚虚捏着谢告禅的衣角,摇了摇头:“别去叫太医。今日本就是偷偷出宫,如若在这个节点让别人知道了,对皇兄不利。”
“别的事情可以暂缓,”谢告禅语气斩钉截铁,“你的病耽误不得,等诱发哮疾就来不及了。”
谢念愣了下,一时间没能说出反驳的话。
谢告禅对尚非玄道:“去找太医。”
尚非玄:“是!”
尚非玄跑得很快,一转眼就没了影。谢念目送着他的背影在夜色中逐渐缩成一个小黑点,刚收回目光,便发现谢告禅不知何时已经站到了铜盆前,将毛巾打湿,确认好温度后又走到谢念面前。
“躺好。”谢告禅将毛巾折成合适的宽度,转头对谢念道。
谢念乖乖躺下,滚烫的毛巾顺势贴在了额头上,缓解了部分不适。
谢告禅坐在床边,目光落在谢念的脸上。
“皇兄……”谢念声音还带浓重鼻音,少了平日的疏离。
“嗯。我在。”谢告禅伸手,替谢念将黏在脸侧的墨发捋到一边。
“……我好难受。”谢念总觉得自己像是和外界隔了一层窗户纸,在海中浮浮沉沉,抓不到一个可供搭载的漂浮物,连一点力气都使不上。
他费力动了下手指,因为看不见,只能胡乱摸索,半晌摸到触感熟悉的手套后,才稍稍放下心来。
“皇兄。”
“嗯。”
“皇兄。”
“嗯。”
“皇兄……”
“我在。”谢告禅语气温柔不似往常,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回应谢念。
谢念呼吸都开始发烫,一遍遍重复着:“皇兄不要走。”
“我不走。”
谢告禅伸手去探谢念体温,额头上的毛巾已经放凉,他刚准备起身去换条新的,不知道谢念哪儿来的力气,倏地一把抓住谢告禅。
“皇兄不是不走吗!?”谢念烧得有些糊涂了,甚至分不清现在是何年何月,语气惶急,生怕谢告禅再一次丢下他。
“皇兄怎么能骗我……”委屈一下子涌上心头,谢念眼眸蒙上层水雾,语气开始哽咽起来。
七年前也是这么说的,现在还是这么说。
谁知道谢告禅会不会一去不回,从此杳无音讯?
“只是换条新的,不走。”谢告禅一怔,手里还拿着毛巾,朝着谢念示意了下,显得颇为耐心。
“我不要。”谢念极为固执,紧紧抓住谢告禅的手不肯松开。
“我不需要那个,”谢念语气极轻,又重复了一遍,“皇兄抱抱我,好不好?”
谢告禅动作一顿,不知在想什么,半晌揉了揉眉心。
他把毛巾放到一边,将谢念抱到怀里,将被褥仔仔细细掖好,防止有冷风钻进来。
“还冷吗?”谢告禅问道。
熟悉的气息萦绕在周遭,谢念松了口气,又往谢告禅怀里钻了钻,语气喃喃:“不冷。有皇兄在,我就不冷。”
谢念只穿了件单薄里衣,里衣随着动作下滑,光滑白皙的脖颈彻底露出,连带着还有半边凸起的锁骨。
“……皇兄冷吗?”他掀起眼睫,侧头稍稍仰起,和谢告禅四目相对。
谢告禅闭了闭眼。
他眼不见为净,把谢念头扳了回去,还顺手把谢念里衣拉上去:“不冷。”
谢念有点茫然,似乎还没反应过来。
只是身后人的体温还在源源不断传来,原本冰凉的手脚都被捂热,思绪变得愈发混沌起来,难以理清现在的状况。
……他要干什么来着?
谢念迷迷糊糊地想。
一开始是谢天驰要自戕,他和谢告禅赶到后,谢天驰又说要见皇叔……再后来,他们就去了一座坟墓前,墓碑上空空如也,什么都没写。
对了。
是谢天驰看墓碑的眼神。
谢念总算想起今晚的经历,连带着自己准备要做的事情也想起来了。
“我要喝酒。”谢念毫无预兆地开口。
谢告禅:“?”
他再次伸手去探谢念的体温,果然更烫了。
谢告禅皱眉:“再过一会儿太医就来。”
“我不。我要喝酒。”谢念语气平静。
谢告禅:“……”
“谢念,你发烧了。”
“我知道。我要喝酒。”
谢告禅额角青筋开始乱跳:怎么病中的谢念这么难说通?
谢念浑身没什么力气,却有力气和谢告禅讨价还价:“皇兄不让我喝,我就不看太医。”
谢告禅头疼:“谢念,你多大的人了?”
谢念理直气壮:“刚及冠,怎么了?”
谢告禅定定注视着他,半晌伸手弹了下他脑门。
“嘶……”谢念立即捂上额头,有点委屈,“为什么要打我?”
“胡闹。”谢告禅语气平淡,“受寒还喝酒,你不要命了?”
谢告禅揽住谢念不让他乱动:“坐在这儿等太医来,等烧退了再说。”
谢念一下子来劲了。
他本来就烧得稀里糊涂,连自己身处何处,面前人是什么身份都有些搞不清了,记忆里唯一清晰的,只剩下雨幕里谢告禅看向他的眼神。
还说他胡闹……
“谁胡闹?”谢念费力,想一点点掰开谢告禅手指,又发现谢告禅的力气远比他大,掰到最后急了,干脆抓住谢告禅肩膀,借力侧身,以更好地看清谢告禅的表情。
“不想看太医算什么胡闹?想喝酒算什么胡闹?”
谢念盯着他,一字一句道:“皇兄都不敢承认喜欢我,到底算谁胡闹?”
轰——
仿佛平地惊雷般炸响,将两人间那层捉摸不透的,不远不近的窗户纸彻底捅破,原本的心意完全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任何辩解都显得苍白无力,甚至连说出口的必要都没有。
话音刚落,谢告禅便松开了手。
他脸上不知作何神情,锋利而俊美的眉眼仿佛都有所变化,眼底如同古井般无波无澜,让人一眼望不到底。
“……你说什么?”谢告禅声音听不出喜怒,平静到了异常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