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
南兀族身为蛮族武艺最强的一脉,族长亚里坤却与买韩翼勾结,在夷族中一手遮天。
若不是阳巫族还有明几许这个蛮族圣子,阳巫族怕是早已被亚里坤吃的骨头都不剩。
他眼中闪过一抹狠厉,毫不避让地与夜明苔对视,目光坦荡。
正如他所料,他的未尽之言,夜明苔已然心领神会。
夜明苔面色微沉,却并未动怒,反而轻笑出声:“你是觉得等南兀族乱起,其他五族便可休养生息?你可真是圣子啊,这般为夷族筹谋。”
明几许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是啊,到那时,阿托娅便能趁乱笼络人心,重归蛮族圣女之位,重振阳巫族的荣耀。”
听见他口中说出的汉人常称呼他们夷族的“蛮族”这个带着嘲弄的词,夜明苔并不在意,只眼中浮起狐疑:“这么做对你有什么好处?夷族向来只有一位圣女,阿托娅恢复身份,你这个圣子又该何去何从?”
“你不会以为我要在蛮族困一辈子吧?”明几许眼中满是嘲讽,“如今我已救出深陷矿岛的族民,完成了阿托娅让我降生的目的。”
他冷笑一声,语气转淡:“虽然阿托娅这个母亲并不称职,好歹给了我这副身躯,我做不到像哪吒般割肉还母,她也不配,但做完这件事,我与她便算是两不相欠。”
说到此处,他面色愈发冷漠:“我从不是任人摆布的棋子,从一开始我就说过,我只做自己想做的事。”
夜明苔定定看了他许久,神色并未动怒,反觉的这般模样,才更像她所熟知的明几许。
也或许是即便明几许将话说得如此直白,她仍觉得对方舍命相救的举动里,多少藏着几分真心。
就像儿时找明几许玩耍,起初不过是闲时逗弄,可后来被父亲送去元州,日日忍着恶心与买韩翼周旋时,这位兄长的出现,终究为暗无天日的日子添了几分慰藉。
那时与明几许相处,即便笑容里藏着假意,也不自觉掺进了几分真心,绝非全是逢场作戏。
想到此处,她眼神微微闪烁,不再纠结先前的话题,转而开口:“既如此,想必你也清楚,待我将父亲推下南兀族族长之位,定会与阿托娅争夺夷族的话语权。”
明几许眉眼弯起,显然早有预料。
夜明苔见状哼笑一声:“看来你乐见其成。”
“放心,我绝不会插手。”明几许笑意更深。
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就在这时,房门忽然被敲响。
雁萧关面无表情地端着药碗站在门口,目光扫过二人:“你们俩说完了吗?”
夜明苔眼神在两人之间转了一圈,随后后退一步:“说完了,殿下请便。”
明几许将视线从夜明苔身上移开,落在雁萧关身上的瞬间,眉眼顷刻鲜活起来,笑意宛然。
雁萧关走近床边,将药碗递过去,语气带着几分冷意:“全部喝完。”
明几许盯着他,眼睫轻颤,故意抬起右手,却突然面色一变,痛呼出声:“嘶……”
那模样像是伤口骤然发作,疼得难忍。
雁萧关明知他在装模作样,却还是忍不住上当,连忙坐在床边,按住他不安分的手,冷着脸一勺一勺将药喂进他嘴里。
不过片刻,一碗药便见了底。
夜明苔站在一旁,只觉牙疼,隔着老远,她都能闻到药汁酸涩刺鼻的苦味,可明几许喝得却像琼浆玉露般惬意。
她这才恍然惊觉,自己终究还是不够了解明几许。
原来这场局,并非是以自身为饵,借雁萧关之手对付买韩翼,而是借着买韩翼之事,将雁萧关一步步引入精心布置的陷阱。
如今看来,他的猎物早已深陷其中,难以自拔。
想到这儿,夜明苔忍不住轻啧一声。
那边厢,沉浸在二人世界里的明几许与雁萧关,压根没注意到她的反应。
直到明几许抬眼瞥见她,挑眉道:“你怎么还没走?”
夜明苔翻了个白眼,不再维持平日里艳丽魅惑的模样,冷哼一声,甩袖转身离去。
将药碗推至一边,待明几许再移回视线时,便撞进雁萧关肃然的目光里。
他不自觉正了正神色,既无嘲讽也无逗弄,甚至敛去了惯常的不屑,安静仰头望着雁萧关的模样,竟显出几分难得的乖巧。
雁萧关心底暗叹:“乖巧?”
他从未想过会用这个词形容眼前人,可此刻看着明几许低垂的眉眼,竟觉得无比贴切。
天都那群子弟说的“情人眼里出西施”,今日倒是应在了自己身上。
他将话在舌尖转了几圈,才沉声道:“你伤还没好,就别再费神算计那些事了,若有需要,大可寻我。”
明几许闻言,伸手勾住他的衣摆,轻轻一拉,将人拽近。
乖巧不过是表象,眼底狡黠的光藏也藏不住:“可我该以什么身份寻你帮忙呢?”
王妃!
雁萧关猛地一怔,脑海中突然蹦出个词。
意识到自己竟冒出这般念头,他惊得呛咳出声。
在明几许愈发直白催促的目光下,喉结重重滚动,终于硬着头皮吐出那两个字:“王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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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这周末太忙了,补不了更新,只能下周末补上欠的更新[托腮],不过尽量每周更 20000+
第172章
话音落下, 舱内忽然安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
明几许眼中笑意瞬间漫出来,却又故作无辜歪头:“殿下这话,可别是诓我?”
雁萧关沉着脸, 浑身紧绷得像是即将奔赴战场, 眼神坚定而郑重:“本王说到做到。”
那副严肃的模样,倒叫明几许愣了一瞬, 随即便低低笑出声,笑声里带着几分调笑,又裹着蜜一般。
“原来厉王殿下也会说情话。”明几许仰起脸,目光直直撞进雁萧关眼底, 苍白的脸上因笑意泛起淡淡红晕, “可我听闻,汉人成婚是要行三书六聘、八抬大轿之礼的。”
雁萧关耳尖红得几乎要滴血,却仍是强撑着镇定, 握住手边蠢蠢欲动想要作乱的手,声音虽闷, 却字字清晰:“三书六聘, 我会备全。”
他顿了顿:“至于八抬大轿……待你伤好,本王亲自抬你过王府大门。”
这话太过直白炽热, 饶是向来能言善辩的明几许, 也一时语塞。
两人四目相对,舱内的空气似乎都变得滚烫。
良久, 明几许偏过头去,轻咳一声,声音不自觉放软:“殿下可别反悔。”
“绝不。”雁萧关答得干脆,伸手将人轻轻搂进怀里,动作小心翼翼, 生怕碰疼了他身上的伤口。
单看雁萧关的面相,似乎并非细心妥帖之人,可他能将陆从南、陆灵珑等人拉扯长大,还能哄得深宫里的黛贵妃满心欢喜,足见心思细腻。
往昔他对儿女情事毫不上心,不过是未遇倾心之人,如今在明几许面前,纵使平日雷厉风行、杀伐果断,此刻也化作绕指柔。
毕竟这是他生平头一回动情,还动了成婚的念头,事事自然都要周全妥帖。
只是身在船上,实在无法筹备三书六聘。
如此,每日熬药、擦身这些琐事,雁萧关却都亲力亲为。
又过了一夜,明几许醒来时,却见雁萧关手中握着一卷不知从哪得来的红纸,眉头微蹙,似在思索什么。
“殿下这是在做什么?”明几许靠在床头,声音还带着晨起的慵懒。
雁萧关听到声音转过头,紧绷的神情瞬间柔和下来,随即将手中的纸递过去:“在写婚书。”
见明几许挑眉,他又解释道,“虽不能立刻行礼,但婚书得先定下。”
这般做法,已算是胡来,本该先成婚再行亲密之事,他却因种种缘由颠倒顺序,因此握着婚书的动作格外郑重。
明几许接过纸卷展开,字迹虽称不上惊艳,却也算工整。
内容没有过多华丽辞藻,却字字恳切,从相识相知到许下余生,寥寥数语便将雁萧关的心意展露无遗。
明几许指尖抚过婚书上“死生契阔”四字,忽地轻笑出声:“没想到殿下写起婚书,比与人对阵还认真。”
雁萧关在床边坐下,侧眼仔细打量着他肩头的伤处。
“行军打仗靠谋略,”他顿了顿,声音不自觉放柔,“可对你……得靠真心。”
话音落下,空气里仿佛都弥漫着缱绻的情意,此刻的他,双眼仍带锋芒,只是再不若往日那般凶厉。
说完,雁萧关自己都有些不自在,可他素来不喜拐弯抹角,更厌恶遮遮掩掩,既已明了心迹,许多在往日的他看来,一辈子都绝不会做的举动,此刻不过是情之所至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