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陆从南长得面嫩,眼大肤白,平日里被雁萧关带得不修边幅,此时将发丝挽成妇人装扮,上面插着数根发簪,瞧着着实是位清秀佳人。
不过,那是在别人眼中。
看在与他极为熟悉的众位神武军士兵眼里,那是怎么瞧怎么诡异,不少人都在偷偷笑,唯有雁萧关沉着脸安慰他:“很像女子,装成这样定能将那容三桂给迷住。”
陆从南面露崩溃,指着自己欲哭无泪道:“我一汉子,为什么一定要去迷住另一个汉子啊!”
雁萧关拍了拍他的肩:“为了船队能早日抵达交南,你辛苦这一遭。”
前两日陆从南还盼望着想要快点到达交南,此时他只恨不得穿越回数日前,掐死那个连连催促的自己。
此时改口是绝对不能的,他只能无言以对。
片刻后,他泄气地瘫坐在凳上,关系最好的同僚游骥走到他身边,似乎也想要安慰他几句。
陆从南瞥了他一眼,侧过头不想搭理。
没想到游骥却是一把将他扯了起来:“你得并拢双腿,双手合握搭在膝盖上,身为女子,就得有女子的做派,才不会让人起疑。”
陆从南目眦欲裂地瞪着游骥,只觉满腔真心都错付了,现在其他人都是一伙的,只有他孤苦无依,还将“羊入虎口”。
而罪魁祸首是谁呢?
都是雁萧关出的馊主意!
他居然打算以商队的身份混上海盗阵营,甚至都打探好了哪处有海盗出没,此时正是要去寻海盗船呢,也好能顺理成章、像无头苍蝇一般被海盗追着撞进容三桂的船队。
官修竹所提的美人计最终还是被雁萧关采纳了,只是其中的“美人”却落在了陆从南身上。
陆从南反抗无果,被绮华和赫宛宜拾掇了大半夜,总算才彻底换了个模样。
雁萧关倒是简单,衣裳一换,锦绣长袍穿在身上,配上那满脸不羁与肆意,谁看得出来他是个一刀能劈开巨石的武夫?
女装的陆从南再往他身边一站,此时的雁萧关活脱脱一幅浪荡败家子的模样。
陆从南满心不平衡,其他人却毫不在意,他只能自己收拾心情,趁这功夫,船只逐渐靠近海盗出没的海域,行了不到半刻钟,就有两艘船只围了上来。
隔着老远,船上海盗张狂的大笑声便传了过来:“快看!那里有只落单的商船,齐了,居然还有商船往这边来。”
“定是不曾打听过周遭海域情况,蒙头做海上生意的新人。”
“走,咱们去让他们见识见识我们的厉害!”
挥舞的大刀以及狰狞的面孔越来越近,雁萧关所在的商船像是被吓到,船顿时拐了方向,行驶的速度加快了数分,往一个方向迅速驶去。
惊慌的喊声在海面上飘了数丈远:“公子!糟了,遇到海盗了,他们杀人劫货不留活口,可不能被他们逮到!”
雁萧关揽着陆从南站在船头,声音里带着强壮的镇定:“还不快逃?若是逃脱,本公子给你们每人赏钱一万。”
一万钱够船夫们衣食无忧十数年,船夫们得了这话更是使上全身气力,这道声音也传到后面的海盗船上。
“哟,还是头肥羊,给我追。”
三艘船一前一后,破开风浪,急速往前驶去。
而在船行驶的方向上,容三桂正杵着大刀立在船头,遥遥望着前方的海面。
不出意外,明夜他们的目标就能驶至眼前这片海域。
这片海域他再熟悉不过,哪处有暗流,哪处有暗礁,他了若指掌。
对付一个从天都来的旱鸭子王爷,他会全军出动,只是为了给买韩翼一个面子,实际上在他看来,根本不劳他出面,只派手下几个小头头就能将厉王的船队一网打尽。
不过听闻厉王船上可有好几个小娘们,其中之一还是传闻名动天都的花魁。
容三桂舔了舔嘴唇,鼻翼翕动,缓缓扯出一个笑容,希望这趟可别让他白跑,他这辈子享用过的女人无数,可还没碰过天都那富贵窝里的花魁呢。
想到传闻中美艳的容貌、光滑的皮肤,他突然口干舌燥起来,心下变得急躁,望着前方海面的眼神也带上了一些急迫。
蓦地,他眉一蹙,难道是他太急了?他怎么看到前面出现了船队?按照他们的计算,厉王的船队不该在此时出现在这处海面。
他微眯起眼往前看去,他没有看错,确实有船驶了过来,只是并不是厉王的船队。
容三桂警惕的神情一松,看着紧跟在后的两艘海盗船,眼露凶光。
这些小海盗看到他的船队,居然还敢往前凑,看来是他最近太过良善,纵地这群小海盗胆子越发大了,也该让他们见识见识他的手段。
不过,他想多了,追着雁萧关的船往这边来的两艘海盗船速度越来越慢,待看见前方船队的旗帜后,两艘船都停了下来。
顾不得逃脱的“肥羊”,忙不迭转了个向,速度甚至比刚才还快上一分,像是后面被噬人的海鲨追着一般,屁滚尿流地跑远了,独留商船孤零零一直撞到容三桂的船只面前。
像是没察觉到眼前船队的异常一般,雁萧关的商船径自停在容三桂眼前。
容三桂握着长刀的手使了分力,一把将刀扛了起来,看着面前这艘平平无奇的商船,眼神带了丝兴味。
雁萧关面上的惊慌还未散尽,数次回头,见刚才追着他们的海盗船确实不见踪影,他才松了口气。
转头对上容三桂时,被凶恶的面貌吓了一跳,他往后退了一步,又维持着大家出身的气度,努力稳住声音,笑道:“多谢壮士相救,若非壮士人多势众,将那些穷凶极恶的海盗吓走,我怕是再无缘见到明日的太阳。”
一边说,他一边拍了拍陆从南的腰。
陆从南深吸口气,扬起脸,一双大眼睛湿漉漉的,眼神澄澈如小鹿,看着容三桂的目光中满是崇敬,仿若看见了了不得的大英雄,娇声道:“谢壮士救了奴家与夫君。”
他的声音本就清亮,再稍稍夹了夹嗓子,听起来与女子无异。
过往他掠来的女子,看他的眼神满是恐惧、嫌恶,从来没有美人这般崇拜地看过他。
他的心飘飘然起来,但还是没有完全放下戒备:“你们这是往哪里去?又是在哪里招来的海盗?”
雁萧关捋了捋袍袖,拱手道:“恕在下失礼,在下乃营州人士,前不久听说顺州起了伤寒,便在家乡购得一批药材,欲前往顺州售卖。”
说到此处,他眼含愤恨:“未曾想那劳什子厉王居然得了一本防疫手册,将顺州百姓的伤寒都给治好了,险些让我血本无亏。”
他神情一变:“好在我听顺州的一位朋友说,交南的药材买卖好做,便租了艘船,准备将药材送去交南售卖,回去后也好同家里交差。”
他说到此处,面上闪过一丝恐惧:“没成想还未抵达交南变撞见了海盗,我那朋友也没说顺舟到交南的海上还有海盗啊?”
他的话让容三桂放下戒心,看着雁萧关的眼神更添轻蔑。
看来这又是一位不知哪家出来见世面的败家子,要去交南做生意,也不好好打听打听情况。
若非遇上他,看那两艘海盗船猫抓耗子一样的逗弄姿态,保不准连骨头都剩不下。
不过看在他身旁那“娘们”的份上,还是给他点好脸色吧。
容三桂双臂抱在胸前,脸上露出得意的神色:“老子可是这一片海域的霸主,今日算你小子运气好,碰到了我。”
他的手挥了挥,船上不知何时围拢过来的汉子收敛眼中的凶光,退了下去。
雁萧关微微低着头,握着陆从南的手,全当没看见,上前一步笑道:“还没谢壮士,在下船上有好酒,救命之恩,当设宴席酬谢。”
说着,他使了个眼色,身旁的一个仆从赶忙捧着一个精致的小匣子走上前来。
“一点薄礼,不成敬意,还望壮士笑纳。”雁萧关打开匣子,里面是几枚色泽温润的玉佩,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柔和的光。
容三桂的目光被吸引,伸手拿过玉佩,放在手中掂量几下,脸上笑意更浓,伴随而起的还有眼里的凶残。
陆从南则适时地往前迈了一小步,微微福身,声音轻柔地说道:“妾身无以为报,若壮士不嫌弃,妾身愿伺候壮士饮酒,略表心意。”
容三桂看着陆从南那楚楚可怜的模样,喉咙不自觉地动了动,刚想开口应允,却听到身后一个声音传来:“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