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粟哥儿自是想来炭窑做事,但不能因此让全家与族人交恶。权衡之下,只能推掉炭窑之事。
庄聿白点点头,与孟知彰交换下眼神。庙小妖风大,果然该来的风浪,终归还是来了。
二人将盖了孟氏印章的请帖拿与货郎张看,让他安心回家。说不出三日,这帖子便会由张氏族长亲自送到粟哥儿的手上。
货郎张以为自己在听戏文。张氏族长何许人也?那是族中最尊贵的人。素日事情多,他家这些小事怎好让族长操心。货郎张自己痴长二十岁,从来没机会跟族长说过一句话。族长会亲自来他家送请帖?别开玩笑了。族长恐怕连货郎张家的门朝哪都不清楚。
不过看孟知彰和庄聿白满脸诚恳,又不像哄骗他,货郎张将信将疑地告辞回家等消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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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张氏族长张福正与族中耆老商议农田播种之事,忽听人报,说孟氏一族有位上首有事求见,这会儿已经到了村口。
孟氏与张氏虽毗邻而居,但两族隔着山,素日族人之间却鲜少往来。
近来孟家村的金玉满堂和茶炭闹得是满城风雨,昨日连县衙皂吏也来了,吹吹打打给孟家祠堂送了牌匾。这些热闹事,张氏一族想不知道也难,说不羡慕嫉妒也难。可谁让族中没出个得力的秀才相公呢?
孟氏一族刚刚被知县大人嘉奖,今日就派上首亲临议事,还用了一个“求”字,这让族长张福面上甚觉有光。他忙派人去村口迎接。
张福与族中众耆老等在正堂,听外面人声渐近,忙正正衣冠起身迎至正门,待定睛向外看时,人群扫了几个来回,却不见孟氏上首,只有被众人簇拥进来的一个年轻小哥儿。
张福料定对方故意搞事,一张沧桑的脸登时拉下来。
孟氏一族死绝了么?即便再看不起我张氏之族,也不至于派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哥儿来议事。
张福耷拉着眼皮,声音冰冷:“不是说孟氏一族的上首来访吗?他人在何处?”
那小哥儿上前一步,拱手行礼:“孟氏族人庄聿白,问诸位好!”
正常礼尚往来,此时应拱手还礼。张福双手却仍背至身后,站在台阶上冷眼觑着眼前这小哥儿:“你回去吧。让孟氏派个主事的正经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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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竟敢看不起我们琥珀?
等会就让你高攀不起!
第86章 撑腰
“在下便是孟氏主事人之一。”庄聿白上前一步, 不卑不亢。
放任族人欺凌弱小,庄聿白料到这位族长并不像孟氏族长这般明事理,也做了心理准备, 只是没想到对方态度如此傲慢。放在邦国外交, 这属于当众驱逐来使,足以兴师讨伐。
“你?”张福终于抬了下眼皮,视线扫向一本正经的庄聿白。真是一本正经胡说。
家族中的主事人,只有族长和几位上首。眼前这个胎毛还没长齐的小哥儿,仗着自己长得周正就敢当众戏耍张氏族长, 真当我张家没人了么!
不过近来孟氏家族风光无二, 若直接将人打出去, 两族真交了恶也不好。张福压下胸中翻腾的那股怒气, 语气还是带出不耐烦:“老夫还有正事, 没空在这里哄你,你且别处玩去吧!”
庄聿白并未因为对方的无礼而失了礼,仍客气站在原地:“在下此次来, 也有正事要与族长商议。”
真是好大的口气,即便是孟氏族中的耆老上首想见老夫还要提前说明, 他一个哥儿竟敢站在这说有正事同老夫商议。
孟氏一族好日子才过几天,就张狂得这般!连一个哥儿都敢出来抛头露面, 还说有正事与族长商议。真是笑话。
一个哥儿,能够和族长说上两句话, 已经算无上荣耀了, 还想赖着不走?给你面子你不要,那就休怪我不客气。
“来人,送客!”张福一甩袖子,人群霎时将通往门口的路让出来。
“族长当真不想听听我为何事而来?”庄聿白看了眼散开的人群, 嘴角轻笑。
对方这处变不惊的态度,倒让张福心中升起几分不安。他收回正要迈走到腿,决定再仁慈一回,耐住性子说:“难道你看上我们族中儿郎,家中不同意?若你备足嫁妆,或者不收聘礼,老夫或可以出面给你说句情。不过正室之位,就休要想了!”
男女无媒人夜奔之事时有发生,张福看眼前小哥儿模样不错,料定是看上了族中几个富户家的子侄。
“老夫还有正事,你若真为此事,改日再来吧。”张福的耐心有限,说完甩下衣袖,直接往正堂走。
有人见形势不对,忙从旁小声提醒:“族长,他不是别人,是孟氏新任的第九位上首……”
“胡说!”族长瞪了那人一眼,脚下未停,转身坐在正堂席位上时,门外之人已被族人“请”了出去。
上首都是族中德高望重的耆老,他一个小哥儿,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冒充孟氏上首来张家族中闹。他没有将对方逮住送到孟氏讨说法,已经算仁至义尽了。
“方才说到哪里?”张福同族中众人继续商议冬麦播种之事。
“说到底肥之事。”有人接话。
这次秋收,孟氏族中有人家亩产达到3石,张福也听说了。不过也只是顺耳听那么一句,怎么可能有亩产3石之事,不过哗众取宠的伎俩,说出来哄人罢了。孟氏族长孟向贵,他还是知道的,最喜欢搞这些面子上的事情。
不过大家是都庄户人出身,自然懂得田地肥了才会多打粮的道理。所以张福这些日子一直在想秋冬肥田的事情。
有人路过孟家村,见这些时日家家户户都在堆制新肥。有心思活络的,想托关系去探听一二,谁知族中上下口风那个紧,软磨硬泡几次愣是一个字也没抠出来。
算了,故弄玄虚。
求人不如求己,张氏众人商议着将族中会种田的老把式集结起来,看看在农肥上能有啥好主意。这边正说着,忽听院外一阵马蹄响。
县衙的皂吏!
官差上门,堂上众人皆是一惊。族中税粮都按时按量缴过了……难道是谁人犯了事?
众人惶惶不安忙接出,不及迎到门口,那皂吏翻身下马,已一路小跑进了院子,口中喊着:庄公子!庄公子!
张福心中忐忑,强行堆了满脸笑意迎上去,身子躬了又躬:“不知差爷今日到访有何贵干?在下张氏族长张福。”
“庄公子人呢?知县大人有事请教他!”
众人一听,恨不能跪在地上。官本位的社会,知县大人的口谕在这群平头百姓面前,那就是圣旨。听旨当然要跪。
跪不跪的,那皂吏似乎并不理会他们,只一味东看西寻:“庄公子不在么?我刚从孟家村过来,他们说庄公子来你们这里商议事情。他人呢?”
能让知县大人用“请教”二字的,想来这位庄公子一定是个大人物。但大人物怎么找到我们张氏一族来呢。
张福稍稍直起身,满脸疑惑让额头的皱纹更皱了:“不知差爷找哪位庄公子?我们这是张氏一族,并没有什么庄公子。您是不是……记错了人?”
“庄聿白庄公子!怎么会记错!”那皂吏有些不耐烦,看来真的是有急事找人。
“……庄聿白?”张福口中重复着这个名字,倒像是在哪里听说过。一时又想不起来,到底在哪里呢?
方才之人又走到张福近前,从旁小声提醒:“族长,就是刚刚被请出去的那位小哥儿……”
张福一愣,如五雷轰顶,脸都绿了,小声斥责那人:“你怎么不早说!”
那人也委屈:“刚跟您说过了,那位就是孟氏一族的新上首。您,您不信呐。”
张福悄悄摆手让那人退下,重新收拾笑容对官差大人道:“差爷庄公子刚刚离开,您喝盏茶歇息一下,我们立马将人请回来!”
边照顾皂吏情绪,张福边忙着起身走到门前,扬手唤来几个人:“快去!好生将那小哥儿,不,将那位孟氏上首请回来!”
听说庄聿白离开,那皂吏根本等不及,提襟跨步就向外走:“庄公子朝哪个方向去了?”
差爷亲自去追,张福哪还有坐等的道理,忙提鞋整衣跟出来。
皂吏翻身上马,朝庄聿白离开的方向追去。等众人在村口大柳树旁找到在那里歇脚的庄聿白时,皂吏已经策马离开。
张福带着族中耆老一路狂跑过来,眼下束发也散了,衣襟也歪了,异常狼狈。
稳坐族长之位,张福自然知道一些藏污纳垢的手段。一个哥儿能坐上一族上首的位置,至少是他这辈子闻所未闻的奇闻。而且一个哥儿能让县衙皂吏毕恭毕敬、礼待有加,说明这个小哥儿很有些本事,也很有些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