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虫怪蝶 第32节
十三娘茫然有所思,不肯轻易诉冤屈,姚蝶玉猜得她的冤屈与熹姐儿所历之事有些关系,心里也疼,走过去轻声问道:“你要不要喝点水?”
“你是……昨日失踪那名小女郎的嫂嫂?”十三娘抬头看向姚蝶玉,气喘气促道,“我昨日看到你在质库那儿和掌事的发生口角了,我还担心你会吃亏,不想你把晏大人找来了,是个厉害的娘子。”
“是。”提起前情,姚蝶玉心有余悸,“晏大人是好官,你有什么冤屈,说出来就是。”
许是因为有姚蝶玉的劝慰,十三娘逐渐放宽心,把深藏在心中多年的心酸恨事备细诉出:“我本是建宁府松溪人,十岁那年,因为家中贫苦,爹爹又好赌成性,我就被带到质库里去换成银子了,后来……后来我也不知道自己被送到了何处,醒来就发现自己处在阴森森,静促促的地方,像是在牢里头,又像是在山洞里,那个地方偶尔能听见梵呗声,总之黑得可怕,那些带我来的人,脸上带着个面具,鼻子大大的面具,不知是呆了一年,还是两年,在癸水来了之后我才被送到别处去。”
在三个男人面前说起自己所经历之事,害怕之余,还觉得羞耻,她不敢看人,眼睛四下乱动。
晏鹤京听了这话,纳罕问道:“这一年两年里,那地方只你一人吗?”
“不是,我数不清到底有多少人,几乎每日都有新人进来,进来的都是十一二岁的女郎,在他们的市语里,我们是娃娃神,而那阴森之地则是娃娃家。”十三娘摇头,“那些女郎有的从北边来,有的从南边来,而在里头的娃娃神来了癸水,就会被人带走,带走之后再也不会回到那阴森之地。我癸水来了之后,他们说我姿色可爱,将我送到奢遮的去处去以色侍人,所谓的奢遮去处,不是富商就是富宦的家中,我在那去处被迫生了个孩子,再之后,我就进了花楼里了。”
说到这里,十三娘顿了顿,略去了这一部分的事情简单说之。
在被送进粉楼以前,那些人为了让她好好听话,不敢四处去声张,所以把她奸之又奸,她算不清那几日里伺候了多少男人,只知道自己的身心越来越麻木,求得自由的念头,在被压在身下受奸时就冰消瓦解了,他们要她做什么,她便去做什么,不做,讨来一阵毒打,就算做了,也得不到好的对待。
“那个奢遮的去处,你可知道是哪里?”晏鹤京问。
“我不知道,我在那人家中也是被关在一处地方,不得与人通语,不能出去,平日里见不到什么人,孩子生下后我就被到别处去了。”十三娘回。
“没想过报官吗?”
听到这儿,十三娘沉吟片刻:“大人有所不知,我们在那娃娃家的时候,每个月都会有小女郎被活生生打死,有的被打死以前,肚子鼓鼓的,已经怀了孩子了,她们的死,是因为报了官,那些人说除非这辈子能遇到个清如水明如镜,又有权势的好官,否则就是死路一条。后来慢慢想明白那句话的意思了,那些人认了官府的人做了靠主,所以报官对我们来说是死路一条。我被送进花楼后,身边的姐姐也有和我一样的遭遇,因为穷苦,被家人典押到质库里,在还没出幼时,看着人被活生生打死,心理多少有些害病了,许多娃娃神从那里出去后,话都说不清楚,有的精神还算透亮的,仍侥幸,想报官获得最后的自由,可我们早就没了身份,在被送到质库的那刻起,卖身契就已经伪造好了,我们连告谁都不知道,也不懂律法,到了官府也只会说我们在捏舌。”
姚蝶玉很快听明白,十三娘的话一字一字打到心坎儿里,沉重得厉害,也吓得娟脸生惊,这世间的丑态在这一日里被十三娘一言说尽了,若熹姐儿没有逃出来,那么她就和十三娘有同样的遭遇,想到此,身上更觉得害怕。
晏鹤京听着,除了皱眉,没有多余的神情。
十三娘回思难以启齿的旧景,眼里泛着泪光,每说一个字,就多受一分折磨,脸庞上很快布满了无尽的苦涩:“我猜得昨日那带走小女郎的人,应当和当年带走我的人有关系,他们会从穷苦又好赌的人家下手,在慢慢的闲言中,套问家中女郎的年纪,年纪符合了,然后就许以利益,撺掇这些人家,把家中的小女郎送到质库里。”
本以为这是一桩简单的图色与财的勾当,听了十三娘的话后,这个案件忽然变得有些扑朔迷离,他们拐得这些女郎,费尽心思养到天癸至才让她们去侍人,多此一举,这是为何?何不如直接拐得足岁女郎?晏鹤京百思不得其解:“在那所谓的娃娃家,你们可曾被迫做什么事儿?”
“不曾,只要不哭不闹,就不会挨打受罪,说来也是好笑,在娃娃家的时候,吃得甚好,让我许多时候以为,自己是被什么好心人家收养了。”十三娘眼神黯淡,嘴边绽放出一个笑容,是自嘲又无奈的笑容。
“那你可记得,要你生孩子的男人是什么模样?”晏鹤京越听越多疑惑。
十三娘回:“应当五十好几,模样平头整脸的,方正的脸庞,饱满的额头,身上有用桑皮线缝好伤口,说话的口调,我想应当是江南地区的官吏,像是苏州人,嘴里侬里来侬里去,浓情时在我耳边还说什么欠记着我,就是想念我的意思,这都是苏州话。对了,那人应当是个爱瓷器爱猫之人,有一回不知是谁打碎了个哥窑花瓶儿,他发了好大一通的脾气,偶尔我听到给我送吃食的姑娘嘀咕,说家里的大人又耗资,收了许多哥窑弟窑回来,现在给猫儿用的食盆,都是弟窑。”
温公权听到这儿,开了口,问:“十三娘生的孩子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男孩儿。”十三娘肯定地回道,“怀孕三个月的时候,有大夫来给我把过脉,就为了确定我腹中是不是男胎。”
“十三娘如今十九岁,生那男胎的时候应当是十五岁,孩子还活着的话,今年也四岁了。”温公权道,“爱猫爱瓷器,家中还有个四岁男孩的官吏,去打探一下,应当能打探出来。”
“要费些功夫。”晏鹤京叹气,把银刀叫来,“你拿些银子,找个生面孔的人,去水西楼把十三娘赎出来。”
此话一出,银刀呆住,十三娘和姚蝶玉都吃了一惊,苏青陆更是不可置信,道:“晏二爷还有怜惜美人的时候?”
“做这些勾当的人,眼线到处都是,她来过府衙的事情瞒不住,让她回去就是去送死,也会打草惊蛇。”晏鹤京也怕姚蝶玉误会,看着她耐心解释,“既然从她这儿取了口词,那么我也应当保她一命,日后定有需要她来作证的时候。”
姚蝶玉在悲伤之中,眼眶红红,没往别处想。
“你想到的事情,我们自也想到了。”温公权不转珠的偷睛细看姚蝶玉,道,“昨个儿我们的苏楼主就给她赎身了,以后会在楼里当个帮工,也是有个着落了。”
“哦,这样甚好。”风头被抢去了,晏鹤京还是像寻常那样慢条斯理。
十三娘日后有了着落,姚蝶玉受动,眼含热泪对苏青陆道:“苏公子,你也是个好人啊。”
得了夸奖,苏青陆挺直了身子,故意耍笑挑唆人:“唉,得了姚娘子的夸奖,我甚是高兴,我听管家说这几日姚娘子和小姑子住在府衙里,这府衙闷得慌,不如来我的飞鹤楼里住几日。”
“歪话!”晏鹤京没好气瞪了他一眼,无声出粗一句,不等姚蝶玉答应与否,牵着人回到内院去了。
姚蝶玉还在为十三娘的遭遇而悲伤不住,被晏鹤京牵走后心绪不宁。
晏鹤京道出她的心事:“别想太多,我既答应了查此事,就会查下去,然后把这些人都按律定罪。”
“十三娘说,这些人的靠主是官府里的人。”姚蝶玉擦擦眼角上的小泪花,想到此前晏鹤京说自己恐怕会因此损命,未免担忧,“砍一枝,损百枝,我怕……”
晏鹤京不以为意,将身子一步一步渐渐挨过去,装出多情样儿:“答应你查此案以前我就知道他们的靠主是什么身份了,我虽是个游手好闲的富家子弟,但阅尽世态,怎会不清楚这世间的险恶之处?不过也多亏了我的身份显赫,方才那些话,是我为了故意动你之怜才说的,查这件事不至于损了命,只是会受些委屈,你别放在心上,不过你若因此愿意依了我,那受再大的委屈也不算什么事儿了。”
“晏大人……”晏鹤京辞色不正,颇有轻狂之意,姚蝶玉听了后,面容却更是严肃了,不躲不闪,注视着他,道,“我希望晏大人能好好的,不要受委屈。”
情人眼,赛夹剪,晏鹤京和四目相对,心内一荡,脸上一番得意,但嘴内说的话平淡无澜:“嗯。”
苏青陆和温公权知道狸奴自己跑来九江府了,喜出望外,让那十三娘在对月轩暂等片刻,一同去内院里找她去了。
狸奴见了哥哥的朋友,手舞足蹈很是高兴,嘴里甜甜的,一口苏哥哥,一口温哥哥,晏鹤京听得心烦,板着脸说她太清闲了,要请个女傅来攻书。
听了这话,狸奴腮颊鼓鼓跑开了,苏青陆看他跑远的背影,道:“她点点年纪,才来第一日,你就这样吓唬她。”
“什么吓唬,你不知她的文课学成了什么样了。”晏鹤京嘴角动了动,嗤笑一句,“要她背些菊诗之作,她张口就是鼠姑鼠姑的。”
苏青陆笑答:“那这样……是该请师来攻书了。”
“你们可有相识的女傅?”晏鹤京铁了心要让狸奴好好读书。
苏青陆说:“温二的姑姑不就是个女傅?干脆你把他姑姑请来当狸奴的女傅好了,温二小时候就是跟着朱姑姑学的诗学左传,朱姑姑天性恬淡,教出来的女学子,知书达礼之中不见一点呆板,而教出来的男学子磊落不羁,温文儒雅不见一点寒酸之气,你瞧瞧温二,性情风雅,我站在他旁边,和个轻薄的子弟似的。”
说起姑姑的事,温公权有些心不在焉了,回答:“我姑姑在徽州,你要是能请得她来也不是不可以。”
温公权的姑姑姓朱,单字一个婵,嫁与徽州一茶商为妻,她聪慧,自幼受业良师,书史经目一过即能背诵,擅诗赋作画,兼工戏曲书法,学一艺,熟一艺,在扬州时是个家喻户晓的淑媛,后来嫁到徽州去,不愿每日在家相夫教子,便去当地的富宦家中,做那家乐女班的老师,后来富宦因病而去,家乐女班也被遣散归籍了,她在家中清闲了一段时日,但前来请业者户外履满,请业者多为女郎,那时的女子开始以识字为荣,她觉得此风气甚好,想了想,转头去当了个女塾师。
晏鹤京读过朱婵写的诗,当真是诗风清丽,不输才女道韫,请她来当狸奴的女傅自是好的,只是她人在徽州,孩子夫君也在徽州,总不能把一家人都请过来,他想了想,道:“等哪天朱姑姑有闲暇来九江客居了,我定请她来当女傅,这段时日,我还是亲自课读吧。”
“你也可以带着狸奴去徽州。”温公权拐弯抹角问了一句,“我记得你说过姚娘子本籍也在徽州?”
“她本籍是徽州?”晏鹤京不记得自己说过,“她阿娘是九江人,至于爹爹,户口赋籍里只说是个做田的,应当也是九江人,你怎么问起这个来?”
“这样……”温公权指尖一紧,反应过来自己太过心急,笑了一下掩饰过去,“徽州姚姓之人多,我就以为姚娘子也是徽州人了,扬州和徽州那边我替你去探一探,我过两日正好要去姑姑那儿一趟。”
温公权的话,晏鹤京听了心下颇觉不畅,狐疑了一下,但没有多想,点头说好。
十三娘还在对月轩里,苏青陆不好再逗留,和温公权情绪无聊吃了杯茶便走了。
到了下番时辰,晏鹤京本是要带着狸奴会宅院去的,他从前嫌宅院狭窄不肯为家,这会儿狸奴来了,更无借口在府衙留宿,不过狸奴午睡之后鼻塞声重,没过一会儿就发热了,请大夫来看,说是这几日太过劳顿了,给她抓了些药吃。
狸奴不到十岁的年纪,病来的悄无声息,去的也慢,吃下药好不容易出了汗,额头凉了些,但等日色平西,风一刮,身上又开始增寒发热,晏鹤京下番时,热得一张脸蛋红红白白,他哪里还敢随意移动人,索性在府衙里住一宿。
虽然和姚蝶玉住在一处地方,也算是得偿所愿,可狸奴病得厉害,他没了心思,下番之后在卧室里就没出来过,忙得焦头烂额,坐卧俱不能安。
月影横空之际,狸奴身上的热又来一阵,红入四肢了,不知是什么原因,这阵热起来后她一直哭,哭得喉中气力渐微,吃下的药不能停留中府,没一会儿就吐了,大夫来调治了几次也是如此,秋娘看着,慌做一团。
晏鹤京的卧室与桂香室相距不远,狸奴的哭声,海浪似的,一阵一阵穿墙而来,姚蝶玉早早哄睡了熹姐儿,听着揪心的哭声不能入睡,穿上外衣,三步两步,掌灯前去看情况。
适过门前,狸奴吐过一阵,晏鹤京抱着她烦恼得头发都乱了,姚蝶玉打了声招呼,探头探脑走进去,道:“女郎是发热了吗?”
“是。”晏鹤京撩开眼皮看一眼来人后又低下,看着狸奴双目掉神,一副急得无计可施的样子,“发热,还吐药,吃药敷药都无用的。”
姚蝶玉放下手中的烛火,到晏鹤京身边,伸手摸了狸奴的脚,道:“她不舒服,也有些害怕,室内多点些灯光吧,孩儿病起来的时候都怕黑。”
晏鹤京想哄狸奴睡下,所以室内的灯光只点了一盏,听了姚蝶玉的话后,他让秋娘把角落里的灯台也点上光。
灯光一点,室内亮如白昼,狸奴的哭声随之变小,姚蝶玉见状,心里一松快,晏鹤京觉得意外:“你懂儿医?”
“不懂。”姚蝶玉轻调微笑,口角晕涡,“以前熹姐儿和苏哥儿病起来,到夜间也这般哭,后来等他们痊愈时,我问为何哭得厉害,他们说眼前黑乎乎的,总有一些奇怪的景象,所以后来我发现只要点亮些灯就好。不过这只是在治标,想治本,还得用药。”
姚蝶玉唾手就解他一愁,晏鹤京心情乱似麻,更是觉她可爱有趣,爱惜之心,油然而生。
狸奴哭过以后喉中呦呦有声,直着两只眼,昏昏沉沉睡在晏鹤京怀里,忽而凄凉地自言自语起来:“不、不要,不要打我的猫猫,哥哥,救、救猫猫。”
说罢,涕泪如雨,不胜委屈的状态。
晏鹤京的脸当即大变,看向秋娘:“这是怎么回事?”
秋娘双手一颤,只得和盘托出:“狸奴女郎养的一只猫被那莲三爷的夫人,活生生打死了,说是那猫跑到了她那处去发了疯,我本以为狸奴女郎不知道,瞒着没说,不想……”
秋娘口中的莲三爷,是晏鹤京的堂兄晏锦莲,晏鹤京和这位堂兄的关系不好也不坏,但他的夫人姜月华和狸奴从来不相容。
狸奴刚进晏家时,姜月华怀有三个月的身孕,她和晏锦莲成婚七年才怀得一个孩子,自是谨慎小心的,为了这个孩子,日日拜佛烧香,乞求平安,但没有气运,在一个雨日里,她因路湿滑,不小心跌了一跤。
这一跌,孩子没能保住,她一口咬定是狸奴身上阴气重,夺了她孩子的性命,小产之后有些失心疯了,变着法儿欺负人,晏鹤京还在京城时,她只在嘴上说几句深刻的言语,不曾掉礼动手,不曾想这才离开不到半年,她就对狸奴的猫下了狠手。
姜月华的孩子没能保住,晏鹤京有几分难过可惜的,只这几分难过可惜,不足以平息怒气。
狸奴不是亲生的妹妹,可是他看生见长的孩子,在他院里长大的孩子,他早已把她当成的妹妹了,被人欺负成这样,他哪里能坐视不理。
等下次回了京城,这笔账得算个清楚。
晏鹤京身上寒气阴冷透骨,姚蝶玉生平所未见,哆嗦着吃了一惊,立在一旁不敢做声。
晏鹤京安慰好狸奴,缓了情绪:“姚娘子回去睡吧。”
“晏大人昨日一夜没睡,不如先去休息,我和秋娘,在这儿倒替照顾女郎。”
姚蝶玉想以此报恩,晏鹤京听了,倒以为这是在心疼关心他,歆动不已,秋娘在此,他不便说什么心腹话儿,含着笑离开,薰香沐浴,解衣安息。
因为高兴,睡着后就得了好梦将来的滋味,他来到香雾溶溶的温柔乡之中,见了心爱之人,那肉蓬蓬的物件不能自持,将人双足对屈,飞过洞庭春,来了个宵寐之变。
狸奴三更退热,次日醒来,头疼而已,晏鹤京因昨夜的香梦头昏眼昏,不时想着梦里的香艳,痴痴笑起来,思色过度,手足厥冷,又是一阵头昏目眩。
明明只是一个梦,醒来腰力却有些弱。
他摸着发酸的腰,忽而易愁为乐,愁自己到时候会在浓情时分,腰肢不得劲儿,让人见笑,也说这几日忙碌,怠于练武,忙让银刀送来器具,到后花园里行动起来。
姚蝶玉醒来想到的第一件事是家里的蚕茧,今日大多都能取下来了,她怕蚕会破茧而出,收拾一番后,分花拂柳,独自前去找晏鹤京:“晏大人,这几日的白日里,我需得回家取茧织布,我想把熹姐儿放在府衙里……”
晏鹤京不懂这些,但他博学多识,知道织布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他下番后要回宅院里,若让姚蝶玉白日里回家去,那这一日里还有什么时候能与她说话碰面的时候?
他自然不肯放人走,淡淡回望过去:“你把蚕茧带到府衙里,那些蚕茧给狸奴做床蚕丝被吧,工钱和做雨服的工钱一样。”
姚蝶玉思想片刻,她带着熹姐儿在府衙里白吃白住,给狸奴做床蚕丝被姑且能抵了这些时日的恩惠了:“不必工钱了,这床蚕丝被,且当时我还了晏大人这几日的恩惠。”
宵寐之变后,晏鹤京看家常装扮的姚蝶玉,只觉得哪儿都妩媚,一天烦恼丢在九霄云外了,以至于她说的话见外生分,也不恼,她说什么他都点头说好。
后面几日,姚蝶玉就在府衙的后花院里做蚕丝被,熹姐儿帮忙煮茧,狸奴无事可做,便主动帮忙剥茧,她和秋娘且把干净的茧拉伸开来。
一床蚕丝被,四个人帮忙,也做了五六日,这之后清明到了,姚蝶玉回家和吕仕芳一起祭了祖,在家中多逗留了几日,给金月奴的几个孩子做了些好吃的,这才反回府衙。
金月奴去松江府将近一个月了,也不知找好落脚处了没有,姚蝶玉惦记着还没送过来的信,心内的忧愁被撩动。
晏鹤京派了人去江南地区里探消息,也去挨坊靠院,被骗了好些银子才探出些消息来,让十三娘生孩子的人应当是松江通判徐可立。
徐可立本籍苏州昆山人,二十四岁时考中了进士,被任命为婺源知县,在婺源任期时好利贪财,欺压百姓,横行霸道,当官当得和个土匪似的,考满时本该被罢免,甚至要伏罪,可他早就凹上了那科道官,任婺源知县期间,送钱送美人也送宝物,所以最后不仅没有罢官,还升迁为松江府的通判了。
苏青陆带着十三娘去了一趟松江府,不多久书信回来,确定了就是徐可立让十三娘生的孩子。
消息传回来,晏鹤京没有轻举妄动,徐可立和姚垣一样,在这个案件中不过是一个小角儿,把他抓起来问不到他想要的东西,弄出余波来,还会打草惊蛇,他在意的是那些人为何要养娃娃神,以及娃娃家在何处地方。
这是两个案件,但之间有密不可分的关系,想要连根拔起,必须弄清楚他们养娃娃神的真正目的。
晏鹤京沉思着,计上心来,他找到姚蝶玉,开门见山就说到:“姚娘子,我有一事相求,你可愿意帮我?”
姚蝶玉这几日在府衙里闲居没事,正琢磨着学些新事物,听了晏鹤京的话,不由严肃一阵,问道:“如、如何帮?”
晏鹤京接近数步,眼光如直线儿,射在姚蝶玉身上:“与我成婚,然后……我们一起以身入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