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是啊,而且想想她出现眼盲的时间,等于石文劫走她的时候,就已经给她用了解药?
回想这两日,石文并未虐待她,除了偶尔一些言语上的恐吓,她到从未受过身体上的委屈,甚至有吃有喝,也没有饿过。
细细想来,就算是恐吓,石文也一直都是带着笑意的,只是自己当时过于紧张,悟错了他的意思。
杨笛衣想不透,自己和他并未有过交集,为什么他要对自己这么好,甚至以命......
木雕?对,还有个木雕,是他让自己拿好的,杨笛衣暗暗想着,等眼睛好了,一定要仔细看看那个木雕。
方雪明说她要安心养着,她是觉得没什么事,但是三白和馒头不依不饶,两个人轮番过来伺候她,恨不得一日三餐亲自伺候她吃。
杨三白端着一碗饭,“夫人,你就安心吃吧,不然我也不放心。”
馒头跟着站在旁边唠叨,“笛衣姐,你就好好吃吧,不然江上哥醒来看你瘦了,非要揍我。”
毕竟江上哥在昏过去之前,说的最后一句话就是照顾她。
就两天,哪能瘦啊,杨笛衣哭笑不得,再说她又不是废了,走不动也抬不起胳膊,但还是在两人一句又一句的念叨中,连手都没抬起来过。
从她看不清开始,她就习惯凭借眼前的颜色来判断时辰。
就比如现在,大片的褐色中,只有一处是暖的橙黄色,像是个没煮熟的蛋,想来是傍晚了。
他们本来说要在她的房间里吃饭,杨笛衣没同意,连连把他们往外推,
“我真没那么废,各位,该吃吃,该喝喝,好吗?”
于是这会儿,静谧的屋子里就只剩她一个人,杨笛衣扶着床站起身,往着橙色那边靠。
坐了一下午了,她实在想去吹吹风。
怕她摔倒,屋里能挪走的家具物件都挪走了,只留下最要紧的东西,加上杨笛衣摸索着往前走的速度也不快,一路上很是顺畅,没有磕到碰到。
终于,杨笛衣摸到了窗框,再试探着往前,轻柔的风抚过她的脸颊,叫人浑身舒畅。
只不过还没等她彻底调整好位置,屋门突然被打开,风忽然大了起来,杨笛衣下意识转向声音来源处,发现是个白天没有见过的颜色。
而且来人推开门就只是安静地站着,并未走过来。
杨笛衣片刻愣神,很快猜到来人是谁,笑着说道:“你醒了?”
“嗯,”周悬应了一声,依旧没有过来。
杨笛衣扶着窗台,往前走了几步,“还难受吗?听三白说你吐了好多血。”
“好了。”
他的声音似乎近了一些,但很快又退了回去。
“怎么不进来?”杨笛衣狐疑道,“你是不是身上的伤还没好,不敢过来?”
“不是......”周悬站在门口没动,眼神一刻没有离开窗边的人。
“那你过来啊,”杨笛衣朝他招招手,“傍晚的风可舒服了,你站门口干什么?”
该怎么说,告诉她自己其实是在自责没有保护好她,让她担惊受怕了好多天,所以不敢奢求靠近她。
还是说,哪怕只是远远这么看着,他就想抱她,想把她揉进身体里。
周悬不敢,他怕他失控,他怕自己让她害怕,步子始终没有抬起。
杨笛衣一时也没有说话,只是茫然地看着他的方向,那一抹黑色始终笔直的站在那里。
沈洛华喜欢娇艳的衣裳,三白也是爱亮眼的,方雪明常穿蓝衣,馒头和方景和不拘什么颜色,花样多变,只有周悬,似乎总是一身黑衣。
不知道想起什么,杨笛衣掌心按着太阳穴,脊背一弯就蹲下身子。
周悬神色一凛,大步迈了过来,“你没事吧阿衣姐姐,严重吗,我去喊......”
方雪明三个字还未说出来,周悬手腕被牢牢抓住,杨笛衣亮晶晶的眸子抬起,“抓到你了。”
杨笛衣声音轻松,“我不头疼,也不难受,真的,你就陪我站会儿,吹吹风就好了。”
周悬沉默站着,到底没舍得挣开她的手掌,就安静地杵着给她当拐杖。
“他们不久前下去吃饭了,你吃了吗?”
也不管她能不能看清,周悬点头,“吃过了,你呢?”
“早就吃过了,他们怕我饿着,吃食就没断过。”杨笛衣声音依旧沙哑,但比着前两天一点声音也发不出,现下已经算是好多了。
“那天带走我的那个,他说他叫石文,你认识吗?”想了想,杨笛衣还是问了出来。
“混进指挥使司的,我已经让回京那批人去查了。”
“我觉得,他好像对我没什么恶意,”杨笛衣说道,“今天我一直在想,他和陈哥应该不是一类人,对了,那天我们走后,他怎么样了,来找过我们吗?”
“不知道。”
话是这么说,但周悬想起那日,他浑身是血的样子,应该凶多吉少了。
“这样啊......”杨笛衣心中突然有些空落落的,不知道是为什么。
想来,他们也算是一起吃过饭的交情了,而且更不用说他还为她解了毒,如果以后有机会,一定要好好答谢他。
“什么时候启程江南?”
“等你好了。”周悬果断道。
“那太晚了些吧,”杨笛衣一愣,
“不着急,方雪明和沈洛华都没意见。”周悬补充道,“还有鸢心,她也还在养伤。等所有人身体恢复的差不多,再重新上路。”
杨笛衣点了点头,这样也好。
风一阵一阵的,轻轻飘进来,还夹杂着饭菜的香气和稀疏的楼下的说话声,杨笛衣心中前所未有的宁静。
突然,“咕噜——”身旁不合时宜的声音响起,屋内两人均是一愣。
因着离得近,声音倒是清清楚楚,周悬脸顿时红了。
杨笛衣笑起来,语带调侃,“吃过饭了?”
第58章
周悬撇过脸不敢看她,只觉手腕蓦地一松,背上紧接着挨了轻飘飘一巴掌,“快吃饭去。”
周悬笑着应了。
接下来几天,沈洛华和三白闲了就来寻她,明知她看不清,还总撺掇着馒头和她们一起打叶子牌。
杨笛衣刚开始嫌麻烦,不想玩,后来硬是被缠着玩,打了几局下来,倒是能摸出些叶子牌的纹路,渐渐觉出不同的趣味,便也不再抗拒,便当是打发时间的手段。
日头东升西落几个轮回,杨笛衣的眼睛和嗓子确如方雪明所说在好转,朦胧感比之前消下去不少,鸢心伤势大好,加入她们的牌局。
馒头得了解脱,喜滋滋跟着周悬他们去镇上采买物资,去的次数多了,顺势和当地人攀谈起来,这才知道这一带早年间人烟稀少,再加上连年大旱,地里种不出庄稼,很少有人往这里来。
这两年不断有人朝着北方迁徙,偶尔有人路经此处,各种原因待的时间久了,才渐渐聚集成村,加之地里收成渐好,村子扩成镇,日益繁荣起来。
馒头嘴里嚼着东西,扒在栏杆上伸头问道:“可这里也没啥啊,你们为什么不想着再往北走走啊?”
往北村镇多,人也多,还更靠近京城一些。
“小郎君说的是,可是啊,我们一身老骨头,折腾不动了,能顾着自己吃穿就行,年轻的随他们走,”一位面善的老妇仔细挑着萝筐里的坏豆,朝馒头笑,“虽说叶落归根,要我说这世道,在哪儿,哪儿就是根。”
馒头头回被叫小郎君,脸上泛起红晕,走之前还悄悄塞给老妇一些银子。
回了客栈,众人聊起此事,均是有些沉默,后来几人再出去买东西时,确保东西质量不错,心照不宣的总会给上年纪的卖家多些银子。
杨笛衣眼睛和喉咙大好,虽依旧模糊,但总能视物了,不再是一大片一大片的色块,不用凭颜色去分辨谁是谁,嗓音也没那么沙哑。
和沈洛华商量后,队伍准备充足就在一个拂晓静悄悄上路了。
这次他们都认同寻着江南的大方向,随便走,主要方向没偏就行。
一来能保证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下一站是哪里,不会泄露,二来,沈洛华听到这个想法时,眼睛倏然亮起光彩,
“好啊好,就喜欢这种未知的刺激感,你们看过话本吗,就那种主人公一路艰难险阻,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美名.......”
其余人连连摇头,默契地各干各活去了。
沈洛华:“.......”
虽然一路上和沈洛华预想中的差了许多,但好玩的也不少,层层迭嶂的树林,各种没见过的新鲜玩意儿。
夜晚如果来不及找驿站,便就地扎寨,头顶繁星点点,倒也宜人。
杨笛衣眼睛虽然大好,但一到晚上还是有些看不清,就安静坐在地上烤火,听着身后馒头和杨三白的打闹声也觉有趣。
“冷吗?”
身旁突然响起声音,接着一件衣服轻柔地落在肩上,杨笛衣展开笑颜,“不冷,烤着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