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嫂子,待我将城守好,杀枫国奸贼个片甲不留,我再提头来见您。”犀大将军对着关氏深深鞠了一躬。
关氏眼眶泛红,但嘴上并未领情,“愚忠,愚蠢。高位之人,眼中有权,有利,甚至有苍生,却无‘我们’。”
犀大将军却久违地笑了,笑中尽是心酸,却带着一丝释怀,“把自己与百姓区分开的那一刻,就注定了这一切。不光‘我们’。”
一旁的军师终是喟叹一声,眸光粼粼,并无多言。
关氏也沉默了。
就在犀大将军准备下瞭望塔,亲自视察军情时,忽有两名小兵跑了上来,报说底下有民众发生暴乱,称他们家里人都生病了却没法就医,医馆药材都被富商垄断了,遂威慑说不让出城那便玉石俱焚。
犀大将军没有犹豫,浓眉一抻,即刻命他们带路,便要从旋梯往下。
然,谁也没想到的是,趁犀大将军转身的刹那,其中一个小兵竟抽出匕首,冲向关氏。
犀大将军惊觉不对,但方抬腿张嘴,那匕首已刺破关氏的红比甲,即要扎入关氏的腹中——
千钧一发之际,暗处蹿出两个身影,一人以剑尖挑开匕首,一人则从旁将那小兵撞倒并用膝盖死死制住。
犀大将军也及时回身,极快地横伸手臂,将另一小兵脖颈钳制住,以防同谋。其后发现,果不其然,这个小兵手里也握着把淬了毒的匕首。
“好生狠毒!”犀大将军一怒,便将人膝盖一脚踢碎,摁着头撞进地里,当即血溅一地。
关氏只失色了一瞬,便理了理散乱的细发,冷静了下来,欠身道:“谢过二位。”
二人微微躬身颔首,腰间的银虿腰牌也随之晃动。
犀大将军和军师自是认出来了,惊诧道:“你们!……那陛下来了吗?!”
两个银虿暗卫立于关氏身后,关氏则淡笑道:“还在路上吧。小叔你以为我是怎么进来的?”
崀城三个城门皆久未升起,城墙四五丈高,且墙外都架有防御工事,每十丈设有两哨兵,兼之崀城还有天然护城崖,是出了名的易守难攻,是以根本没有偷摸进来的可能。
那便只剩下——崀城与云城、天壑城输送粮草的暗道了。
“陛下已经突破了云城和天壑城?!”军师和犀大将军大为震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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崀城与云城交界地。
碧空如洗,茵绿一片的草场上支着连绵营帐,有圆顶有尖顶,其间错落着三两临时搭建的草木棚子、木房子,边沿则围上了车阵与尖木栅栏,撒有铁蒺藜等防御工事,且派有重兵守卫进出口。
不出半日,此处便建起了如此森严的营垒,以应对接下来的全面战争。
云城和天壑城的强力部将,齐聚在鸩王的营帐内商讨军情。
“陛下,云城的乱党叛徒皆已抓捕归案,首恶为陈将军的女婿,他以陈将军的女儿和亲孙为质,逼迫陈将军切断与官家、邻城的通信。该人勾结枫国人,对民众洗脑,以功名为诱,优先让懂枫国话的人当‘权’,骗城中百姓学枫国话,强制使用枫国银票和官银,意图同化云城,转变为枫国国土与国民。”云城的中郎将汇报军情。
“何必这般迂回,他们所求的不是土地吗?”有人不解道。
“当然是因为,某些人,还没有蠢到真打算将城池拱手出让,便择了个不三不四的做法,温水煮青蛙。权宜之计罢了。”鸩王冷笑道。
不过这也给了他机会,给了百姓喘息,万幸的是没有出现屠城那般惨烈的情况。
云城不如崀城那般防守牢固,有一条运河从城中穿过,全城的地下水道也相当通达,是以鸩王派出的银虿暗卫,早早便混进了城中,潜伏了起来。
在摸清城中大致情况后,便去解救或是拉拢得力郎将,再将陈将军被软禁的家眷绑走,联合陈将军,最后借用鸩王的名声,挑动满城百姓的不满与反抗,从而从内部攻破,一举夺回了云城。
至于天壑城,初时情况相去不远。但玉将军更为硬气,见自己的部将叛变,她当即一刀砍下叛徒的头颅,逃了出去。后来得城中诸多百姓相助,藏匿了起来,其中甚至有人葬送了性命,也要保住玉将军。导致银虿暗卫费了好一番功夫才寻到玉将军,然后献了一计,他们便开始结合民众,上演了一场大范围的狸猫换太子,让普通百姓与众多姩国兵将暗中交换身份。明面上军队还是那么多人,碍于虎符不能擅动,但实际上,兵将们早就换上了农家的短打,持着农具和破铜烂铁,再合力将城中的一处兵器库打了下来。再之后,便是真正的反攻倒算。
那一战,堪称漂亮!枫国的两支千人军队以及零散叛军,被打得节节败退,不是被俘虏便是被杀了,漏掉的不足一二。
天壑城的兵将前来汇报时,与有荣焉,说得声泪俱下。
而这两城的夺回,俱发生在他们临时扎营,救援犀家人的前一日。
在准备前往崀城,接到双城捷报时,真宿心下震动,久久不能平复。
真宿没想到,鸩王的动作这般迅捷,恐怕在离开京城的那一晚,便已布局好了。也没想到,鸩王的计谋能如此的行之有效,暗中靶心。说到底,是幕后之人不得人心。不然这甚是剑走偏锋的策略,怕是不可能得行。
而此时,听着双城后续的汇报,真宿眼底皆是对鸩王的钦佩与欣赏。
鸩王能感受到来自身后的灼灼目光,蓦地轻笑出声,将正在拟战书的严中郎将吓了一跳。
严中郎将不知鸩王在笑什么,只知鸩王让他拟的与枫国宣战的文书内容有大大的问题,遂迟疑道:“陛下,您这战书用词是否太……”太过直白,甚至可以说是猖狂了。他不敢想对面若是收到战书,会不会气到跳脚。不过这想想又很妙,于是严中郎将不再腹诽,还是给鸩王依样拟好了战书。
鸩王瞥着一众部下那强装严肃的神色,心头莫名有些痒痒,遂问身后的真宿:“小庆子也觉得,朕的战书写得不妥?”
真宿骤然被点到,顿时喉结微滚,借着揉搓鼻子,暗暗将喉间腥甜咽了回去。
他一心二用,光顾着修炼,漏听了战书那一段,只好借次紫府模糊回忆着,然后回道,“陛下写得太好了!就该直取他们命门,他们做初一,我们就做十五。他们攻我们三座城池,我们取回来不止,还要北上攻打他们边境三城!对面不是一直给陛下泼脏水,说陛下野心勃勃,对他们国土虎视眈眈,意图开疆拓土吗?如此倒打一耙,倒不如就坐实了,真给他们边境三城都打下来!”
“……”鸩王战书上写的,也只是攻打一城啊!严中郎将倒吸一口寒气,右眼皮跳得停不下来,额汗几乎要滴落到宣纸上。
旁边一众云城和天壑城的将领,则纷纷侧目看向真宿。他们对阉人基本没有好印象,甚至有在监军太监手底下吃过亏的。并且他们天然地对这种小白脸没有好感,要不是对陛下有盲目的信任与崇拜,他们险些要认为,这小子其实是陛下的娈宠,毕竟年纪轻轻就被一路带在身旁。因而对于真宿说的话,他们满眼都是不善,心下暗骂:这就是奸臣啊。对兵法军务一窍不通,却敢在这儿大放厥词,打下三座城,说得跟喝茶吃饭一般轻巧,简直妖言惑众!
而那群从京城一路跟过来的郎将,对于真宿,脑海里的偏见早就不知丢到何处去了。他们只觉有人能说出大伙的心声,给鸩王说说窝心话,那真不是一般的好,而是太好了。思及此,他们眼中隐含着欣慰笑意。
而鸩王没有发话,指尖无规律地敲着桌案。
众人只得噤声以待。有的郎将们心下忐忑,暗忖庆公公这番话,不会让鸩王下不来台吧;有的则幸灾乐祸,搁那儿偷偷乜着真宿。而不知自己弄错了攻城数目的真宿,心里也泛起了嘀咕,有点拿不准自己是不是踩了鸩王的雷区。
未几,鸩王凤眸凝着杀意,沉声道,“小庆子之言,提醒了朕。一城不足以当缓冲区,边境三城方为稳妥。枫国向来目中无人,此番便让他们睁眼见识见识,到底孰强孰弱。战书上不必更改,但朕心意已决——众将领听令!待崀城城门一开,随朕率兵出击,驱逐敌军,拿下枫国边境三城!”
“臣等誓死追随陛下!杀!!!”众将领齐齐单膝跪地,滔天喊声响彻营垒上空,震撼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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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被误会为娈宠的真仙大人,未来还会被误认为某人姘头
真宿:娈宠?我吗?
鸩王:是真的就好了。(暗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