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你们搭了梯子进去时,院内可有旁人?”祁煊问。
  “有啊,扬大两口子就倒在旁边,俩人都昏迷不醒,手臂上也被咬伤了。”
  胡赖子被咬的时候,发出了惨叫,那就说明那鸟妖伤人并非一击便可令人昏迷。既然如此,只受了轻伤的扬大夫妻,明明有大把的时间可以逃跑和求救。
  可他们没有。
  看来闻潮落先前的怀疑不无道理,如今看来,事发时夫妻俩不仅有可能清醒着,说不定连门都是他们栓上的。
  而他们此举,亦有合理的解释。要么为了报复胡赖子,要么为了保护那只行凶的鸟妖。这恰好印证了闻潮落和祁煊的猜测。
  念及此,闻潮落快速回了隔壁。
  他擎着手里的火把凑近看了看院中那只小木马,就见其上布满了抓痕。不仅是这只小木马,就连一旁的木牌车上,也布满了同样的抓痕。
  毫无疑问,这些痕迹是鸟妖留下的。
  那只鸟妖,是杨大夫妻豢养的。
  只是不知何故,它在咬死胡赖子时,误伤了夫妻俩。
  “祁副统领,那两具尸体……复生了。”牵狼卫匆匆来报。
  祁煊叹了口气,开口道:“点火吧,现在就烧。”
  祁煊带着闻潮落快步回到柴堆旁,近旁围满了手持兵刃的牵狼卫。死而复生的夫妻俩被牢牢捆着,此刻正在嘶叫,看上去毫无理智可言,周身散发着浓浓的戾气。
  “你觉得它会来吗?”祁煊看向闻潮落。
  “听说,鸟是很恋家的。”闻潮落道。
  祁煊走到一旁,从一名牵狼卫手里拿过了一张弓,又抽了一支箭。
  “村长说他家的孩子年后就被送走了,但桌上那些练字的纸,分明是新的。”杨大家整理得井井有条,绝不是懒散之家,没道理将孩子练字的纸随手摆在桌上几个月都不拿走。
  唯一的解释就是,那些字是新写的。
  若是这样,那只鸟妖很可能就是……
  “利用父母来诱捕涉世未深的孩子,牵狼卫的恶行,又要记上一笔了。”祁煊一手拈着箭,搭在了弓上。
  闻潮落看向站在身前的祁煊,心绪纷杂。
  这世间总有许多事是无法单纯用是非对错来衡量的,就如眼前,若以一时的恻隐之心放过这只妖异,便会置更多无辜的人于死地而不顾。
  祁煊为此,倒是担了不少凶名。
  牵狼卫点燃火油,大火顷刻间燃起,火光将小半个村子都照亮了。
  “二郎,说点什么吧。”祁煊搭弓,视线锁定被燃烧的柴堆。
  “祁副统领!”闻潮落实在不知该说什么,抬手顺势在祁煊屁.股上拍了一下,“你可要射准一点喔。”
  祁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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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久后的闻潮落:完蛋,一语成谶了[愤怒][害怕][裂开]
  祁煊:[坏笑][害羞]
  第22章
  随着柴堆越烧越旺,夹杂着难闻气息的浓烟弥漫开来。
  闻潮落不喜欢这味道,但他并未离开,而是立在祁煊身后,视线牢牢笼罩着燃烧的火堆,一手按在腰间的匕首上。
  就在这时,一声鸟鸣自天际响起。
  闻潮落抬眼看去,便见一只白羽的大鸟冲着火光而来。
  祁煊反应极快,即刻放箭。
  箭羽划破浓烟,一击即中,穿过了那只鸟的半边翅膀。随即,大鸟身体失去平衡,扑腾了几下,直直朝着地面坠去。
  “中了!”闻潮落开口。
  “呦吼!”在场的牵狼卫齐齐发出欢呼。
  由于事情突然,祁煊并未来得及朝他们详细解释,因此他们此时并不知祁煊射中的是怎样一只鸟,只是在为祁副统领的箭法呐喊。
  “在这儿等着。”祁煊将弓递给闻潮落,朝着鸟坠落的地方奔去。
  闻潮落手里攥着那张弓,立在原地,视线却一直跟着祁煊。
  不知是不是直觉作祟,他总觉得事情过于顺利了……
  果然,就在祁煊距离那只鸟仅剩一丈远时,坠地的白鸟忽然振翅,竟然再次腾空而起。此时它宽大的翅膀上,还镶着祁煊射出的那支箭,那情形极其诡异。
  糟了!
  闻潮落心中咯噔一下。
  若他和祁煊所料不错,这只鸟妖应该是杨大的孩子所化。可他们在杨大家里,看到了新写的字,这就意味着这只鸟妖,在异化后,依旧可以化成人形。
  依着国师那本书《妖异怪志》所记,只有高阶的妖异才能在异化后再次化成人形。而高阶的妖异,有着极其强大的妖力,哪怕受伤也可以很快自愈。
  所以祁煊那支箭,根本要不了白鸟的命。
  “小心!”闻潮落大喊。
  他顾不上其他,快速从一旁的牵狼卫箭筒中抽了一支箭出来。
  白鸟朝着祁煊俯冲而下,在即将落爪的一瞬间,一支箭擦着它的脑袋飞过,掠掉了几片羽毛,惊得它再次腾空而起,发出了尖锐的鸣叫。
  “别让它跑了!”
  闻潮落一边大喊,一边摘下牵狼卫的箭筒,挂在了自己身上。他动作极为利落,抽箭搭弓,瞄准放箭,一气呵成。
  这只妖异太强了。
  更棘手的是,它——或者说他的原身,是心智不成熟的孩子。经历了先前的事情,又目睹了双亲的死,若他对人类心生怨恨,将来必定后患无穷。
  白鸟似乎觉察到了危险,未再冒进。
  盘旋了片刻,转头朝着来时的方向飞去。
  闻潮落眼看他要逃跑,一手握着弓疾步追去。可白鸟即便翅膀上插着一支箭,动作也极为利索,闻潮落双脚再快也不可能追得上他。
  眼看白鸟已经快要脱离视线,闻潮落又气又急。
  “二郎!”就在这时,闻潮落背后忽然响起了马蹄声。不等他反应过来,便觉身体一轻,被人拦腰捞起托上了马背。
  “东南方向,快!”闻潮落道。
  “坐稳了!”祁煊一手控着马缰,一手揽着闻潮落的腰,防止马跑得太快把人颠下来。
  白鸟冲破黑夜,扑闪着翅膀越飞越远。但他翅膀上插了一支箭,飞翔的速度和高度多少会受到影响。
  祁煊控马急奔,一直缀在白鸟身后。只可惜黑暗中视线受阻,再加上马背颠簸,闻潮落射出了两支箭,都堪堪擦着白鸟的翅膀划过。
  “不能让他跑了,错过这次机会,下次再想找到他的踪迹就难了。”闻潮落道。
  “还有几支箭?”祁煊问。
  闻潮落伸手在箭袋里一摸,“只剩四支了。”
  “省着点用,别心急。”祁煊说着一夹马腹,“你目力好,盯住他的方向,我来控马。”
  上次在山洞里抓回老张时,祁煊在黑暗中几乎没看到老张的影子,闻潮落却能隔老远就把人看清。所以哪怕在黑暗中,他也能以超越常人的目力,锁定白鸟的身影。
  闻潮落没再尝试射箭,而是一手握着弓,一手稳住身形。
  “二郎,先换个位置。”祁煊一手环住闻潮落。闻潮落会意,抱着他的腰借力,自马背上翻了个身,坐到了祁煊身后的位置。
  “抱紧我。”祁煊道。
  闻潮落将弓往肩上一挂,两手环抱住了祁煊的腰。
  祁煊没了顾忌,两手控马,速度登时又快了不少。
  那抹白影原本已经快在闻潮落的视线里消失了,在祁煊的追赶下,竟又越来越近。闻潮落眼看时机成熟,摘弓搭箭……
  电光石火间,白鸟忽然俯冲而下,身体被横亘的城墙挡住了。
  两人不知不觉间,竟已追赶白鸟到了城墙下。
  “糟了,他出城了!”闻潮落心凉了半截。
  “没事,有我呢。”祁煊奔马朝着最近的城门,远远便摘下了腰牌,朝守城的士兵喊道:“牵狼卫办差,速开城门!”
  祁煊在闻潮落面前经常嬉皮笑脸,可实际上他的气质十分冷冽,在外哪怕不认识他的,见了面也难免被他身上的威压震慑。此时他策马疾驰,一袭玄衣,更显凌厉。
  天刚蒙蒙亮,本就快到了开城门的时辰。
  守城的士兵见是祁煊,丝毫不敢怠慢,几人飞奔着合力打开了城门。
  如此,祁煊几乎没有停马,带着闻潮落径直穿过了城门。
  到了城外,白鸟已经消失的身影,再次出现在了视线中。
  “我看到他了。”闻潮落惊呼,同时指了指方向。
  祁煊纵马急追,牢牢将白鸟的身影拉到了闻潮落的射程之内。
  白鸟慌不择路,朝着林间飞去。
  祁煊控马转了个方向。
  林间久无人至,荒木横陈。
  眼看马就要被挡在半空的横木绊倒,祁煊却一扯马缰。
  “抱紧点!”
  话音方落,骏马扬蹄纵跃,自横木上一跨而过,稳稳落地。
  闻潮落抱着祁煊劲瘦的腰腹,心脏猛地一跳……这一刹,与他年少记忆中的一幕,骤然重合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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