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1章
“这可不是托谁的福,是殿下自己挣来的。”元德笑得眼角的纹路更深,“等老奴回去把这些都告诉陛下,陛下不定多高兴呢。”
两人又说了几句,雁萧关便策马往军营去了。
校场上的操练正到酣处,神武军与守备军混编的队伍列成方阵,刀光在秋日下闪着冷冽的光,呼和声震得远处的树梢都微微发颤。
他勒马站在高台上看了片刻,见队列严整,气势如虹,嘴角满意的勾起。
三日后,绮华果然带回了消息,只是神色有些古怪:“殿下,我派人查遍了各县,都没见着寻常羊群,倒是在西边的云雾山深处,探到有猎户说见过一种‘毛似云团、角弯如弓’的野物,只是那山险峻得很,猎户也不敢深入,只远远瞧过几眼。”
“毛似云团?”雁萧关心头一动,“会不会是野羊?”
“不好说。”绮华递上一张草图,是探路的士兵凭着猎户描述画的,“猎户说那东西比家猪还壮些,群居,冬日会往山脚挪,属下想着,或许正是殿下要找的。”
雁萧关盯着图上那弯角厚毛的模样:“云雾山?备些干粮绳索,明日我亲自去看看。”
绮华闻言忙道:“殿下,云雾山山势陡峭,林深多猛兽,猎户都说寻常人进得去出不来,你万金之躯,何必亲往?我多派些人手,定能将那野物擒几只回来。”
雁萧关却摇头:“一来不知那是否真是羊,二来我也想亲自看看山里情形,元州刚成封地,各处地貌都该摸清才是。”
他看向窗外,眠山月正展开翅膀在院中盘旋:“让眠山月跟着,有它帮着探路,野兽都不必怕。”
绮华知道殿下性子,决定的事难更改,只得应下,转身去备进山的物件,雄黄粉、驱虫药、结实的绳索、能劈砍荆棘的弯刀,连御寒的毡毯都备了两床,生怕山里夜寒。
次日天刚蒙蒙亮,雁萧关换上便于行动的短打,腰间别着弯刀,带着十名精挑细选的神武军一同往云雾山去。
眠山月在空中领路,它被派了任务,高兴地时而猛冲上空,时而俯冲下来,还用翅膀轻扫他的肩头,都快要出声催促。
越往山里走,林木越密,阳光被层层叠叠的树叶滤成斑驳的光点,脚下的路渐渐变成湿滑的泥径,空气中弥漫着腐叶与潮湿的气息。行至午时,众人在一处山涧旁歇息,护卫刚拿出干粮,眠山月突然发出一声清脆的鸟鸣,振翅冲向密林深处。
“殿下,有动静。”一名护卫握紧刀柄。
雁萧关抬手示意稍安,顺着眠山月飞去的方向望去,只见密林晃动,隐约有灰褐色的影子在林间穿梭,还夹杂着几声低沉的咩叫。
这声音……与记忆中羊的叫声可不正是一模一样。
他心头一振,对护卫道:“跟上,脚步轻些。”
一行人拨开藤蔓,悄悄跟了过去。穿过一片密不透风的灌木丛,果然在前方山坳里看到了那群野兽。体型壮硕,毛厚如棉絮,卷曲着遮了大半身子,头顶弯角泛着温润光泽,正是羊。
没等众人细看,不知是谁踩断了一根枯枝,“咔嚓”一声轻响,山坳里的羊群猛地抬头,一双双黑亮的眼睛警惕地扫向四周。几乎是瞬间,领头的公羊发出一声短促的鸣叫,整群羊便如一阵风般窜入密林,蹄子踏在落叶上发出“沙沙”的声响,转瞬间便没了踪影,只余下几片被刮落的绒毛在空中飘。
“好快的速度。”一名护卫低呼。
雁萧关皱眉望去,那羊敏锐性甚强,稍见动静便远远跑开,且在山林间如履平地,蹄子踩在陡峭的坡上也稳如磐石,寻常人根本追不上。
若是将它们当做猎物,弓箭齐发倒也能捉到几只,可他要的是羊毛纺织,定然是活着驯养,能逐年繁殖才好,总不能靠捕猎野羊来维持,那样用不了几年便会绝迹。
“看来急不得,”雁萧关收回目光,对身旁的护卫道,“记下这处山坳的位置,回去后让人在此处搭几间隐蔽的木屋,每日来投些草料和清水,不必靠近,只远远看着,让它们慢慢习惯人的气息。”
护卫们虽不解为何殿下对这些野羊如此上心,却也依言记下。
雁萧关站在山坳边缘,看着地上残留的几撮厚实绒毛,没想到元州竟藏着这样一处天然的羊群栖息地,待日后驯养繁殖,再配上那纺织之法,何止是让百姓过冬不愁?
回到府中,绮华见雁萧关眉宇间带着几分笑意,便知他寻羊之事有了进展,迎上前问道:“殿下今日进山,可是有收获?”
雁萧关在廊下站定,拂去衣上沾染的草屑,笑道:“算是有眉目了,云雾山深处藏着一群野羊,毛厚质密,正是我要找的。”
绮华眼中闪过一丝诧异:“竟真有羊?”
“藏得深罢了。”雁萧关缓步往里走,“只是那羊警觉得很,稍有声响便跑得没影,在山里又快如疾风,想捉来驯养,怕是得费些功夫。”
绮华点头道:“野物驯养本就不易,尤其这类天生机警的,不过殿下既找到了踪迹,便是好事,慢慢来总能成。只是……殿下因何寻羊?”
雁萧关瞥他一眼,笑道:“我得了一羊毛纺织法子,若能成,冬日里百姓便不愁御寒,长远来看,更是桩能让元州富足的营生。”
绮华这才恍然,抚掌道:“原来如此。”
事情有了眉目,绮华也高兴,回到公房时,面上不免带了些笑意。恰巧李清墨来禀报事情,见往日虽亲和,眉眼间却总带着几分沉厉的绮华今日这般轻松,便随口问道:“绮华大人,今日公房可是有何喜事?”
绮华摇摇头:“非是公房,是王爷的事。”
她一边整理案上的文书,一边顺口说道,“王爷先前让我派人去各县寻羊,找了许久也没头绪,却没想竟在城外山上寻到了羊群,虽眼下还不好捕捉,却也不是两眼一抹黑了。见王爷心情大好,我自也高兴。”
说着,她便要将批好的文书递给李清墨,却见李清墨面上露出惊愕之色,当即问道:“怎么?可是有何不对?”
李清墨接过文书,迟疑着道:“王爷寻羊……可是有何特别的用处?”
他眼中闪过一丝犹豫,寻常人听见要羊,首先想到的便是宰了吃肉,他自然亦是如此,他家中养着几头羊,却是无论如何也不舍得杀,难不成王爷是想……
他欲言又止,自己不过是才入官场的小吏,哪能妄议上官的决定?
见他这副模样,绮华眉峰微动,追问道:“你似乎有话要说,但说无妨。”
见绮华追问,李清墨知道不好再隐瞒,躬身回道:“不瞒大人,下官家中便有几头羊,现皆由邻家养着。”
绮华面色微动,可不等她说些什么,李清墨已是俯身一拜:“还望大人知晓,下臣家中的羊,与下官同家人无异,若有他故,能出力的地方下官绝无二话,可若是……若是要动它们,下官万难从命。”
绮华一愣,随即恍然,她原以为李清墨是知晓何处有更多羊群,却没想是这般缘故,忙抬手扶起他:“你这是做什么?王爷寻羊是为驯养,可不是为了宰杀,你且放宽心。”
李清墨抬头,眼中仍带着几分疑虑:“大人所言当真?”
“自然当真。”绮华笑道,“王爷要的是羊毛,不是羊肉,你且说说,你家中的羊是何模样?”
李清墨这才松了口气,拱手道:“不瞒大人,下官家中那几头羊,原是云雾山羊群里的。先前为着生计进山采药,遇着一头受伤的公羊,见它通人性,便救了回来调养,后来那公羊竟引了好几头羊一起下山,就在家中养着了,只是它们性子烈,除了下官与邻家儿子,旁人轻易近不得身。”
绮华闻言心头一跳:“竟有这事?那公羊可是头羊?”
“正是,”李清墨点头,“那公羊头上的角比寻常羊更弯,领羊群时极有章法,想来便是大人说的云雾山那群羊的头羊。”
绮华又惊又喜,这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她忙道:“你且在此等候,我这就去禀报殿下。”
说着便急匆匆往内院去了,留下李清墨站在原地,望着她的背影,心中仍有些忐忑,不知王爷要羊究竟是要做什么营生。
事情峰回路转,雁萧关得知李清墨家中竟有羊群,当即让人寻了他来细问,听闻共有七头,且那头羊还是云雾山羊群的头羊,他先是一怔,随即眼中迸出喜色。
再看李清墨面露忧色,支支吾吾,雁萧关自然知晓他在忧心什么,毕竟寻常人寻羊,多半是为了肉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