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章
“这书信上的字,很不错。想来有如此书法笔力之人,身上也是有些功夫的。”长公主目光落在一旁案上。
云无择躬身上前,将案上信件收起:“殿下好眼力。孟知彰与末将一同长大,一同习武,他虽是个走科举之路的书生,功夫却不在末将之下。”
云无择犹豫瞬间,还是再次开口:“殿下,羌人之事,不可不妨。”
长公主不置可否:“云校尉,你是陛下钦点的武状元,三日后的沙场点兵若是输了,丢的可是陛下的脸面。”
长庚带着应龙一直等在外面,见云无择出来,上前迎了两步。
在师父面前,云无择方展露出他少年气的一面。这位教练场上一呼百应的云校尉摸了摸应龙的毛茸茸的脑袋。
“师父您不知道,刚才那萧潜太嚣张了些。只可惜三日后我不能亲自上台,不然定要让他手下那群虾兵蟹将好看。”
西境的夜空,分外澄澈,漫天星斗,璀璨如钻。
长庚跨步而立,顶天踵地,气势如虹。他冲云无择扬了扬下巴。
“云校尉看来,我能不能让他们好看?”
第187章 点兵(二)
吴茂才从军营回来, 已近戌时,城中商铺皆已打烊,路上也没了行人。
他让随行的小厮先行回家休息, 自己不放心带回来的货物, 只身赶往铺子中。
边城就是这般,一过酉时,白日的喧嚣便沉淀下来,像只归巢的孤独鸱鸮。
吴茂才勒马弯进主街,眼前却倏忽一亮, 远远便见自家铺子前仍灯火通明, 人来人往, 比过年还热闹。
账房先生略显疲惫的小跑过来, 精神头却好得很, 眼中带光。
客商律和要的茶炭和金玉满堂已按照吴茂才交代的,当场钱货两清,不到中午便着人将货拉走了。
“但他人却不肯走, 心心念念说掌柜的答应他的酒还没拿到。这会正在铺子里等您呢!说若见不到您人,他便住在咱铺子里。”
真是个犟脾气。吴掌柜笑着往铺子里进, 未及进门却被半堵墙拦了去路。
“吴掌柜怎么这早晚才回来!你一早答应我的……”律和嗓门大,嚷嚷到一半忽地住声。猛虎也有心细时。他环眼四周看了看, 以手遮嘴,凑近了低声问, “你答应我的葡萄酒呢?我可是在这足足等了你一天!”
“抱歉律和兄, 家中有事,处理得晚了些。”又转头招呼小厮,“小贵子,把我带来的那饼团茶, 给律和掌柜尝尝!”
“酒酒酒!”律和急得直跺脚,圆圆脸上眼睛瞪得更圆。早上只给他看了一眼,说等他回来亲手交货,这一等就是一天,哪有闲情喝茶。
两人阁间对坐,吴掌柜取了个木匣过来。
“什么!只有8瓶!”律和双目环睁,“这还不够我自己一天喝的!”
“稍安勿躁,律和兄听我慢慢说。”吴掌柜将人按回椅子上,笑说,“这可是大恒的稀有尖货。单这几瓶还是我们主家从给大恒皇帝的贡酒中匀出来的。皇帝陛下每年也只有200瓶。而且我只带回10瓶,其他人都没有,律和兄独独得这8瓶,怎么还不知足呢!”
律和听如此说,又开心起来,不过对于价格却始终心存疑虑:“当真只要10两银子一瓶?”
“你我是多年交情,律和兄这边,我每瓶只收10两银子。”吴掌柜神秘挑挑眉,“这几瓶酒该如何售卖自然不需要我提醒律和兄。我们东家说了,今年葡萄园扩张,年底至少500瓶运到这边来……”
“好好好!500瓶我全要了!”
听风便是雨,律和当即就要为这500瓶葡萄酒写字据,下定金。
“律和兄,你又着急!你先把这8瓶好好收着。等夏季葡萄园挂果时,就能定下具体运过来的数量了。”
律和心有不甘地掏出80两银子,小心捧了那8瓶葡萄酒告辞,临出门又说今年新挖了一批肉苁蓉,明日着人送些给吴掌柜。
送走律和,吴茂才又去招呼其他主顾,等铺子中都忙好,已是亥时。他这次带来的十数辆货物只剩三成不到,一日之内竟然全部售罄。
还是境外客商的钱好赚。单说这葡萄酒1瓶抵府城10之价。等律和葡萄酒这条线打通,今年一定多多问大公子要几车。
一时吴掌柜与账房出了铺子。
“后日运往府城的商队都准备稳妥了吧?”
“妥了!明天检查核对一遍,后日清早便启程。”
“羌人的肉苁蓉很好,律和明日着人带来后,就随这批货物带给大公子。还有,今日铺子中的售卖情况一并说与大公子知道。”
吴茂才自有自己的小算盘。眼下,葡萄酒是没有的,但这茶炭和金玉满堂怎么也要多给些才是。
繁星弯月,穹宇澄明。
吴茂才抬头看看天,自从庄公子的金玉满堂和茶炭加入进来后,铺子里的生意比往日越发红火。只是量太少,刚到便被抢完。
这庄公子是他们东家的贵人,怎么不算他的呢。若非生意一日好似一日,他又如何能在这掖池城中置办上一座小院子。
在这黄沙漫天的西境开垦荒地,若是别人提此建议,吴茂才只会认为此人异想天开,想粮想疯了。但这是庄公子说的。
他和他家长公子一个心思:庄公子所言,信,就是了。
哪怕庄聿白说太阳是方的,也一定有他的道理。
买荒地,既然是挂了一个“买”字,那便是有买有卖的正经生意,总得先找到卖家才行。
蔓蔓荒草,砾砾风沙。出城一二十里,目力所及,似乎被繁华世间遗忘,甚至丢弃的废弃角落。似乎天地创立之初,便不曾有过归属,更罔论主人。
普天之家莫非王土。既然荒地没有具体主人,那便是官家之地。吴茂才打着薛家在边城的名号,找到掖池司农小吏。
“买荒地?垦粮田?”
司农小吏蹭一下从茶楼雅间临窗的椅子中站起来。险些将桌案上的茶盏带倒。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又重复问了吴茂才一遍。
“吴掌柜,这是与我开玩笑呢吧?”
买地垦田,别说掖池满城之人闻所未闻,就是翻遍掖池地方志,上下几百年的文字记载中,也不见有人在此处做过这般荒唐事。
吴掌柜忙重新奉了盏茶,双手敬上:“这是我们家主的意思。我只依令办差。”
垦荒种粮,正常缴税。私人愿意出钱出力,官家平白得粮,这和做善事有什么区别?官府自然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吴掌柜可有看中的地方?”
“城南50里有条停马河。”吴茂才这两日骑马将掖池周边跑了个遍。
“名字叫河,不过一条小水沟罢了。早年有军队在那里驻扎过,丰雨季还能种些瓜菜。但这都是很多很多年前的事了,现在除了砂石,就是接天荒草。”司农吏捋捋胡子,看了吴茂才一眼,笑着点下头,“也就那一片地,略略可行。”
薛家在掖池的生意都能做成这般,想来家底定是极丰厚的。既是买地,十亩八亩说出去,恐怕辱没了薛家的财势。
而且司农吏也有私心。若今日他能多卖出去荒地,回去复命时,自然少不了嘉奖。他盘算了半日方开口,大有一点豁出去的意味。
“那一带,开个三五十亩不成问题。至于价钱么,”司农吏略略停顿,“眼下上等田2两银子每亩,下等田800文每亩。荒地眼下虽无所出,但地契实打实还是要交到你们东家手上……这样,每亩300文。”
司农吏着实没有售卖荒地的先例可以参考,既然对方买回去做农田,那就按农田价格为线报了个价试水。他见吴茂才眉头微锁,只一味低头不语,似在琢磨什么,便知对方这是为难了:嫌贵,又不好与公家讨价还价。
别说对方嫌贵,司农吏自己也觉价高。也就是这些有家底的商贾,赚了几吊钱最爱买房买地充门面,换做旁人哪怕分文不取,谁要这荒地作甚。
“当然了,若你们家主一次能买上50亩,每亩便宜20文,也使得。而且这荒地呢,想来前两年不会有什么收成。我回去向大人秉明,免除前三年的税粮。吴掌柜觉得如何?”
若是自己出钱,280文一亩的荒田,吴茂才说什么也不会买。但长公子给到的红线是每亩500文。
“税粮之事,劳烦官爷了。”吴茂才先接了对方的好意,生意场上摸爬半生自然知道如何砍价,“若不是50亩,价格几何?”
“你我都在这城中讨生活。吴掌柜也是替人办事。这样,若三四十亩,也是280文。若再少……”
“若是三四百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