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章
有青花梅瓶,瓶身绘着寒梅,极是雅致,还有缠枝莲纹的小罐,讨个连连有余的彩头,另有云纹笔洗,透着沉稳大气,所有人都挪不动步子。
有人问起瓷器的工艺。
赫宛宜笑着解释:“瓷器上的画是赢州本地山民从山里寻来的颜料画上去的,颜色少,只能画些山花野草,废了我和匠人许多功夫,才有了这些模样。”
说着,还特意指给众人看那些瓷瓶上的花草:“这些都是赢州山里常见的花,别处怕是少见呢。”
这般坦诚的介绍,反倒让众人觉得她未说谎,温家老爷子捻着胡须笑道:“后生可畏啊,小小年纪便有这份心思,这瓷器,我温家再要十件,给府里女眷用。”
有温家带头,孟家和陆家也纷纷开口订购,连其他商户也跟着订了不少,不过半日功夫,带来的瓷器便订出去大半。
送走客人时,赫宛宜站在铺子门口,脸上的笑容止不住地漾开。绮华在一旁看着,眼里露出几分赞许,这小妮子还说不会做生意,明明就是块极合适做生意的料。
回府的路上,赫宛宜还在兴奋地念叨:“没想到这么顺利,虽是顾忌着兄长的面子,可好歹是将东西卖出去了,瑞宁爷爷总算不用忧心买不起粮。”
绮华笑道:“你做得好,既给了他们面子,又显出了诚意,他们自然愿意买账。”
赫宛宜抿抿唇,心里也多了几分底气,原来这些她从前没接触过的事,只要用心去做,也能做好。
她抬头望向雁萧关的院落方向,心里暗暗想:兄长,你看,我也能帮上忙了。
第195章
时光往前淌, 雁萧关每日的行程几乎是固定的。
清晨去校场带着士兵操练,神武军与元州守备军的切磋已从试探变成实打实的较量,府军的队正们渐渐都能在神武军队主手下撑上许久, 校场上的呼和声越来越响, 连风里都带着股悍利。
午后回府处理府务,不过, 绮华早已能将府务处置得井井有条,他回去也只是走个过场。
入夜前,他总会雷打不动地往后院去。玉米早已不是当初怯生生的绿苗,茎秆粗得能抵上孩童的手腕, 叶片舒展得宽大, 顶端抽出了毛茸茸的雄穗,茎杆上则悄悄探出了裹着绿衣的雌穗,沉甸甸地坠着, 虽不知内里如何,可一看便知会是个好收成。
雁萧关蹲在玉米杆旁, 指尖抚过饱满的雌穗, 嘴角总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笑意。
他以前常说自己还种活过一株芍药,可那毕竟是有陆从南帮衬才种活的。这株玉米却不同, 是他亲手翻土、播种、浇水, 一日日看着长起来的,算是他头一回独立种活的植物。
眼看着收获在即, 他自然满心迫切。
而在玉米茁壮成长的日子里,元州的事务也渐渐步入正轨。
先前因夺城之事对雁萧关心存忌惮的本地大族,见赫宛宜日日在南街铺子招呼生意,铺子里的瓷器精致不说,价格也公道, 待他们还客气,他们心里的芥蒂便慢慢消退。
他们自觉是聪明人,难免就想的多些,只觉的赫宛宜与雁萧关乃是兄妹,雁萧关既肯让自家妹子在元州做买卖,还肯同他们交易,显然是没打算赶尽杀绝。毕竟,若是真要动他们,又何必费这功夫。
其实雁萧关其实自始至终都没打算对这些家族下手,能在夺城后存活下来的,多半是未曾沾过太多血腥的,只要他们安分守己,不招惹是非,雁萧关乐得省心。
入秋时,赫宛宜带来的瓷器已快售尽,她将售卖所得的银钱,向元州各家买了赢州所需的粮食、食盐等物资,便准备乘船回赢州,再运新一批瓷器过来售卖。
送她走前,雁萧关特意将制肥皂的方子给了她,让她一并带给瑞宁。
另外,还写信交代让他们在城里建造肥皂工坊,肥皂易存,能卖往周边州府,所得想必不会太差。他对瑞宁和官修竹放心,他们做事稳妥,等肥皂工坊建起来,定然能打理的一丝不紊,便没再多挂心。
赫宛宜走后,元州秋意越来越浓,老槐树的叶子开始泛黄,一片片往下落,铺得院角满地金黄。玉米的雌穗渐渐饱满,绿衣被撑得鼓鼓囊囊,顶端的须子染上了红褐,眼看就要成熟。
雁萧关日日盼着,心底藏着几分紧迫的期待,却仍按捺住情绪,严格按照种植步骤照料,浇水、松土都格外小心,生怕在最后关头功亏一篑。
而就在一个平平无奇的秋日午后,元州城忽然起了一阵骚动。
一行车马从北城门而入,为首的是一辆马车,车辕上坐着几名带刀的护卫,前后还簇拥着百余名士兵,铠甲在秋日下泛着冷光,腰间长刀虽藏在刀鞘中,却透着让人不敢擅动的威慑。
车马入城时,领头的男人同城门卫兵说了几句,未有遮掩,消息便迅速传开了——是钦差,自天都而来的钦差。
街边百姓先是愣住,随即爆发出一阵兴奋的喧哗。元州地处偏远,自古被视为蛮疆之属,天都皇帝鲜少会派人前来,他们平日里连州府的大官都难得一见,更别说来自天都的钦差。
得了消息,温家、孟家等府邸的当家人也闻讯赶至临街阁楼观望。
府衙里早有传闻流出,说当今陛下要将元州赐为厉王殿下的封地,此刻见钦差带着这般阵仗而来,众人心里都有了数。
“看这排场,怕是为赐封之事来的。”温老爷子捻着胡须,眼神里多了几分了然。
“厉王在元州经营这些时日,若是真成了元州之主,往后元州的天怕是彻底要变了。”
“不是早就变了吗?”
不约而同前来探消息的众家主聚在一处,见底下声势浩大的队伍往府衙而去,几家当家人对视一眼,都忙吩咐下人:“备厚礼,等钦差安顿好,立刻去府衙道贺,万万不能慢了礼数。”
队伍一路穿过主街,最终停在元州府衙门前。
府衙,绮华和游岑极早已领着人在门前候着,待马车停下,绮华上前一步,拱手道:“元州府属官绮华,恭迎钦差大人。”
为首的马车帘被掀开,一个面容白净,眼角带着笑纹的人下了车。
游岑极看清来人,当即一怔,他虽成日在国子监里研究学问,教导学生,可此人他却也是见过数次的,乃是弘庆帝身边最得力的大太监元德。
游岑极心头微动,面上却无变化:“元州府属官游岑极,见过钦差大人。”
元德看见他,并未觉得奇怪,脸上的笑意甚至更深了些,却没多寒暄,只摆了摆手,目光扫过府衙大门:“厉王殿下呢?”
绮华在旁轻声道:“殿下此刻还在军营,不过已派人去通报了,想来很快便能回来。”
话音未落,远处便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一匹快马从街角疾驰而来,到府衙门前猛地勒住缰绳,马上人翻身下马,禀报道:“已去军营报过信,不过殿下正带着士兵们在山上操练,收军后即刻便回。”
元德脸上笑意不减,道:“不碍事,殿下军务繁忙,老奴多等片刻不妨事。”
他陪伴弘庆帝身边日久,最是清楚这位厉王在陛下心中的分量,那可是陛下最看重的儿子,他哪敢有半分怠慢。
正说着,又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雁萧关一身玄色劲装,翻身下马时动作利落,袍角还带着风,显然是一路快马赶回。
他看见元德,眉梢微挑,尚未开口,元德已主动迎上前,微微躬身行礼,语气恭敬又热络:“参见厉王殿下。总算是再见着殿下了,陛下在天都时常念叨殿下,这次特意让老奴来瞧瞧殿下过得如何。”
雁萧关这才颔首,语气缓和了些:“元德总管一路辛苦,里面坐。”
“殿下客气了。”元德笑着应道,亦步亦趋地跟着往里走。
入内后,元德眼角的余光扫过周围,见府衙上下井然有序,心里免不得有些惊讶。
一行人往内堂走去,门外的议论声渐渐远了,可元州城里关于赐封的猜测,却像是被秋风吹得更甚,整座城都透着几分期待与紧张。
唯独当事人雁萧关,神情自若。
进了内堂,府衙属官们早已在此等候,见雁萧关与元德入内,齐齐躬身行礼。
元德走到堂中,清了清嗓子,从随从捧着的托盘里取出一卷明黄圣旨,展开时声音洪亮:“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厉王雁萧关刚毅果决,除去逆党,清剿城中通匪之流,涤荡奸邪,整饬吏治,功绩卓著。朕心甚慰,特将元州赐为厉王封地,允其自置官署,征赋养兵。钦此。”
“谢陛下。”雁萧关起身接旨,拿过圣旨时面目柔和。
待无关人等散去,雁萧关才问:“父皇和母妃可都还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