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孟知彰今日下学早,特意来庄上接人,下车先递了一水囊甜汤过来,让庄聿白润润喉,又说知道这几日庄上忙,他同先生告了两天假。
“有人记挂,有人疼就是好呀!”薛启辰冲着庄聿白挤眉弄眼。
庄聿白怼了下对方胳膊:“启辰兄,你又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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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哥儿到家时,卓阿叔正热好饭食等他回来。
“阿叔,跟您说过多少遍了,不用等我用饭。园中事情多,忙起来没个时间的。”
卓阿叔没吭声,慌慌张张迎过来,扯着然哥儿上上下下打量。
“怎么了阿叔?” 然哥儿放下东西,又去洗了洗手。
卓阿叔见他全胳膊全腿的,稍稍放下心来,半日说道:“这葡萄园之事,你还是不要去做了。咱爷俩种这几亩地,外加一些果蔬等物,至少两个人嚼用是够了的。”
然哥儿不解,再三询问,卓阿叔方开口:“外面可都传开了,说这田药是得到神仙托梦得来的,还要捉妖祭神。”
然哥儿明白过来,笑着扶阿叔坐下,又递了碗筷,解释说:“公子哄他们的。场地有限又围了那么多人,万一磕着碰着就不好了。可大家又都好奇,怎么劝也劝不走。公子这才编了个谎话。”
卓阿叔将信将疑,不过他最知道然哥儿的,这孩子心实,绝不会诓骗他:“是了,虽说敬鬼神,可驱虫哪里能用法术。”
阿叔往然哥儿夹了几筷子菜,“多吃些,这几日都瘦了。” 想想又开了口,“然儿,园中事若实在累,咱不做了吧。阿叔虽说没啥本事,这些年银钱也攒了几十两,等你寻个好人家……”
“阿叔,” 然哥儿忙撒娇似地打断,“园中就是忙点,不累的。还有啊,您老别动不动给我寻人家,我这辈子”
他没将庄聿白计划让他管理葡萄园之事说与卓阿叔。一则自己眼下能力实在有限,恐难当重任;二则阿叔年纪大了,他不想让阿叔跟着劳力操心。
不过作为长辈,卓阿叔哪能不操心:“我看庄公子年纪轻轻,不像个能在田地里劳作的模样。他那个制田药的方子,能行吗?”
“能行。明日就施药,您来若得闲也来园中看看。”
然哥儿虽也未见成效,但他就是相信庄聿白。
不过庄子上和卓阿叔一样持怀疑态度的人不在少数。
硫磺确实能驱除虫蚁,但将硫磺熬煮喷洒,就有久病乱投医之嫌。这些时日飞虫是多起来,比往年来得还早还密,但若因此乱了手脚,大抵还是这位新庄主太年轻了。
知道第二日施药,天蒙蒙亮,葡萄园中便挤满了围观之人。
倒不是庄子上的人坏,而是看上位者跌跟头,大抵也算是一种隐秘的乐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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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石硫合剂实验内容参考网络。
第117章 飞虫
晨光尚暗时, 夫夫二人便驱车赶到庄子上。
静置了一夜的药剂,经过沉淀澄清,汤液分层明显, 颜色也更为明亮, 此前偏暗的铜红色变成近石榴红。
听从庄聿白指挥,孟知彰用细纱布慢慢过滤后,灌入窄口瓷瓶,十斤水剂足足得了5大瓶。
庄聿白用皮质水囊设计了简易的喷洒工具。当前溶剂浓度约为29波美度,他用水稀释到3至4波美度, 让孟知彰逐棵进行喷洒。
东方慢慢泛起鱼肚白, 淡粉的稀释液通过莲蓬口洒上萌芽在即的葡萄藤时, 葡萄园外, 零零散散的身影已经陆陆续续围了上来。
土地里谋食之人, 自然知道春季防虫的重要和不易。昨日庄主说捉妖祭神来煎药,有人想了一夜。
“若这祭神的符水真能灭虫,管他是捉妖还是降魔得来的, 我也想试一试。”
“你想试试?江湖术士的方子,有几个能是真的!骗人银子的伎俩罢了。我反正不信。”
“我和你一个想法。不过这东西只用在葡萄园, 想骗也骗不到我们头上。庄主想折腾就随他吧。”
“但愿如此。庄主打着灭虫的名义大张旗鼓搞来硫磺,又弄了那样神神秘秘的一个炼制台, 不会是要施展妖术吧。”有人胆小,心里揣着鬼, “无利不起早, 又是炭窑又是金玉满堂的,给了咱们那么多好处,难不成……到最后是想把咱们炼成丹药?”
“我看你是话本子听多了。就你这二两骨头能炼成啥?快别瞎想了。窑上和庄子上这么多活计要做,把你我都炼了谁来做工?不过我看这灭虫的方子, 卓阿叔那几位种田老把式也不是很看好。”
园外人群越聚越多。
偶尔飘过来只言片语,庄聿白只听听倒没有说什么。他将其中三瓶药剂和一封详细的使用说明交给管庄人周老汉,又拿了一串钱,让他派个稳妥之人送去孟家村。
孟知彰手上利落,第一缕晨辉洒上他坚实臂膀时,所有用到的物件设备等已清洗完毕并妥当收了起来。
清早湿气重,飞虫一般并不活跃。此时倒看不出药效。
然哥儿扶着卓阿叔也来了。阿叔一夜没睡好,主要是担心自家孩子被人哄骗了。
他随手翻开路旁的树叶,眉头不觉锁紧。带翅蚜虫已经聚集,比往年还要早。阳光一打,不消半个时辰便开始到处飞蹿了。
待至园中,卓阿叔边走边看,并未见飞虫踪影。可以理解,因为葡萄藤尚未发芽,刚喷淋过药剂的藤蔓尚湿漉漉的。即便有飞虫,此时也湿了翅膀,飞不起来。
卓阿叔和然哥儿向夫夫二人请了安,几人寒暄几句,庄聿白看出阿叔心思,将只剩了一个底的药剂递上。
“阿叔看看这药剂,硫磺煎制的,只加了生石灰与水。”
意思是配料简单,绝对安全。为增强可信度,庄聿白又指指身旁的孟知彰,“今日劳……劳我家相公忙了这小半日,将整个园子喷淋一遍。”
说着庄聿白看了孟知彰一眼,示意他展示下自己强健的肌肉和体魄,证明这药不仅无毒无害,更不会被妖魔摄了魂魄。
谁知这孟知彰倒好,杵在那里不动。庄聿白心中翻个白眼,不得不又清楚、明白地再次喊了声“相公”,对方的“失聪症”才瞬间好转。
为方便做活,孟知彰今日脱去长衫,和庄聿白一样换了身短褐。袖子齐整挽着,紧紧箍住小臂。他接过自家夫郎递来的巾帕,擦擦额间汗珠,慢条斯理擦过后,又将巾帕递了回去。
“阿叔,硫磺素来是入方良药。”孟知彰将瓶塞打开,请卓阿叔看了看药剂。
“《肘后方》有载,以牛乳煎硫磺,可治风毒脚弱,痹满上气等;《太平圣惠方》中所记硫黄煎,以硫黄、麝香、雄黄等慢火煎如稀饧,外敷,用以治疗口疮久不愈,疼痛不可忍。硫磺入药可救人治病,硫磺入药也可以医树妨害。”
孟知彰看向庄聿白,脚下不觉走近半步,与他家夫郎并肩而立,“今日我家夫郎用这硫磺与生石灰煎制的药方,用于果树菜蔬等的虫害防治。与此前新型肥田术一样,皆乃惠民利本之举。”
到底是学富五车的学霸,夸人还要引经据典,庄聿白暗竖大拇指,心中大喜,面上倒一副云淡风轻模样。自家相公向来如此。
但对卓阿叔而言,不管孟知彰还是庄聿白都是种田的生瓜蛋子。
孟知彰好歹是功名在身的秀才,秀才相公摆出了先贤们的典籍房子,他多少还是信了几分,至少不排斥这炼制的什么药剂。不过与人治病和与树治虫还是隔着什么。好与不好也不是嘴上说说就能算的。
卓阿叔将手中药剂瓶子瞧了又瞧,到底瞧不出个所以然。他种了大半辈子田,他相信经验,相信泥土里长出来的活生生的成果,而不是书本上那遥远字块写就的道理。
太阳出来了,照得人心里也跟着亮堂起来。葡萄藤蔓上的昨夜湿气与今朝药剂随着阳光流转,开始慢慢蒸发,已从枝蔓顶端开始转干。
葡萄树都是新移栽的,庄聿白请卓阿叔一起到园中看看。
几人在葡萄树垄间慢慢行走,检查植株的定植状态、水肥情况等。
走了半日,卓阿叔脚上不便,但做事老道,回头,眼前一幕惊得他一时眼睛不知该往哪放。
作为一家之主的孟知彰却将行走主位让给庄聿白,自己错半个身子跟在他家夫郎身边,像一位强大又忠实的卫士。更夸张的是,因为此时迎着光,孟知彰恐阳光直直照进庄聿白眼睛,亲手举着一把折扇帮人当着。
卓阿叔微微怔了下,半日方察觉失礼,忙乱乱将视线移开,说了几句这葡萄移栽状况不错的话,最后将视线放在自家孩子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