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苏雪想说点什么,但是又说不出来。
  金翠说的没错,别看薛英现在傻子一样,但是他未来可是能封侯的大将军,但是那未来的事情谁说得准,若小晴真对他有意,难道先要陪他熬过寂寂无名的前几年吗?
  他自己可以委屈,小晴一点委屈都不能受。
  苏雪眯起眼睛来,忽然有了主意,“我今日去找一趟兵部的梁大人,晚上不必给我留饭了。”
  金翠看他,“兵部的人你也有交往?”
  “自然,”苏雪笑眯眯的,“而且我跟这位梁大人交情匪浅。”
  金翠听到这话就翻起了白眼。
  一般这太监说起跟谁交情匪浅,那就说明他们干的不是什么正经事,吃喝嫖赌总得占一样。
  而这兵部给事中梁大人与苏雪的交情就建立在赌这一字上。
  官员赌博是大忌,但是关起门来与自己人“娱乐”一下这没什么吧。
  这间长乐楼就是专门为这些不便出现在市井赌坊中的贵人们所建,楼主人是醴郡王萧腾。他在宗室里也算是个传奇了,本朝规定,宗室是不得入仕了,还只能待在自己的封地中生老病死,这让本该最有权势的一拨人慢慢变成了碌碌无为,只能受供养的废物。
  但是废物也没那么好当的,这朝廷的人就跟天生与宗室有仇一样,一有点什么事情就要把锅都扣在宗室头上,税收不丰,定是宗室圈地;地方起义,定是宗室压迫;多年不雨,定是宗室作恶……
  尤其这时间越久,宗室们与真正的皇家亲缘越远,除了这个萧姓毫无用处,再加上无法入仕,在朝中一点发言权都没有,日子过得窝囊到不行。
  而萧腾就不一样了,他算起来虽然是萧弘辰的叔叔辈,但是却不知道是多远的叔叔了,据说传到他这一辈,太祖赐的封地就只剩了二十几亩了,日子肯定能过下去,但是过得不如想象中那么舒坦就是了。
  然而他有个自小一起玩大的书童,脑子很聪明,后来做了官,便替他出了个好主意,那就是把所剩不多的封地全都捐给朝廷,作为公田,给百姓耕种,向朝廷交税。
  当时朝廷正发愁耕地不足的事情,见有宗室肯这样主动牺牲必然是要树个典型的,因此萧腾被内阁捧成了宗室表率,竟给他争到一个郡王的位份,以后享皇家份例不说,还因为没有封地,直接可以离开那鸟不拉屎的乡下,住进了京城里,开了这家稳赚不赔的长乐楼,这楼里一年的抽水就足够萧腾的后世胡乱挥霍一辈子的。
  苏雪一直用这个事情激励自己,自己不聪明的时候就要多结交聪明的朋友,对这些聪明人好点是绝没有坏处的。
  比如萧腾,他的聪明好朋友就是当今首辅,袁鲤。
  有着内阁背书,大家就是在这长乐楼里杀人放火都不会有人来管的。
  但是萧腾也确实是个老实人,按他的说法,他只是为了给权贵们提供个交往的场所而已,绝不做任何违背律法的事情。
  苏雪亦很佩服,萧腾真的是完全不违背律法,律法上明令官员不许嫖妓,他就整了一批面若好女的小倌;律法上赌博就要砍手,他就把筹码换成一个个廉价的布偶,再“转卖”给柜上,变成真金白银。
  如果你见到哪家的有钱员外美滋滋地抱着一堆小娃娃回家,那可不一定是为了给自家的小女儿消遣。
  “苏公公!好久不见啊!”长乐楼的管事是萧腾的二儿子萧弘昀,他比他那个只知享乐的长兄更懂人情世故,大家都默认他以后才是醴郡王的真正继承人。
  苏雪与他亲密,上去就拉住了手,“你可想我?”
  萧弘昀笑,实话实说,“想您口袋里的钱了。”
  “真无情啊。”苏雪瘪起嘴,与他调笑,“咱家可是天天惦念着小世子呢。”
  萧弘昀眼眉一挑,“听说您最近连辽王府的大门都不出,真想我啊?”
  苏雪甩开他的手,一提到萧弘辰,那他这个交际花的样子可就装不下去了,“咱家之前问你的事情怎样?”
  萧弘昀会意,“安排好了,在楼上。”
  苏雪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手上比划了个一,“我今天可就带了这些。”
  “都说你因为钦州那事没少进账,怎么今天这么谨慎,”萧弘昀啧了一声,不太满意,“你这样我可不陪你一起了。”
  苏雪都懒得提这个事情,叹了口气,晃晃右手,“这个数行了吧,行了吧!”
  五万两还差不多。
  萧弘昀揽着苏雪就上楼去了,苏雪上午让琴闲给他传消息,下午他就把梁大人给请来了,还凑来了吏部的陈大人,就为了方便苏雪在牌桌上谈事情。
  对,这才是长乐楼常年做这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却没有人上奏章参一本的原因。
  哪怕你是都察院最正派的御史,你也会遇上点要求人的急事吧,只要你有这样的需求,长乐楼就可以帮你攒出这个局,谈不谈得成另说,但这样一个机遇对于很多人来说都是千金难求。
  千金不行,万金可以。
  苏雪天天待在辽王府,被清心寡欲的萧弘辰快要拘成和尚了,这麻将往眼前一摆,忽然觉得闻到了点人气。
  第82章
  苏雪和萧弘昀都是喂牌的老手,哄得这位兵部给事中笑得不行,“苏公公,真不瞒你说,这可是我这半个月来赢得最多的一次了。”
  苏雪瘪着嘴,“梁大人倒是开心了。”
  梁思安试图克制,但是脸上的表情更加狰狞,除了钱,对手的沮丧也是赌桌上的战利品,“苏公公,这真是不好意思。”
  苏雪与萧弘昀对了个眼神,该到说正事的时候了。
  苏雪的手在牌桌上糊弄了一下,“咱家看兵部还是事情少了,才让梁大人这么清闲来长乐楼。”
  “苏公公,这话,”梁思安吓一跳,虽然苏雪和萧弘辰的丑闻在京城人尽皆知,但是苏雪依旧是司礼监的秉笔太监,他在外人看来还是能接触到本朝权力最集中的地方的,“您可别这么说啊。”
  萧弘昀咯咯笑,“苏公公莫不是输急了?”
  “确实有些,”苏雪噘了噘嘴,“不过前几天司礼监翻出来一批折子,都是埋了的,好几件都是兵部的事情。”
  梁思安捻着手里的红中,“怎么还翻起从前的折子了?”
  “哎,你也知道我们王爷的,”什么锅都往萧弘辰脑袋上扣就行,“他这人较真,这些日子户部忙着汇总各地赋税,见川蜀的税收不如人意,他就要查起来了。”
  梁思安嘶了一声,看来他果然知道苏雪在说什么,“这个事情很复杂。”
  苏雪推一下面前的东风,“这其实也没什么复杂的吧,兵部调兵,把山匪平了不就好了?”
  “苏公公,这话说的容易,”梁思安摇摇头,“兵好调,只是这将难选。”
  “那个川蜀的蒋巡抚呢?”
  “这要是文臣各个会带兵,咱们还要这些武将干什么啊。”
  “就因为没有好将军,这事就这么搁下了?”
  梁思安叹气,“说来荒唐,但确实是这样,”他也是一肚子苦水,“今上他不尚武,因此在这方面兵部比较谨慎,若是赢不了的仗,确实……”
  他说这话的时候抬眼与苏雪对视一下,把手中牌一推,“苏公公,我又赢了。”
  苏雪笑,也推牌,“咱家明白了,兵部谨慎,在京的将军们只能更谨慎,所以要是心里没把握,没人敢出这个头,更何况就算出头,圣上也免不了盘问。”
  梁思安点着头垒牌,“就是这样,这经验丰富的武将呢,人早油了,不趟这个浑水,年轻的呢,往往刚请战就得被圣上吓得没了必胜的决心。”
  “而且户部看来还是撑得住的,他们也没再上书不是?”梁思安这来回两把就已经听牌了,很有把握。
  “是啊,”苏雪现在最为明白这个道理了,不关乎自己的利益,大家都是可以放任的,川蜀的赋税重要,但哪重要的过这些京官的帽子,宁可让一个不通兵法的蒋巡抚做无谓的牺牲,也不愿意承担下可能战败的责任,“看来”
  萧弘昀观察着苏雪的样子,知道今天的牌局应该快要结束了,“我看今天运气最差的人就是我,一张牌都不上呢。”
  苏雪挑了下眉毛,他有时候也不觉得萧弘辰的有些想法极端了,这些人尸位素餐,活该被叛军吊到城门楼上。
  “那咱家就不好意思了。”苏雪把牌推开,一条龙,加个暗杠。
  他呼了口气,“来来,把钱都拿来。”
  梁思安笑着给苏雪拿筹码,嘴里说着恭喜的话。
  苏雪是靠察言观色吃饭的,自然知道对家已经不开心了,但是他就是想他不开心,还要让他这一个月都开心不了。
  ……
  “苏公公,”萧弘昀揉了揉脖子后面,“我还以为您今天是要打算输一局的。”
  “输了不止一局啊,”苏雪站在门口,看着梁思安因为输了半副家底而虚浮的脚步,“只不过后面赢回来了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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