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好几个穿白大褂的医生,有几个实习生,还有几个护士,都挤在病房里。
病房里的气氛有些剑拔弩张。
有个护士说:“韩大夫对不起,我刚接班没多久,还在看昨天晚上的病例记录,我也没注意这个患者出去。”
一个实习生说:“什么都没留下,估计是跑了吧。”
另一个医生说:“韩大夫,患者不辞而别,这种情况也正常,毕竟患者要是真不想治,我们拦也拦不住,一会儿上报医务处就没事了。”
韩翊行脸色黑沉得有些吓人,几个实习生都躲在后边不敢说话,屋内气压骤降。
言叙意识到他们讨论的这个逃跑的病人就是自己,心中十分内疚。
他推开门,歉然道:“对不起啊各位,我下去买早餐了,我不知道离开病房要先报备,下次不会了。”
韩翊行瞥了他一眼,不说话,脸色明显缓和了不少。
张博赶紧出来打圆场:“没事没事,快进来,外边冷吧,下次再出去,顺便跟护士台那说一声就行,不是多大事哈。”
“谢谢张医生。”言叙不自在地在众人目光中回到自己的床位。
“昨晚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韩翊行例行公事地问,目光始终在他胳膊托着的病例本上。
“没有不舒服。”言叙回答。
“有没有出血?”
言叙说:“没有。”
韩翊行在病例本上写了几个字,便头也不回地出了病房。
剩下两个护士给他抽血,量体温,测血压。
一个护士朝门口看了看,确认医生们已经走远了,这才低声跟另一个护士说:“我怎么感觉刚才韩大夫那眼神像要杀人似的?”
另一个护士工作年限长一些,她说:“你还不知道吧,韩大夫有个毛病,他最讨厌病人招呼都不打就走。”
“病人走了会扣他工资吗?”
“那倒不至于,”护士说,“其实对他也没什么影响,医院每天这么多病人私自出院,医生们也管不过来呀,医务处有处理流程,怎么都怪不到医生头上。不过我看着,刚才韩医生那表情,比以往都要更生气。”
两名护士采完血,记录了体温和血压等各项数据,又嘱咐了两句下次再出去前先打个招呼,便离开了病房。
人都走了,言叙却久久不能安心。
他当年离开韩翊行的时候,也是一声不吭就走了,甚至连分手都没来得及说。
他无法想象韩翊行得有多恨他。
护士走了,杨子轩跟言叙说:“言哥,你是不知道,刚才韩大夫一推门看见你不在,那脸色‘唰’一下就变了,把我吓一跳。”
言叙把买的早餐放小桌子上,给他俩分了。
杨子轩说了声“谢谢言哥”,边吃包子边说:“不过我前两天也经常偷偷跑出去直播,也没见韩大夫生气。”
沈暮说:“可能是因为你的东西都在这儿。”
杨子轩看了看自己堆得满满当当的东西,电脑耳机游戏机,小被子小毯子一大堆,床底下也塞得满满当当的。
“怪不得呢,”杨子轩恍然大悟,“言哥你东西太少了,你人不在,看起来就跟跑路了没什么区别,哈哈。”
言叙冲他笑笑,包子没吃几口,只喝了点粥,没什么胃口。
虽然他也知道,最好的前任就应该跟死了一样,不联系不打扰。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莫名其妙就成了韩翊行的病患。
昨天走在路上大出血的时候,他天旋地转,有一种濒死感,他知道自己这个手术是非做不可了。
虽然他不是很想活,但他还有没做完的事,比如,攒够钱然后把欠韩翊行的钱还给他。
他需要找韩翊行聊聊,关于他的手术,关于他的住院费。
敲响医生办公室的门,韩翊行刚好从里面出来,看起来行色匆匆的,见到门口站的是言叙,脚步一顿,眉心稍蹙了一下。
“有事?”韩翊行问。
言叙镇定下来,说:“我想问下我的手术......”
“等会儿再说。”
言叙话没说完便被韩翊行打断了,韩翊行拨开他疾步向前走去。
言叙的心猛地下沉,盯着韩翊行的背影消失在墙角。
他失魂落魄地往病房走,手机突然响起来,屏幕上显示的来电人赫然是“学长”。
言叙定了定神,按下接听键,把听筒放到耳边。
“是我。”电话那头传来韩翊行急促的呼吸声还有杂乱的脚步声,言叙听得出来他在跑。
“嗯。”言叙声音微微有些发颤。
“我现在着急去趟急诊,”韩翊行说话有些上气不接下气,“你先回病房,我一会儿去找你,行不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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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说完了
第9章
言叙说不上来自己是什么心情,他只感觉自己走回病房的那几步路是飘在空中的。
回到病房卫生间洗脸刷牙出来,杨子轩疑惑道:“言哥,你刚才不是洗过了吗?怎么又洗一遍?”
言叙愣神一秒钟,恍然意识到自己似乎是已经洗过了。
“太热了。”言叙尴尬道。
“噢。”正在往身上穿厚厚的羽绒服的杨子轩看了眼窗檐上挂着的冰溜子,以及窗外呼号的寒风。
言叙见杨子轩在系围巾,戴帽子,便问:“你要出去?”
杨子轩围巾裹住下半张脸,帽子捂住额头,只露出一双亮晶晶的眼睛。
“我今天上午不用输液,我跟韩大夫说想去急诊大厅直播一会儿,他同意了。”
言叙点点头,又问:“沈暮呢?”
杨子轩把手机夹在支架上,回答道:“他去做全套检查了,估计得好几个小时才能做完。”
说完,杨子轩笑着跟言叙挥挥手:“言哥,我出去啦!”
言叙也朝他挥挥手:“拜拜。”
坐卧不安地在床上躺了一会儿,护士进来给他输液。
言叙盯着药液一滴一滴流入滴斗中,倒置悬挂的药瓶里多出一个一个气泡。
冰凉的药液汇入静脉,他的燥热也一点一点平息下来。
韩翊行进来的时候,言叙条件反射想要坐起来,却被韩翊行快步上前按下肩膀,低沉的嗓音说道:“躺着就行。”
言叙没有坚持坐起来,因为他现在的状况,坐着实在不太方便。
韩翊行抬头看了看输液瓶,余量还有不少,应该是刚开始输没多久。
两个人沉默了几秒钟。
看诊那天的见面有些过于突然,言叙完全不知所措,只想着赶紧逃离。
住院后身边又一直都是人。
今天这样只有两个人处在一个空间里,中间隔着七年被揉皱的光阴,一时有些无从谈起。
正当言叙绞尽脑汁在想该先寒暄还是直奔主题的时候,韩翊行动了动。
不过他没开口说话,而是从白大褂口袋里拿出一个扁平的塑料袋,撕开包装,从里面取出一个一次性蒸汽眼罩。
言叙有些摸不着头脑,只见韩翊行把折叠的蒸汽眼罩展开,然后在距离他输液管末端约摸30厘米的地方又对折,把输液管包裹在中间。
“握着。”韩翊行开了口。
“噢——”言叙伸过内侧那只手,握住蒸汽眼罩。
韩翊行哂笑一声,“用输液的这只手握。”
言叙赶紧把左手收回去,抬起输液的右手,握住蒸汽眼罩。
“用那只手握不别扭吗?”韩翊行讲话的语气像是在对着一个犯傻的小孩儿。
言叙从刚才接完韩翊行的电话回病房后,便设想了无数个韩翊行对他的态度的可能性。
他猜想,韩翊行可能对他冷冰冰的,毕竟当初韩翊行算是被他甩了,他对他怀恨在心也正常。
韩翊行也可能淡漠无所谓公事公办,毕竟已经过去七年了,再深的感情也消耗怠尽了,言叙对他来说,只是一个曾经认识但现在已经没有任何关系的陌生人。
言叙甚至都设想过韩翊行可能对他恶语相向,把他骂个狗血淋头来泄心头之愤,言叙当初不止是不辞而别,而是卷走了他的二十万现金。
却唯独没有想过,他还有资格享受韩翊行的和颜悦色。
蒸汽眼罩接触到空气后开始缓慢升温,言叙感觉自己手心有些微潮湿。
“决定做手术了吗?”韩翊行从旁边拿了个塑料凳,坐在言叙病床边,若不是他穿着白大褂,看起来真的很像是陪床的家属。
言叙点点头,“嗯”了一声,又问:“什么时候可以做?”
韩翊行拿出手机看了下自己满满当当的排期,说道:“今天下午做个检查,血红蛋白正常的话,明天就能做。”
他之前大出血,血红蛋白已经降到了30多,幸亏及时输了血,否则随时可能有生命危险。
言叙点点头,想说句“谢谢韩大夫”,又怎么想怎么别扭,最终没说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