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7章
不过即使已有制酒手艺的前提,却亦非易事。好在先前筹备博览会时,王府早已按明几许的图纸打制了成套工具,大号,有了器具辅助,反复试验几次后,清澈如水、气味辛辣的酒精终是滴入了玻璃瓶。
酒精成了之后,最高兴的并非亲手研制出它的明几许,也不是向来对明几许的发明赞不绝口的雁萧关,而是吴文元。
吴文元虽腿有残疾,常年需拄着拐杖行走,可一身医术却是赢州数一数二的好,尤其是一手疡医之术更是精湛。
无论多深的刀伤、多严重的骨折,或是战场上撕心裂肺的外伤,他都能沉着地用刀清创、以针引线缝合伤口,甚至还能手法利落刮骨疗伤。
只是他却并不常以疡医之术救人,只在事不得已,再无其他办法可施时才会出手。
原因便在于,即便他每次都能精准止血、细致缝合,许多病人后续仍会因伤口发热感染而离世,这让他始终慎之又慎。
自为家人报复仇人后,吴文元便落脚王府,潜心研习医术,时而去县城的医馆坐诊,时而待在王府的琢磨医术,顺带为王府中人看诊。日子久了,王府上下都熟识了这位沉默却可靠的大夫,府里的许多事也不瞒他。
先前明几许制作出烟花、玻璃,都是叫人惊叹的好东西,如今又在匠坊里折腾酒精,自然引得众人好奇,纷纷猜测这又是何物,能有什么作用。
雁萧关少不得在闲聊时同瑞宁炫耀,“酒精用处可大了,听说能洗伤口、配药膏,还能助燃。”
他挠挠头,尽量解释,“明几许说,咱们皮肤上、伤口上其实有好多看不见的脏东西,尤其是受伤后,那些东西钻进去,伤口就会化脓、发热……”
他没解释透那些“脏东西”究竟是什么,眠山月却知晓,补充道,“那些是肉眼难见的病菌,钻进伤口就会作祟,用酒精擦拭伤口,便能将它们杀死,伤口就好得快了。”
消息很快传到了吴文元耳中。
他一听便知这酒精于自己的疡医之术而言,是何等重要的东西,若能提前用它给伤口消毒,感染致死的病人定会少许多。
当即,他便拄着拐杖寻到了雁萧关,想求见明几许讨些酒精研究。
吴文元曾在同众人前往宣州时,救下过命在旦夕的神武军,一手医术雁萧关亦是心服口服。如今见他有需,雁萧关自不会阻拦,况且王府内外本就有磕碰受伤的人需要医治,有酒精相助亦是好事。
他当即点头应下,“吴大夫只管去寻几许,他定不会小气。”
雁萧关任由吴文元去研究酒精,自己则转身寻到了终于得闲的明几许。
见他正坐在院中的竹椅上翻看化学书,便笑着凑上前,“几许,忙完酒精的事,这下能歇口气了吧?”
“是能松松劲了,后续交给底下人就行。”明几许抬头看他,放下书笑道,“怎么,找我有事?”
“没事就不能找你了?”雁萧关挑眉,随即神秘兮兮地凑近,“不过还真有件好事,带你去见样东西,保准你感兴趣。”
明几许眼中泛起好奇,“什么东西?还得特意跑一趟?”
雁萧关却卖起了关子,“去了就知道了,你也不能日日闷在府里,也不嫌烦得慌。”
说着便拉着明几许往外走。
明几许拗不过他,只好跟着起身,一路被他带出王府,竟连赢州城的城门都出了,直到海边那片刚修好的码头才停下脚步。
眼前的码头崭新,青灰色的条石铺就的栈道向海中延伸,边缘立着结实的木柱,柱上缠着防滑的麻绳,岸边垒起了半人高的石阶,方便货物上下,新铸的铁桩牢牢钉在地上,正系着几艘待泊的小船。
海风拂过,带着咸湿的气息,码头上的工匠们还在做着最后的修缮,锤子敲打声、木板摩擦声此起彼伏,一派忙碌景象。
而在码头正中的泊位上,一艘大船正静静泊着,比周围的小船显眼得多。
此船便是雁萧关去夷州之前,经绿秧建议为明几许准备的聘礼船。当初本想修最大的船,又怕工艺不稳出差错,便先造了这艘小的,可即便称小,船身也有三丈长,高两层。
船帆收起时如垂落的巨翼,船头雕刻着栩栩如生的瑞兽,船身刷着桐油,在阳光下泛着沉稳的光泽,甲板上的护栏,舱门都做得规整结实,一看便知用料扎实、做工精细。
雁萧关指着大船,“等了半年有余,这船终于是造好了,本是还能早些,只是府里匠人人手不足,先前因着博览会供货,许多匠人都腾不出手,这才耽搁到现在。”
“本是要送你作聘礼,迟了许久,还望王妃莫怪。”雁萧关脸上满是期待地看着明几许。
第232章
明几许走到岸边, 望着大船眼中闪过痴迷,一时一字未出口。
雁萧关拉着他上船,“还未试航, 咱们寻机一起出海转一圈?”
明几许转过脸看着他, 身影背向明晃晃的烈日,整个人都如发着光一般。
而在他眼中, 眼前这个男人,于他而言,同烈日无异。
试航的这日并没有等多久,原因是赢州诸事皆告一段落, 绮华和赫宛宜便商量着要回元州, 还准备坐船回去。
既然都是要用船,便干脆选定了被命名为“晴日号”的新船。
晴日号是雁萧关作为聘礼送给明几许的,虽说这聘礼晚了半年有余, 可无妨明几许喜爱它,还亲自为它命了名。
明几许知晓绮华和赫宛宜准备出发后, 便提出要由晴日号送他们回去, 也便决定了晴日号的试航路程,便是从赢州到元州。
对此, 雁萧关自不会反对, 而绮华等人更是显见地期待。
几日后,一大早, 瑞宁便忙前忙后收拾着出行的行李。
除他之外,绮华和赫宛宜亦已收拾好行囊,当然还少不了凑热闹的眠山月,以及自忖身为寸步不离要为雁萧关贴身护卫的陆从南。
待车马备好后,瑞宁转回身, 看向为他们送行的官修竹,“修竹啊,这段时日,赢州城的事务就交由你了。”
“乃是属下分内之事。”官修竹拱手回话,又转向众人,笑祝,“王爷、王妃以及诸位,此行一路顺利。”
“得你吉言,等我们回来。”雁萧关背着他甩了甩手,随即一夹马腹,带头往码头方向出发。
这边瑞宁也兴冲冲跳上马车,显见这趟旅程少不了他的身影。
一行人说说笑笑往码头去,刚到岸边,除了早已见过晴日号的雁萧关和明几许外,其他人都被眼前的船晃亮了眼。
晴日号正静静泊在泊位上,三十余丈的船身如银色游龙伏在海面,三层船舱错落有致,船头雕刻的麒麟兽首在晨光下闪着光。船帆虽未完全展开,仅垂落的边角便看得出其宽广,连船身的绳索都是崭新的,小孩手腕粗细的麻绳牢牢系在结实的木柱上,透着一股磅礴大气之感。
船上几个船夫正做着最后的检查,见他们来了,连忙下船行礼,“王爷、王妃、诸位大人,船已准备妥当,请诸位登船。”
在雁萧关的示意下,瑞宁第一个由船工扶着踏上甲板,在上面转了两圈,惊喜地拍手道,“这船真稳,比上次咱们来赢州坐的船扎实多了,站着一点不晃。”
陆从南一上来便仰头盯着桅杆,只见数丈高的木杆笔直挺立,他带着神武军乘船数次出海,听渔村的渔民们说过判定船只好坏的法子,其中之一便是看桅杆。
而眼前这根桅杆,一眼便能看出是铁力木制成,铁力木百年都不会朽坏,是造船极好的木料,极少有船只连桅杆都用这般好料,起码他坐过的数艘大船里,唯有眼前这艘是如此。
绮华和赫宛宜身为女子,心思更细些,先看着船工们将行囊等物搬进船舱,待东西都安置妥当才走出舱门。不过她们也没放过任何细节,舱门的雕花精致流畅,船舷、船板乃至舱内各处的木面都打磨得光滑细腻,摸上去毫无毛刺,显见是极用心打造的。
这艘出自系统奖励的造船图鉴上的船,经过工匠七个多月的打磨才成了今日这副模样,无论谁细看都寻不出一处缺陷。
众人将船上上下下都逛了一圈,还未在前舱聚齐时,船夫已解开缆绳,摇起橹来。很快,晴日号缓缓驶离码头,随着船身渐入深海,海风愈发清爽,众人扶着船舷远眺,赢州的轮廓在视野中渐行渐远。
眠山月傻大胆地蹲在桅杆顶端,得意地看着海鸟追着船尾盘旋,不时发出清亮的啼鸣。
“开帆了。”船工一声吆喝,几名水手合力拉动绳索,巨大的船帆缓缓升起,如展开的白色羽翼。
这动静将桅杆上的眠山月吓的一震,好在它现下反应不算慢,手脚麻利地稳住身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