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他们说,这关乎着卡洛琳的未来。
塞润妮缇不知道这究竟是哪一个卡洛琳的未来。
她已经很久没有买最新款的飞天扫帚了。
旧的飞天扫帚被归置在杂货铺,那个把手上刻着小猫爪印的飞天扫帚和其他被卡洛琳抛弃的扫帚似乎没有任何区别。
尖尖女巫帽也因为幼稚的颜色被收在最里面,那颗有着小猫爪印的水晶球还放在她的床头柜上,但是再也没有快乐的记忆被她填充进去。
过去的记忆好像一场酷刑,折磨着拥有过又乍然失去的人。
依靠快乐为食的水晶球没能散发出夺目耀眼的光芒。
属于她的童年戛然而止,留下的只有未知的命运和被预定的生死。
她学会了如何隐藏自己的情绪,年幼的她表达起愤怒来显得滑稽,这让她明白了一个道理——弱者的愤怒可笑的像一个幽默的节目。
而有人在观赏她的愤怒。
塞润妮缇已经学会不怒自威,比起成年男性掌权者,她像一个暴君,一抬眼就会有人替她发出一道四分五裂。
只有成为一个暴君,8岁的塞润妮缇才有资格坐上牌桌。
但她仍然会时不时被那些更加精明老练的贵族扯下血肉,时间所带来的经验差距,是她无法弥补的天堑鸿沟。
被撕碎,才能被重铸。
也许当她习惯了增龄剂和解酒药的时候就应该明白这个傲慢的家族已经无可救药。
她没能再享受一次雨夜中妈妈温暖的环抱,月亮会留在星星身边,尤里卡不会停在塞润妮缇身边。
妈妈没有骗人,但是月亮也会被云层挡住。
塞润妮缇度过了人生中最痛苦的几年,生长带来的阵痛伴随着她每一个孤独的夜晚。
在她10岁那年,狸花大侠已经很老很老了。
它并不是巫师界的猫,只是一只普通的麻瓜小猫,不会说话,没有魔法,只有短短的寿命。
在水晶球都要被遗忘的那个夜晚,狸花大侠第一次闯进了塞润妮缇的房间。
塞润妮缇处理公务到深夜,看到狸花大侠大摇大摆的顶开自己的房门,蹲坐在门口,它身后是漫天的风雪,白茫茫的什么也看不清。
英国的冬天到了。
而狸花大侠也不肯再前进一步。
塞润妮缇从椅子上跳下来,她知道卡洛琳留不住它,每天和她冲上云霄的是世界上最自由的灵魂。
她想起尤里卡对她说的话,又觉得那或许不对。
是狸花猫遗弃了一个巫师,因为它从来不会属于谁。
她只是想起他们也不总是在夜晚相见,有时也会躲在某个屋顶懒洋洋的晒太阳,毛茸茸的尾巴扫过她的手臂。
那个时候她只觉得痒,不知道人世间一定会有别离。
狸花大侠不说话,它很安静很温柔的看着陪自己冒险的伙伴,没有前进一步,宛如一座沉默的雕像。
在3岁一个春天,塞润妮缇遇见了蹲在房顶上的狸花大侠,她骑着扫帚看到那双圆溜溜的黑色猫眼。
那时的她们也像现在这样对视了很长时间,警惕的确认彼此是否具有恶意。
在塞润妮缇6岁的冬天,一只狸花猫头也不回的走入英国的大雪夜。
像它闯入塞润妮缇的生命一样坚定。
塞润妮缇没有再挽留。
卡洛琳的囚笼,困住一个自由的灵魂就足够了。
第73章 死亡
午后的阳光照射在雪地上泛起一层粼粼的光,费米艰难的把手里的文件放在桌子上:“尊敬的小主人,这是您今天要处理的文件。”
塞润妮缇垂下眼睛,灰眼睛让她有一种近乎无情的冰冷,费米看着她打了个哆嗦,贴着墙低下头不敢再看。
“费米,出去吧。”
从那之后,再也没有人和猫在夜晚俯视卡洛琳的每一个房顶,探索这座古老城堡的秘密。
那些风吹过的夜晚、那些月光下的冒险,随着雪地上的梅花印逐渐离塞润妮缇远去,又被一场新的大雪覆盖,留不下分毫曾存在过的痕迹。
它好像成为了一个盛大而又绚烂的梦境,记载着塞润妮缇也曾快乐过的童年。
在那些麻瓜的小说里,总是由神秘莫测的巫师赋予他们惊人惊叹的奇妙经历。
譬如灰姑娘12点就会消失的华丽礼服、被诅咒的睡美人静静地沉睡在荆棘丛生的城堡里……
然而那个麻瓜描写中充满梦幻色彩的巫师世界,一只麻瓜世界的小猫成为了她最奇特的珍贵回忆。
它在她生命中承担着非比寻常的角色,甚至于是另一个塞润妮缇,它跨出卡洛琳的大门,好像带着塞润妮缇所有追求自由的灵魂,她们一起飞奔向自己的江湖。
海桑陵谷,霜凋夏绿。
塞润妮缇独自一人在人间流浪了很久。
10岁那年,很老很老的狸花猫又一次顶着她的房门。
这一次年迈无力的它没能自己打开这扇门,只是一下又一下的用脑袋撞着沉重华丽的雕花实木大门,塞润妮缇再次跳下椅子,给它开了门。
人和猫,怎么会是一样的呢?
4年过去,塞润妮缇还要从椅子上跳下来,而狸花大侠的胸膛里已经发出了沉重的声音。
没有卡洛琳的喂养,它变得很瘦很瘦,身上的毛像枯草一样杂乱无章,但是眼神依旧很野,看起来就是一只打人很疼的小猫咪。
这是一具将行就木的身体,承载着它依旧年轻的灵魂。
塞润妮缇常疑心是身体拖累了灵魂。
人类总是自寻烦恼,不像小猫咪可以浪迹天涯。
但浪迹天涯的小猫咪一无所有,只剩下自己。
狸花大侠看起来已经不能从一个房顶跳到另一个房顶上面去了,它步履蹒跚、跌跌撞撞的迈过了那道四年前没能迈过去的门槛。
塞润妮缇把它抱在怀里,轻轻一把骨头的狸花大侠不反抗,它浑浊的眼睛温柔的盯着她,像看着多年前的同伴,又像看着一只湿漉漉的小兽。
狸花大侠伸出舌头舔了舔塞润妮缇的手,一如很多年前的雨夜,它舔去雨水的痕迹。
塞润妮缇从不肯向命运低头,从不肯为痛苦流泪,5岁遇见命运起,骄傲的斯莱特林注定要对命运进行追杀,可是狸花大侠舔了舔她,她却在脸上下起了一场小雨。
小猫的爱是湿漉漉的。
爱总是湿漉漉的。
小猫的,尤里卡的。
塞润妮缇将曾经收集的小猫胡须拿出来,狸花大侠在她的手心里拱了拱,闻见了年轻时候的意气风发,闻见了那年的雨、那年的雪。
那年塞润妮缇为它种下的梨花开始抽芽,生命在其中涌动。
它又抬起头。
狸花大侠就那么看着她,安安静静的在她怀里死去了。
死的那样轻易。
轻飘飘的小猫歪着脑袋靠在塞润妮缇怀里,发出咕噜声的胸膛不再起伏,温热的身体被死亡慢慢夺走温度,柔软的可以从门缝挤进来的小猫会慢慢变得僵硬。
塞润妮缇小心翼翼扶着软绵绵的小猫脖子,让她不要歪着脖子就僵硬了身体。
死亡。
她拥抱了死亡。
那是塞润妮缇第一次遇见死亡,也许以后她也会像狸花大侠一样,歪着脖子就变得僵硬。
不知道那个时候有没有人扶着她的脖子,抱着她的身体。
她们坐在门口,门里是规整透亮的书房,门外是春意盎然的世界。
狸花大侠在一个普通的春天死去了,这只来自麻瓜世界的小猫,死在了一个天才巫师怀中,她们没能留下一个神秘梦幻的故事,小猫带走了小巫师关于童年所有酸涩的回忆。
我和我的一半灵魂,陪同你前往巫师的冥河。
于是死亡变得不再面目狰狞,也许我只是去找你了。
塞润妮缇不顾形象的坐在门槛上,一下又一下的顺着凌乱的猫毛,从猫的头顶摸到尾巴尖,轻柔好像怕抓痛她。
良久,她轻声呢喃:“别来无恙。”
是的,它死的太着急,她还没来得及为他们的久别重逢打招呼。
“狸花大侠,从此以后,我真的只能往前走了。”
狸花大侠,其实我们都在这人世间流浪。
此后万里长夜,再没有她的归途。
独自走在夜里的塞润妮缇丢了飞天扫帚,也没有理由回过头去看看背后的小狸猫了。
这个春天,在塞润妮缇的生命里已经结束了,又好像永远都不会结束了。
她把小猫埋葬在卡洛琳家主小院的大树下,每到春天这棵树就会洋洋洒洒的落下无数花瓣,斯莱特林的思念总是无声又盛大。
11岁,塞润妮缇收到了霍格沃茨的来信,从那个遥远的梦境过去,她没再做过预言的梦,也没有得到过关于那个绿眼睛婴儿的丝毫讯息。
塞润妮缇甚至会怀疑那究竟是不是预言,也许只是她的一个离奇梦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