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6章
这时,内院得到消息的黛画歌和抱着孩子的嬷嬷赶过来,皇孙此时还醒着,睁着乌溜溜的眼满院子看。
陆从南看去,抿抿唇,瞥了一眼生死不知的太子,终究还是按下心中的别扭,朝自己的外甥走去。
约莫半刻钟后,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吴文元提着医箱,风尘仆仆地赶来,“王爷,王妃,究竟是何人伤势如此危急?竟要劳烦王爷亲自派人相请?”
“是太子殿下,被淬了剧毒的刀器所伤,断骨危及内脏,需先清毒稳住心脉,再由你主刀剔除腐肉、缝合伤口。”明几许起身让开位置,语速极快地说明情况,“我已用银针与解毒丹压制住毒素,护住了他的心脉,接下来便拜托你。”
“创口深处与内脏相连,下手需格外谨慎,若伤及肺腑,便回天乏术了。”明几许提醒。
吴文元点头应下,打开医箱,取出特制的薄刃、银钩、针线等外科器械,用烈酒反复浸泡消毒。
明几许则再次凝神,不断挪动银针将毒素往伤口处聚拢,方便吴文元一并剔除,种略红跪在一旁,双手稳如磐石,随时准备递上器械与止血草药。
客房内气氛凝重到了极点,唯有器械碰撞的轻响与三人压抑的呼吸声。
雁萧关站在门外,听着屋内偶尔传来的金属碰撞声,手心全是冷汗。太子与他并无真的血脉亲缘,尤其是在小时,他被母妃收养后,性子被母狼带的跟幼狼大差不差,哪里都与寻常人大相径庭,更可况他还处在宫城,是任何言行举止都需要仔细的皇子。
宫女、内侍、教习,谁都看不上他,眼里的不耐烦在他面前丝毫不加掩饰,他是狼孩,又看不懂,面子上过得去不就行了。
唯有三人不同,弘庆帝、黛画歌,剩下的就是太子,将他当弟弟带在身边,帮他改正不合适的一言一行,言传身教。
无血脉相连,却胜似亲兄弟。
不知过了多久,屋内终于传来吴文元的声音,“腐肉已剔除干净,伤口缝合完毕,毒素也已随腐肉一并清除,后续只需按时服用解毒汤药,静养即可。”
明几许缓缓收回手,起身时脚步微微踉跄,脸色也有些苍白,长时间以银针控毒护脉,对自身损耗极大。他走到门口,看向焦急等待的雁萧关,轻轻点头,“保住命了,接下来只需绝对静养。”
雁萧关悬着的心瞬间落下,快步就要往里走,却被吴文元伸手拦住,“王爷且慢,太子虽已脱离危险,但失血过多,又经开刀之痛,身子极度虚弱,此刻若受惊扰,极易引发伤口崩裂或感染。而且……”
吴文元顿了顿,语气凝重,“他何时能醒来,臣也无法断言,或许三五日,或许半月,全看他自身的求生意志。”
雁萧关脚步一顿,点了点头,吩咐道,“派人在门外守着,任何人不得擅自入内,每日的汤药与膳食,都由你亲自查验后再送进来。”
说罢,他看向明几许苍白的脸色,伸手扶住他的胳膊,声音放柔,“你也耗费了不少气力,快些回房歇息,我让人给你炖些补气血的汤羹。”
明几许靠在雁萧关肩头,轻轻“嗯”了一声,眼底的疲惫终于显露出来。
第283章
入夜后的赢州王府, 褪去了白日的肃杀,多了几分静谧。雁萧关处理完政务,路过内院时, 先转身也往黛贵妃院中去。
皇孙自天都颠簸千里来到赢州, 一路都未曾害病,足可见身体底子壮实, 当然,亦与黛贵妃照顾的无微不至有关。她事事不假人手,皇孙同她极是亲近,离了她片刻都得嚎啕大哭。
黛贵妃也舍不得他, 来了赢州亦将孩子抱到自己房中同住。
推门而入时, 屋内烛火柔和,襁褓中的皇孙早已睡熟,小脸红扑扑的, 呼吸均匀。
黛贵妃坐在床边,正小心翼翼地为孩子牵滑落的襁褓, 指尖轻轻拂过孩子的脸颊, 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母妃。”雁萧关放轻脚步走上前,声音压得极低。
黛贵妃抬头见是他, 眼中露出几分笑意, 示意他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也压低声音, “刚处理完事务?看你这几日忙得,眼底都有青黑了。”
“还好,都是该做的。”雁萧关看着床上的皇孙,轻声问道,“在赢州住了几日, 还习惯吗?院里缺什么,尽管跟我说。”
黛贵妃叹了口气,目光重新落回孩子身上,“住得惯,你安排得周全,比在天都还舒心些。只是……”
他顿了顿,语气里染上几分担忧,“只是还忍不住念着你父皇,不知道他在天都过得怎么样?宣毕渊那贼子会不会为难他?”
黛贵妃生性温软,自小被家人护着,嫁入宫中后又得弘庆帝百般疼爱,从未受过半分委屈。如今能咬牙骂出“贼子”二字,足可见她对宣毕渊的厌恶已深到极致。更何况她久居后宫,向来对前朝之事漠不关心,弘庆帝也不愿让她忧心朝堂纷争,凡事都只报喜不报忧。
她此刻能有这般焦虑,怕是宣毕渊在天都的猖狂已毫不掩饰,连后宫都能听闻风声。
雁萧关握住她的手,温声安慰,“母妃放心,父皇手握十万禁军,那是他多年经营的心腹力量,宣毕渊虽在朝堂势大,却也不敢轻易擅动父皇。而且我已派人分别去中江、天都打探消息,用不了多久,就能有回讯了。”
“打探又有什么用?”黛贵妃眼眶微微发红,声音里带着几分委屈,“你父皇遇事从来不同我细说,当年太子出事是这般,此番天都大乱也是如此。他一股脑就把我和皇孙送到赢州,连商量的余地都没有。我知道他是为了我们好,可我这心里,总觉得空落落的,像少了块东西。”
雁萧关拍了拍她的手背,笑着打趣,“父皇那是疼你,舍不得让你受惊吓,母妃这是跟父皇置气呢?依我看,父皇是怕跟你说了,你夜里睡不着觉。等将来我们杀回天都,你再当面跟他算账,让他给你赔罪,好不好?”
黛贵妃被他逗得破涕为笑,轻轻拍了下他的手,“就你会说话,行了,你也累了,快去歇息吧,别在我这儿耽误功夫。”
雁萧关见她情绪好转,便起身告辞。
刚走出院门,就见一道身影在墙角探头探脑,仔细一看,竟是陆从南。
他走上前,一巴掌轻轻拍在陆从南的后脑勺上,没好气道,“作甚鬼鬼祟祟的,想偷东西?”
陆从南揉了揉后脑勺,撇撇嘴,“谁偷东西了?我来看看我外甥,不行啊?”
“现在承认是你外甥了?”雁萧关挑眉,语气带着几分调侃,“之前绿秧跟你说太子妃是黛莺和,你多了个外甥时,你恨不得一蹦三尺高,说太子无良拐走了你妹妹。”
提到黛莺和,陆从南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语气也带着几分愤愤不平,“我妹妹在深闺里养得好好的,知书达理,性子又软,怎么可能无端端非要嫁入东宫那种地方?定是太子用了什么法子,或是父皇下了命令,她才不得不从。”
雁萧关看着他较真的模样,反倒看得开,淡淡道,“万般皆由不得旁人,都是她自己愿意的。当初我们离开天都之时,想将她一同带来赢州,她不是也不愿?那小妮子看着软,主意大着呢,谁也逼不了她。”
陆从南愣了愣,看向雁萧关,语气复杂,“你倒是想得开。”
“不然呢?”雁萧关哼小医生,“一天天的怨天尤人,纠结谁逼了谁,日子还过不过了?”
陆从南沉默片刻,忽然叹了口气,语气中多了几分怅然,“说起来,我都还没成婚,现在倒先有了这么大的外甥,想想也真是奇怪。”
他说着,目光不自觉地飘向另一边的院落,那里是陆灵珑和陆自心养伤的地方,高兴道,“好在还有陆灵珑和陆自心陪我,不然我这孤家寡人,看着你们一个个都有伴,得多难受啊。”
他又看向雁萧关,忍不住长叹一声,他之前还以为王爷才是那个一辈子找不到媳妇的主儿,毕竟王爷以前在天都之时,对姑娘家的示好从来都不理不睬。没想到啊没想到,王爷居然就这么拐到了明几许这么个大美人做王妃,还把人护得跟什么似的。
雁萧关闻言,冷笑一声,斜睨着他,“谁跟你说陆灵珑和陆自心是孤零零一人的?”
陆从南猛地一愣,眼睛瞪得溜圆,“难道不是?他们俩除了办事需要,就没见他们跟旁人走得近过吗?难不成……”
他话未说完,眼中已闪过几分八卦的光芒,“他们俩之间有猫腻?”
夜色沉沉,却遮不住陆从南满脸的震惊,他张着嘴,半天没合上。
陆灵珑和陆自心自小就是死对头,见面就掐,一言不合能吵到脸红脖子粗,怎么看都不像有“猫腻”的样子。明明身旁的夜风还带着几分暖意,他却莫名打了个寒颤,总觉得自己好像窥破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