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惊恐和害怕席卷全身,她顾不上这么多,赶紧冲出了休息室。
  第5章 小蒲公英我一直在
  不知跑了多久,直到撞进苏筱怀里时,断裂的银链正将玫瑰色唇印烙进掌心。曲桉的惊呼被急诊室推车碾成碎片,付婷低头看着手臂——碎玻璃渣在皮肉里折射出七彩光晕,仿佛有人将万花筒塞进她的血管。当护士用镊子夹出最后一片玻璃时,金属冷光突然与记忆重叠:十八岁雨夜,陆茜也是这样跪在练习室地板上,睫毛挂着水珠替她挑掌心的木刺,血珠滚落在原木地板,开成永不凋零的玫瑰。
  消毒水气味突然浓得呛人。付婷盯着点滴管里坠落的药液,恍惚看见十八岁的自己正从天花板倒吊下来。扎马尾辫的少女晃着双腿,血珠顺着耳垂滴落在高考志愿表上,“音乐学院”四个字在血渍里开出曼陀罗。镜面地砖突然映出双重身影——穿校服的少女与此刻的她同时伸手,指尖相触的刹那,所有药液倒流回玻璃瓶。
  付婷久久不能回神,曲桉看着她煞白的脸颊,用手亲亲贴着她的额头,着急地给她连体温。她垂眸看着自己被包扎好固定着的胳膊,抽了抽嘴角,看到曲桉跟自己眼眸对上的那一刻,眼泪一下子蹦了出来,大颗眼泪砸在裙摆上,染湿了几层。
  曲桉的手帕带着柑橘香覆上来时,付婷才发现自己咬破了舌尖。混着消毒水在口腔发酵,她看着绷带下渗出的淡红,突然想起杀青宴那晚——陆茜的唇膏也是这种血色,沾在威士忌杯沿像半枚破碎的吻。眼泪砸在裙摆上,像是无数个蜷缩在更衣室角落的深夜,那些被揉皱的乐谱正在泪痕里舒展成求救信号。不知道哭了多久,她听不到周围的声音,感觉自己所有的力气都被夺走了,迷迷糊糊昏睡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又回到那熟悉的地方,她呆愣地看着面前的事物,苏筱的叹息惊散了幻影。诊断书在付婷膝头沙沙作响,纸张边缘割着指腹,她突然笑起来——多讽刺,四年前她为爱情放弃的歌声,如今化作利刃刺回心脏。
  曲桉的怀抱带着柑橘香,那是她们小时候共用沐浴露的味道,付婷把脸埋进这抹温暖。
  “这几天你好好呆在家里休息,不要总想着出去玩。身体休息好了,自然可以出去了。”
  苏筱轻轻地拍着她的肩膀,一脸惆怅地看着对方,不知道如何是好。
  陆茜就像一条毒蛇,看中的猎物都要抢到。她很担心付婷能不能招架得住对方。
  付婷回到自己的小公寓里,享受着这几天的假期。虽然她的热搜不减反增,何尝不是一种坏事。既然没有人将她跟陆茜联系起来,说明她可以暂且地不去面对之前的事情。
  这几天她将自己所有想做的事情都干了一遍,对要回到剧组拍戏,付婷抱着一丝不安。她不知道自己现在能不能胜任现在的事业,那颗不安的种子在她的心中发芽。
  但是,显然她过于焦虑了。付婷来到剧组的时候,经纪人带领着她来到化妆间,周围的工作人员都亲切地围上来询问她的近况。一时之间,她不知道如何回答。
  “小付,现在还差最后的杀青戏码了,要不要用替身。”
  “陆导,不用,我可以。”
  付婷回绝了对方的好意,并且尝试自我挑战。她穿着繁重的凤冠霞帔,头发被高高盘起,插满了各种头饰,城墙的风吹得她发颤。
  这一次,绳索紧紧地记牢在自己身上,经纪人一直站在绳索的源头,紧紧盯着周围的事物。
  付婷缓缓回头,一秒入戏。她含情脉脉地看着不远处,主角正在跟青梅正在举行婚礼,仿佛两人中间隔着一道银河。
  “殿下……”
  “你可以……娶她为王后了。”
  她失心落泪,右眼滑落的泪珠砸湿了嫁衣。付婷伸出脚毅然决然跳下城墙,在那一瞬而过的回眸泪珠落在了城墙的石壁上。
  结束这一剧情拍摄后,付婷从威亚绳索翩然落地时,夕阳正把她的影子拉长成仙鹤的翅膀。工作人员松开安全扣的刹那,她张开双臂做了个飞鸟展翅的动作,绣花鞋尖点在垫子上溅起金色粉尘——原来是吊车师傅撒的闪粉粘在了戏服上。
  “杀青了!今晚晚会记得来!”
  “陆导,杀青红包!”
  “杀青红包拿来~”她蹦跳着朝场务伸手,发梢还沾着人造雪花的晶粒。经纪人抛来的矿泉水瓶在空中划出抛物线,付婷用脚尖轻轻一颠,瓶身旋转着落在掌心,惊起不远处群演们的喝彩。
  终于杀青了,没有什么能比杀青宴更高兴的事情了。
  付婷揉着自己饥肠辘辘的肚子,眼睛一直盯着不远处,都没注意到有人站到她的跟前。严柒踩着满地碎金走来时,付婷正用簪子尖在泥地上画烤鸡简笔画。忽然笼罩下来的阴影里飘着雪松香,她仰头看见逆光中晃动的蓝紫色光晕——那人发间别着水晶蜻蜓发饰,振翅时抖落的星尘正落在她鼻尖。她猛地抬头看着对方,面前的少女背着光,朝阳在对方的发丝上点缀着金边,苍苍的蓝紫色眼眸闪烁着,吸引着付婷的注意力。
  “付小姐的轻功越发精进了。”严柒蹲下身时,戏服裙摆绽开成蓝楹花。付婷盯着她眼尾的碎钻妆发愣,直到对方用冰凉的指尖戳她眉心:“方才吊威亚转体三周半的英姿,可否传授秘诀?”
  付婷茫然地看着面前的人,对方的一撇一笑都贴在自己的新巴上,耳朵压根没听到对方说些什么。直到对方又用手指戳了戳她的脑门,原本还在思考的小脑袋瞬间变成糊浆,成了对方的小花痴。
  “付小姐,你有听我说话吗?还好吗?”
  “啊...那个...”付婷慌乱中抓起半块道具糕点,奶油蹭在袖口晕成云朵形状。付婷慌张地擦了擦嘴角不存在的口水,整理自己的仪容仪表,慌慌张张地擦了擦自己的手,握住对方,不好意思地说着:“刚刚不小心看入迷了,没听清。”
  严柒轻轻地回握住对方,淡笑着说:“没事。”之后,她将自己的手机二维码拿出来,递到付婷的面前,眼里闪过一丝光亮,“加个联系方式吧,毕竟我们下一部戏还是同一个剧组。”
  她们交叠的指尖还停留在扫码界面,付婷的肚子先替她唱起了迎宾曲。严柒笑着抽回手机,变魔术般从广袖里摸出樱花麻薯:“垫垫肚子?我助理刚去便利店扫荡的。”甜点纸袋上便利店贴纸的卡通熊,正对着付婷饥肠辘辘的表情比ok手势。
  还是同一个剧组.........小零食........可爱.......付婷的脸瞬时间就红了,左右扭动寻找手机,尴尬地在桌面上找到了自己的手机添加对方的联系方式。严柒的二维码在手机屏上闪烁如星河,她解锁时手抖得像个第一次偷糖的小孩。
  “坐一下就去后场换衣服,准备去吃饭。”
  经纪人拍了拍她的肩膀说道,付婷点点头。陆茜站在不远处的付婷,夕阳下的余晖,在凤冠霞帔的底色下显得格外耀眼,一撇一捺都恰到好处。陆茜看得入迷,一时之间忘记了自己剧组里。
  晚霞将片场染成蜜橘色时,付婷的丸子头突然散开几缕碎发。她转身对经纪人吐舌头的瞬间,发丝掠过唇畔沾着草莓糖霜——那是中场休息时偷吃的樱花麻薯残迹。倒退着蹦跳时,绣花鞋跟突然撞上谁的小牛皮靴,她踉跄着扶住旁边的道具架,琉璃灯盏叮叮当当晃出碎金般的光晕。
  陆茜的影子从斜后方蔓生过来,像株汲取了暮色的藤蔓缠住她的脚踝。付婷攥着戏服广袖后退半步,刺绣的仙鹤翅膀在震颤中几乎要破帛而出。对方身上熟悉的威士忌酒香混着新染的玫瑰胭脂味,让她想起杀青宴那晚摔碎的香水瓶,玻璃渣在月光下闪着讥讽的光。
  “这几天......你还好吗?”
  晚霞在琉璃灯盏上淬出鎏金纹路,付婷发间垂落的珍珠步摇突然勾住陆茜衣服上的流苏。两人纠缠的影子里,十八岁那年的萤火虫正从记忆深处苏醒,在褪色的承诺上烙下灼痕。陆茜指尖残留的威士忌酒香突然具象成冰锥,刺痛付婷掌心肌肤——那处被指甲掐出的月牙形红痕,正与暗袋里的项链遥相呼应。
  没想到对方条件反射般猛地缩回了手,她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手心,还未温暖的手心瞬间骤凉。付婷抬眸紧紧注视着对方,默默地咽了咽口水,手心捏出少许的汗。
  “这出重逢戏码可不在剧本里。”付婷用簪子尖拨弄腰间禁步,玉珏相击声割开凝固的空气。陆茜的手悬在半空,腕间银链坠着的蓝宝石正映出她们初遇那天的天色。片场突然亮起的探照灯将影子钉在地上,付婷看见十八岁的自己正在影子里踮脚亲吻对方脸颊。
  “陆小姐是要找谁呢?不过,肯定不是找我吧。”
  付婷闭上双眼,再次睁开双眼的时候,整个人像是换了一种气势。她不满地上下扫视着陆茜,轻描淡写地讲述着其他人的故事般,嫌弃地从口袋里掏出手帕擦拭着手指。
  “付小姐的避嫌技巧倒是精进不少。”经纪人忽然闪现,像道结界隔开两人。她替付婷拢好披风时,暗袋里掉出苏筱给的鎏金请柬,烫金的"囍"字在暮色中灼痛了谁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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