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5章
明几许也走到另一边,开始动手。
井底的空气有些潮湿,带着泥土的腥气,两人没再说话,各自忙着手里的活,只有藤蔓被扯断的“咔嚓”声和绳子编织的“沙沙”声在井底回荡。
少女时不时偷看两眼明几许,月光从井口洒下来,落在两人身上,明明是身处狼狈之境,对方却举止淡然,莫名的,她心中慌乱急切也慢慢淡去。
第258章
地牢深处的烛火明明灭灭, 在石墙上投下晃动的影子,像极了蛰伏的鬼魅。雁萧关缓缓往深处走,鞋底碾上地面, 没有发出一丁点声音, 地牢寂静,但凡发出微末动静都格外清晰。
每走两步, 他都会顿住脚步,侧耳听着远处守卫的脚步声,心里盘算着换班的时间,圣狼还在铁笼里等着他回去, 火室的位置还没摸清, 他不能有半分差错。
刚走到地牢中段,一阵吵嚷声忽然刺破了沉寂,还夹杂着骰子落地的清脆声响, 像颗小石子投进了死水。雁萧关悄无声息地挪到一间空囚室门后,透过锈蚀的铁门上方的铁条缝隙往前看。
只见三个守卫正围在不远处的一间空囚室的地上赌钱, 地上铺着块脏污的粗布, 几枚铜钱零散地摆着,旁边还放着个缺了口的陶罐, 里面剩着小半罐酒, 酒气混着汗臭,隔着老远都能闻到。
“你这骰子肯定有鬼, 怎么又是你赢?”络腮胡守卫拍着大腿嚷嚷,满脸通红,不知是喝多了还是输急了,手里的长矛被他哐哐敲在地上,震得地面碎石乱跳。
“输了就输了, 别找借口。”瘦高个守卫笑着把铜板往自己面前拢,指腹蹭过铜板边缘,眼里满是得意,“说好愿赌服输,现在闹起来,显得小家子气。”
络腮胡本就输得心烦,听这话更是火冒三丈,伸手就去抢瘦高个手里的铜板,“我看就你是出千,这钱得重新分。”
瘦高个不肯松手,两人拉扯间,铜板“哗啦”一声撒了一地,滚得满处都是。旁边的矮胖守卫本想劝架,没成想被络腮胡一胳膊肘撞在胸口,疼得他龇牙咧嘴,顿时也来了气,抬手就推了络腮胡一把,“你疯了?真要闹到队长面前,咱们都没好果子吃。”
“管他什么队长,今天这钱我必须要回来。”络腮胡红着眼,竟直接扑上去和瘦高个扭打在一起,矮胖守卫想拉架,却被两人带得摔在地上,三个人滚作一团,骂声、拳头砸在肉上的闷响,搅得地牢里一片混乱。
雁萧关心头暗啧一声,这些守卫平日巡逻时看着严肃,私下里竟如此散漫,可转念一想,又觉得简直就是天赐良机。他趁三人打得顾不上动静,贴着墙根飞快地绕了过去。等走出老远,还能听见身后传来的争执声,他才稍稍勾了勾唇角,脚下一点未减速,热闹看不得,夜长梦多,他得赶紧去探火室的消息。
地牢深处的空气越来越冷,还带着股若有若无的硫磺味,刺得鼻腔发痒。雁萧关皱了皱眉,这里的味道比前几日探到的位置更浓,想来离火室已不远。
他心里在分析近日探查过的地牢路线,脚下不停绕过一道拐角,却不想前方突然传来两个人的说话声。
他心里顿时一紧,怎么比往常早了半刻钟?
“听说过几日国王要去火室查看火器进度,咱们得仔细点,千万别让国王瞧见疏忽之处。”一个守卫的声音带着几分谨慎,烛火的光从通道那头照过来,在地上拖出长长的影子。
来不及多想,雁萧关飞快地缩到旁边两间空室中间的夹道,后背紧贴着冰冷的石壁,寒意顺着布料渗进皮肤,让他脑子更清醒了几分。
他放轻呼吸,看着两个守卫提着灯笼挨个儿查看着囚室,手里的长矛敲在铁门上,发出“哐当”的声响,像锤子敲在心上。很快,守卫走到他藏身的夹道不远处,烛火的光扫过夹道前,雁萧关身上肌肉绷紧,只要守卫再靠近一步,就能看见他藏身之处,到时候他只能出手。
千钧一发之际,远处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还夹杂着喊叫声,“不好了,那边赌钱的几个打起来了,都打出火气了,你们快去看看。”
两个守卫对视一眼,脸上都露出犹豫,一边是国王,一边是同僚闹事,若是不管,回头被队长问责也麻烦。
“先去看看,回来再查也不迟。”其中一个守卫说着,率先转身往吵闹的方向跑,另一个也连忙跟上,光很快消失在通道尽头。
雁萧关这才松下手上力道,后背已经被激出的汗浸湿,贴在身上凉得刺骨。他靠在墙上缓了片刻,刚想从阴影里出来,脚下却不知踩到什么东西,险险踩稳的同时往后一靠……
“轰隆”一声闷响,身后的石壁竟直接陷了进去,雁萧关只觉得天旋地转,整个人顺着陡峭的石坡滚了下去,耳边全是风声和自己的心跳声。幸好底下铺着厚厚的干草,他才没摔得太惨,只是胳膊肘蹭破了皮,火辣辣地疼。
他撑着身子坐起来,揉了揉发疼的后脑勺,借着从暗门缝透进来的微光打量四周,这是一条狭窄的暗道,墙壁上还残留着凿痕,边缘粗糙,像是匆忙挖成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土腥味,还有点若有若无的霉味,想来许久没人踏足了。
雁萧关本想顺着石坡爬回去,可刚抓住石坡边缘,就听见暗道深处传来隐隐约约的说话声,其中一道似乎有些熟悉,其间夹杂着女子细弱的声音。
许是距离太远,声音断断续续且极低,不知怎的却牢牢勾住了他的注意力,待要细细凝听分辨,转眼便再没了动静。
“是谁?”他心里起了疑,下意识往声音来处走去。
暗道越走越宽,脚下的泥土渐渐变成了平整的石板,走了约莫半柱香的时间,眼前忽然开阔起来,竟是一间石室,石室中央堆着十几个木箱。
雁萧关挑了挑眉,这藏在地牢深处的还能是什么,他走了过去。
女人手腕粗的铁链绕在木箱上,上面挂着铁锁,钥匙定然是没有的,雁萧关左右看了看,墙角有几根废弃的铁棍,他走过去,随便挑了一根,在手中掂了掂,实心的,重量不轻。
雁萧关很是满意,黑暗也遮不住他脸上的不怀好意,走到一个木箱前,将铁棍撩在铁锁与铁链间的缝隙,一端抵在木箱壁,双手握住另一端,手背青筋崩起……
咔嚓。
锁应声而断,雁萧关手上铁棍往上一挑,铁链哗啦啦全掉在地上,掀开箱盖,金光乍现,险些刺地他眼前一片空白。
待眼前渐渐清晰,雁萧关双眼亮得堪比烈日,随即又渐渐暗了下去,扔下铁棍,又带不走,还不如不知道这些金子的存在呢。
恋恋不舍的又看了一眼,雁萧关下定决心准备离开,走了两步,还是忍不住又往后看了两眼,收回视线时却无意看见最外的一个木箱箱盖半开着,在金光印照下,隐隐能看见里面似乎是白云一样松软的东西。
雁萧关脚下一顿,莫名走上前,一把掀开箱盖,里面的东西全部暴露在他眼前,伸出手触了触,只觉东西轻飘飘的,还带着点韧性,摸起来格外舒服。
木箱底部还装着些颗粒饱满的种子,外壳是浅褐色,比粟米大些,圆润饱满,在微光下泛着淡淡的光泽。
雁萧关心里猛地一震,他似乎听眠山月提起过这种白云一样的东西,说这东西能织布,织出来的布又软又暖和,还能填在衣服里抵御风寒。
只是眠山月叽喳过太多东西,又是水泥又是红薯,甚至还有那什么“蒸汽鸡”,他总不能全部放在心上,现下一时半会儿他想不起这东西具体叫什么。
可指尖触到那松软质感的瞬间,一种直觉从心底冒了出来,这是极重要的东西,若是能带回赢州,百姓冬天定然会更好过。
他从衣角撕下块布,仔细包了些种子,又扯了一把“白云”揣进怀里,不知此后还有没有机会来此,以防万一,东西得带走。
刚收好东西,方才听到的声音又传了过来,不多时还传出一声闷响,似是有重物落地,接着便是更清晰的声音,还带着点急切。
嗡嗡的声响里熟悉感更甚,雁萧关心里一紧,顺着声音继续走,转过一道弯,就看见前方被一道门堵住,声音便是从门后传来。
脚步越来越快,雁萧关没再注意控制脚步声,脚下与地面灰尘摩擦出的沙沙圣在寂静的暗道回荡,放大,穿过了中间的门板。
“谁?”门对面忽然传来一道声音,带着几分警惕和沙哑,却像道惊雷劈在雁萧关耳边,这声音,他太熟悉了。
是明几许。
雁萧关几乎是踉跄着扑到门上,门上没锁,严丝合缝的嵌在墙壁一样的石壁上,若非对面有声音传来,即使以他的眼力,也只会觉得眼前就是一面石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