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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含雪 第139节

  谢眷书赶在泠王开口之前,出面安排她去别院。
  泠王看了谢眷书一眼,意味不明,“谢大小姐是要让言大人落单吗?”
  谢眷书微笑:“言大人刚刚都说了,公务要紧,若有差池,诸位贵人难免脱罪,我们谢家也难辞其咎,是吧。”
  这也是个能说会道的。
  泠王牙痒痒,暗骂谢家那几个老东西还说什么谢眷书端庄知礼,最宜人妻。
  呵!
  “老四,别胡闹。”
  憨厚的冽王摸摸肥厚的耳朵,叹气,“谢大小姐也不容易,就这样吧,言大人,此事辛苦了,父王素来严苛,处置不好,我们这些混账都得挨骂,只希望这些事不耽误明日的典礼。”
  “否则.....”
  众人顿时心有戚戚然。
  魏听钟不参与这些王爷皇子们的是非,目光扫过言似卿跟蒋晦。
  两人从始至终没有任何言行相连,点到辄止,线断突兀,毫不粘连。
  世子殿下也没再看她。
  ——————
  言似卿被安排到隔壁院子洗浴换衣,她并不热衷于随便盥洗就上那么大一个池子。
  “这是温泉池?”
  “是的,夫人,每个院落都很大,包厢分开,基本每个房间都配置了连着山上的温泉,不过若要最好的体验,还是得上山,那边分男池女池,十分安全,也宜享受。”
  这里的温泉名声独步天下,连海外都知晓,言似卿自然也知道。
  “是很好。”她说。
  女仆笑着问:“大人来过?”
  言似卿:“是来过,小时候吧。”
  她也是有出身的,不少人知道言阕走南闯北,奉旨游历巡视当地医署,本家又常年在长安,那位言夫人更是年少出名.....夫妻俩带着孩子来过关中城实在不奇怪。
  但言似卿没有进池子,用了浴桶,打理完毕后,拖着倦意,出来就看到药汤,也看到了果盘。
  果盘里面什么果干都有,但橙色明丽的最为显眼,气味也最为强烈。
  她怔了下,下人已经不在了,只有小云在用药物试毒。
  对,她谁也不信,凡是入口的都会检查一遍。
  “无毒,可以用了。”
  言似卿喝着药,看着那些果干片刻,问:“谢姑娘安排的?”
  “咦,应当是吧,我刚刚偷吃了两片,还挺好吃的,搞不好是跟帝王家的贡品一个层次的哦。”
  小云跟言似卿熟悉起来,借着试毒贪嘴。
  言似卿觉得好笑,但多看了那果干两眼,不太在意,却随口问。
  “受伤了吗?”
  小云:“谁?”
  言似卿不说话。
  小云:“哦哦,殿下那啊.....好像伤口开裂了。”
  “也没啥,习惯了。”
  “我们习武的哪有不受伤的,您千万不要在意。”
  言似卿垂眸,放下药碗,良久不说话。
  ——————
  半夜,一切喧嚣得以平静。
  只有雨声滴滴答答的。
  言似卿侧卧着,被子掖在手臂下面,她这般清美长相的人,含笑时显温妩,静默时又显得倔强。
  棱角时刻变换,但接触久了,又觉得她的个人特质跃然纸上,像墨汁一样在别人的人生白纸之上肆意渲染,怎么也洗不干净。
  这样的人.....她自己的人生阅历中,到底肯留下谁的墨汁呢?
  人影靠近。
  俯
  身,半跪在她榻前。
  药味浅浅淡淡。
  她睁开眼,对上了一双白日不敢对视的眼。
  安静中,她没有退避,只是静静看着他。
  半响。
  蒋晦才说:“不跳起来打我,或者开口骂我登徒子吗?姐姐。”
  言似卿到底是稳得住的,只平静道:“你放肆也不是一两次了,真闹出去,我不愿,你也不乐意。”
  蒋晦:“我是不乐意。”
  “我想.....”
  言似卿:“想什么?”
  她问得直接明朗,反倒显得这种暧昧尤其不值得她上心。
  蒋晦:“......”
  他就跪在榻前,眼巴巴看着睡衣着寝的她,如此距离,孤男寡女。
  再轻声细谈,也是背德又不堪,哪有白日那般光伟明朗的将军气概。
  但他们这样不可说也不是一两次了。
  蒋晦:“我来,不是想趁着你让小云把药给我,就趁机来轻薄你,是因为在那些人眼皮底下,实在不好公开跟你接触,但我要去边疆了,我需要确定一些事,确定你的打算,确定你无碍,我才好放心去。”
  他也很直接。
  他确实要去边疆。
  哪怕她在这里,处境依旧凶险。
  他也依旧得去。
  言似卿嗯了声,弱弱的,带着喝完药的困倦跟倦怠,嗓子都是哑软的,但声线还算清冽,只说:“我也会心软,殿下。”
  蒋晦一怔。
  言似卿:“你是守家护国的大将军。”
  “我不希望你有事,任何事都不要有。”
  “这样的心意,没有什么可掩饰的,我希望人人都对你有这样一份心。”
  “它也应当比任何感情都真挚,都长久,更有利于你。”
  这一次,她坦坦荡荡,没有任何遮掩,也没有回避,甚至允许他如此僭越。
  再次来这。
  在夜里窥她。
  目光灼灼。
  他们之间的事,该说的都说了,她依旧是那般态度,他应该也清楚,不必再反复提,就看谁能保持清醒。
  蒋晦不会说“死别”这种晦气的话。
  “闹事的是塞外点苍部,但我怀疑背后是北逾国在那挑拨策划。”
  “乌呼鹤云此人,厉害,我没有万全把握。”
  “我甚至不确定今日在场那些个人,里面有哪些是乌呼鹤云的走狗。”
  “这类人,可比我那些王叔难对付多了。”
  “你千万小心。他们不会被局势左右,目的就是为了铲除帝国的肱骨人才。”
  蒋晦认为王叔们好对付,是因为这些人终究得臣服于帝王权。
  但那些走狗跟外敌不是。
  言似卿缄默些许,道:“肱骨人才?我吗?”
  她觉得好笑,也真的笑了。
  蒋晦不说话,就这么盯着她。
  眼里全是湿漉漉的心疼跟认可。
  他的眼睛会说话——是,你是,言似卿,你一直是。
  一如最早他在雁城逼她,挟持她,也不掩饰他的惊艳。
  无关皮囊。
  他,切切实实是在认同甚至佩服她的能力。
  这种认同,使人愉悦,使人难有恶感。
  言似卿也承认自己是个俗人。
  她不得不垂眸,好错过这样的儿郎真心,却瞧见他手上的包扎,渗出血来了。
  “是,在林子里追击时伤的?”
  “有毒?”
  若非有毒,伤口很快就能止血消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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