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
答案只有一个,公子乙在“借刀杀人”。
以骆家二公子之手,“杀死”骆家伎人九哥儿。
“他背上的那一剑,是替然哥儿挡的,也是替我挡的。”
庄聿白翻身过来,支肘趴在孟知彰枕边,静静看着月光下越发棱角分明的脸庞,轻轻唤了句,“孟知彰”。
“孟知彰,如果说……我是说如果,这只是一种假设……”
庄聿白抿着唇,手指轻轻抠着孟知彰肩上的轻薄衣领,半日方道:
“如果我死在这次驸马坡劫杀中……你会不会……”
“没有这种如果。永远不会有这种如果。我不允许!” 声音像是嗅到危险的猎豹,警觉又凶狠。
庄聿白没看清孟知彰怎么从枕上起身的。等他从一阵昏天暗地的眩晕中找到方向时,自己已被紧紧压回枕上。
孟知彰的脸,那么近。近得庄聿白只能看到一双震荡不已的眸子,死死盯住自己。似乎一个眨眼,自己便能从他身边消失一般。
“我、不、允、许!”喉结翻滚,眼前人又重复了一遍。
孟知彰素来矜持稳重,庄聿白私下会叫他冷脸书生。即便知道对方如此,庄聿白还是被对方的这份严肃,给惊住了。
庄聿白想像往常般插科打诨,萌混过关,说自己只是说句玩笑话,怎么还当真了。
不知为何,话没出口,鼻头先一酸,竟扑簌簌滚下泪来。
刚才还铁骨铮铮的孟知彰,一下乱了手脚。
他没见过落泪的庄聿白。他慌了。
“抱歉,我……我是不是弄疼你了?”
此话一出,更不得了。庄聿白挺起上身,直接环抱住对方脖子,整颗脑袋埋进人家颈窝。
颈窝滚烫,血脉贲张。
庄聿白,哭得更凶了。
第178章 暖脚
庄聿白埋在孟知彰颈窝里, 嚎了半宿。
一开始确实是委屈。
你说人家好端端从京城回来,全程沉浸在好事盈门的喜悦里:不仅好友斩获武状元,自己还结交了忘年交康老先生和他的奇怪小侄子琪公子, 甚至在京城铺展生意都有了一二眉目。
虽星夜兼程, 但有云无择和长庚师父压阵,一路还算顺利。谁知马上到家了,却跳出来个骆耀祖。
夜半深山,被人追着劫杀,这种惊心动魄也算是被他体验到了。
庄聿白想到那夜的哀嚎声与血腥味, 不觉一阵阵后怕。
他仰着头, 伸长脖子, 下巴搭着孟知彰结实的肩头, 胳膊紧紧搂抱住对方, 就这么粘在人家身上,眼泪一汩一汩的。
寒冬雪地,在坚硬如冰铁的地上, 被人那般摔来摔去,刺来刺去, 虽捡了条小命,可害他在家躺了好几日才能下地。这, 难道不值得委屈么?
哭到痛处,庄聿白将自己挂得更紧了些, 伏在人家肩头, 手指还扣进人家背后,像只小软猫,委屈地一阵一阵抽噎起来。
一开始呜呜哇哇,后来哼哼嗯嗯, 再后来终于哭累了,声音也小下来,嘤嘤嘤几声后,忽地瘫软在人家身上,睡了过去。
孟知彰不清楚庄聿白睡得如何,不过他将人拢在怀里伺候了一夜,轻不得,重不得,小心又小心,仔细又仔细。
自从驸马坡回来后在孟知彰怀里哭过这一场,庄聿白看孟知彰的眼神都有了变化。
就是那种,又亲密又陌生,还夹杂些不好意思。无事时偷偷盯着人家看。见对方要看过来,又忙慌慌移开视线。确认自己“安全”了,目光很快下意识黏回去。
*
马上过年,雪一场接一场。对庄户人来说自然是高兴事。瑞雪兆丰年嘛!厚雪一盖,下面的矮墩墩的冬小麦就可以安心冬眠咯。
“等开春这雪一化,地里喝饱水,麦苗眼瞅着就能蹭蹭往上窜了!”
这日雪刚停,周老伯就敲响了齐物山的院门。说庄上乡邻将自家制的年货土产快将议事堂给堆满了,都是送庄主的。请庄聿白得空去看看。
“大家攒些东西不容易,我这里什么都不缺的!”
风炉上咕嘟咕嘟温着红枣黄芪甜汤。枣子是牛婶院子里结的,托人给夫夫二人带了一大袋。
庄聿白忙盛了一大盏:“周伯,喝两口压压雪气。雪天路滑,叫个腿脚利索的小子来送话就好了,上了年纪还是当心些身体。”
“这东西呢,是大家的一片心。我拦不住,也不好拦。他们还说要亲自送到您这里来呢!”周老伯笑呵呵喝了几口甜汤,直夸熨帖,“我这身子骨还硬朗,再帮庄主管几年庄子不成问题。庄主给庄上人采买的风炉,眼下大家都用上了。煮茶热汤,非常好用。这雪冷天,家家屋子里也都有了热乎气。”
“那便好。”
庄聿白套了马车,和周老汉一起往庄子上来。
一路上,周老汉话没停。
200两福利银子已经全部发下去,账簿明细,然哥儿写好放在了议事堂。明年春肥材料和灭虫药剂的材料,都准备妥当。庄稼地里的事,庄上人都会上心。
庄聿白同他交代:“年前还有半个月,让大家赶工多产几窑炭火,金玉满堂也将元宵前的量备足,一并送去薛家铺子里。如此,庄上人可以长长放一个假,正月十五之前,都无需做工了。”
“这样好!这样好!”周老汉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
“庄户人嘴笨,说不出。但能看出来,大家心里高兴!对庄主也真的是感恩戴德!过日子最俭省的张婶子,前几日还去买了两斤肉回来,坚果蜜糖也买了一大袋。说今年收成好,家中跟着金玉满堂和茶炭生意,攒下几两银子。说全亏了庄主,这日子才能过成今年这般,所以眼下这个年一定好好过!”
周老汉说的大家这份感恩戴德,可不只说说而已。很快实质化,而且就直愣愣戳到庄聿白跟前。
庄聿白看着议事堂堆了满堂的农副产品大集合,一整个怔住。
有自家酿的桂花蜜,有晒的果干果脯,有一只山上打的小獐子,不一而足。有手巧的,竟做了顶兔皮帽子,还有几只藤条篮子……
能看出来每一样都细细选过、挑过才送到这议事堂的。若不收,倒是真寒了庄上人的心。
恰好薛家小厮来送帖子,从齐物山一路找了来。
“我们家大公子特写了请柬,腊月二十五景楼设宴,款待庄公子和孟公子。万望赏光!”
庄聿白笑着接了请帖:“家里都还好?你们二公子怎么样,我好几日没见他了。”
薛家往年多年都是少夫人苏晗打点,近来身子月份大了,行动着实不便,薛启辰便留在家中当他长嫂的小跑腿,来找庄聿白厮混的时间越来越少了。不过他的心还在这边,薛家准备了什么年货,隔三差五他也备一份给庄聿白送来。
“老太太、少夫人和两位公子都好,只是二公子天天念着要出来找庄公子,不过家中年末事情多,他这几日出不来。快闷坏了。”
薛家小厮帮着将这些年货装车,足足装了两大车。
庄聿白指着其中一辆交代薛家小厮:“这一辆你带回家去,就说是小各庄备的年货,给老太太提前拜年!祝老太太身体康健,笑口常开。”
临行,庄聿白又想起一事,他勒住马。
“周伯,我听说有人在家给我供了牌位,日日烧香念佛。这有些……”
庄聿白想说不要搞封建迷信那一套,不过也清楚这是庄上人以自己能想到的最好的方式,表达对自己这个庄主的祝福。话在嘴边转了个弯。
“您老年纪大些,帮着去劝劝。别搞这些。我年纪轻,折了福气就不好了。”
“可他们这就是给庄主祈福呀。”周老汉颇有些惊讶,也可以说心虚。
因为他自己也搞个小神龛,一天到晚空了就去上柱香,给他家庄主祷告一二。他不仅自己拜,家中子侄孙辈都要拜。
周伯还想劝他家庄主两句,见庄聿白不像是客气,犹豫片刻还是依了他:“好。听庄主的!我去说说那些人。”
庄聿白调整马头方向。
“年前家中还有许多事要处理,我便不过来一一给大家拜年了。周伯帮着给大家带个好!庄子上有需要看顾的老人孩子,就劳周老伯多费些心。对了,咱们设置的“小银库”里,应该有大几十两银子了,取20两银子出来,谁家走亲访友需要的,让大家尽管来取便是。若有需要再买些肉蛋油和布匹给大家分一分,周伯张罗着办就行。”
越近年关,日子过得越快。
这是庄聿白夫夫在府城过的第一个年。虽家中还是这两口人,庄聿白也不想糊弄。他打算弄得热闹一些。腊月二十几开始,他边开始张罗年货采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