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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刘大娘也没察觉到不对劲——陆行舟的嗓子怎么突然就不哑了,她信誓旦旦:“我怎么胡说了?大家都是这么说的,不然一个十来岁的少年,怎么会跑到我们这种小地方,还神出鬼没的,一看就是遭遇了巨大的变故,他这个年纪,除了跟爹娘有关的事情,还能有什么事情。跟爹娘有关的、能让人特别伤心的事情,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是什么事情,所以那少年才到处乱跑,因为留在家乡会触景生情,真是可惜了……”
  不是,这段话的因果关系是怎么得来的,陆行舟怎么想也想不明白,他眉头紧蹙:“你不认识他,怎么知道他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你刚刚说的话全是猜测,一连串猜下来,得出的结论只能说是荒唐。少年的爹娘还健在,你这样说跟诅咒有什么区别?”
  刘大娘原本只是说说闲话,若陆行舟听后不过一笑置之,她就会暂时结束这个话题,可陆行舟居然反驳她,刘大娘誓死捍卫自己的观点,怎么可能听陆行舟的话。她嘴皮翻飞:“荒唐什么?嘴长在我的身上,我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如果他不想被人这么说,那他就不要做些让人误会的事情,那人的爹娘还健在的话,他就不应该到处乱跑,惹得爹娘白白伤心。父母在,不远游,我没读过什么书都知道这句话,我最讨厌不孝顺的人,与其说是我在诅咒他的爹娘,不如说是他在诅咒他的爹娘。”她越说声音就越大,像是要用音量把屋顶都掀飞。
  陆行舟也来了气,将任务忘得干干净净:“嘴是长在你的身上,可这不代表你什么话都可以说,如果有个人站在你的面前,说你的儿子全都不在了,你会怎么想?你明知道那人说的不是事实,想要反驳,可那人却说嘴长在他的身上,他爱怎么讲就怎么讲,你又会怎么想?挑拔是非当然容易,推己及人却不简单。大娘,希望你积点口德吧。”
  说罢,陆行舟便夺门而出,将刘大娘还未脱口的言语都挡在了身后,不用想,也知道不是些什么好话,他还是先避避吧。
  【支线任务:(半作痴呆)是非入耳君须忍,半作痴呆半作聋。是是非非不过浮云,听听就算了,接济刘大娘,在刘大娘身边听五次是非,且不信不驳不记4/5。任务奖励:神秘物品0/1】
  陆行舟撑着头看任务详情,反驳刘大娘的时候有多硬气,看任务详情的时候就有多懊恼,明明只要他不说话,继续当哑巴,这个任务就能顺顺利利完成了。就差临门一脚,还是功亏一篑。
  可如果再来一次,陆行舟依旧会反驳刘大娘,他把宁归柏当朋友,绝不允许有人诅咒宁归柏的爹娘。在任务之外,他还是个人,他不能为了完成任务,将做人的基本道义都丢掉,面目全非地回到现实世界,父母也不会高兴的。
  料想刘大娘一时半会也不会消气,陆行舟暂且放下支线任务,专心练“利锁引”。他有一种感觉,只要这门内功再上层楼,他就能顺利钓上鱼。
  翌日,陆行舟去了河边,太阳当空,河水泛着灿灿的光,像一匹金色的绸缎。
  陆行舟想起自己许久没游泳了,便脱了鞋袜和外衣,跳进了河里。他在河中畅游片刻,余光扫见了什么,便止住游泳的动作,在水中站好。
  宁归柏坐在树上,两条细长的腿轻轻晃,他知道陆行舟看见自己了,就说:“我要走了。”
  第16章 贪得无厌-1
  “你要走了?”陆行舟微歪头,“你爹娘来找你了?”
  宁归柏面无表情:“他们不会来找我的,但我要回去了。”
  “这样啊……”陆行舟拖长声音,“今天就要走了吗?”
  宁归柏:“嗯。”
  陆行舟沉默着。
  “你记得好好练功。”
  “哦……好,你路上注意安全。”
  “嗯,我以后再来找你。”
  “找我?”
  “找你,看你的‘利锁引’练得如何。”
  宁归柏认真的模样冲淡了离别的伤感,陆行舟笑着说:“你放心吧,我会好好练功的,说不定再见之时,我已经是江湖上的一流高手了。”
  他只是开玩笑,没想到宁归柏思索片刻,点头道:“你若不松懈,假以时日,跻身一流并不难。”
  陆行舟眉头一挑:“当真?”
  宁归柏说:“我看人的眼光不会错。”
  陆行舟有些飘飘然,宁归柏从树上一跃而下,站在陆行舟的面前,垂眸看着他:“我真的走了。”
  “好。”陆行舟仰着脖子,“要我送你吗?”
  宁归柏说:“不用。我走了。”
  陆行舟想,他已经说了好几句了,怎么还不走?陆行舟倒不是希望宁归柏能快点走,只是觉得这个场景有点好笑,说着要走的人,脚下却长了根似的。
  “嗯,你走吧。回去好好生活,最好每天都开开心心的……这好像有点难,那就祝你能拥有最大程度的快乐。”不要老装出一副“小大人”的模样。陆行舟只在心里说了后半句。
  宁归柏在下一秒便消失无踪了。
  陆行舟仍在水中,但没了游泳的心思,他回到岸上,蹲坐在地,手指轻轻抚在河水表面,感受着水的流动,它们无声地浸润他,无色地濡染他,却不会为他而停留,陆行舟心道,人生何处不相逢。
  陆行舟在刘大娘的门外徘徊,酝酿着演戏的情绪。
  他来回走了几十圈,边走边嘀咕:“忍气吞声,忍辱负重,忍一时风平浪静,忍,百姓苦,不忍,百姓苦,忍无可忍,仍需再忍……陆行舟,加油!”
  陆行舟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视死如归地敲了刘家的门。
  刘大娘一看见陆行舟,就想拉下脸,但她转眼又看到了陆行舟手上拿着的东西,这脸拉也不是,不拉也不是,眼睛、鼻子、嘴唇各有各的想法,在脸上打架打得真精彩。陆行舟无心欣赏眼前的川剧,一鼓作气道:“大娘,前几日是我心情不好,惹怒了你,今日专门来赔礼道歉,我准备了一些从溪镇买回来的点心,有马蹄糕桂花糕绿豆糕茯苓糕豌豆黄红豆饼芝麻酥百合酥枣泥酥……”陆行舟像报菜名一样不带歇的,他绝口不说是自己说错了话,只肯承认惹怒了刘大娘的事实,但刘大娘被他的架势唬得一愣一愣,根本没察觉到他道歉的话有什么缺漏。
  陆行舟目光真挚、言语诚恳:“大娘,我可以把这些都拿进去吗?你放心,我知道你还在生我的气,我不会打搅你的,我把东西放下就走,立刻就走,绝不多停留一秒。你让我往东走,我绝不往西走,你让我走三步,我绝不走五步。总而言之,大娘,你就收下这些东西吧,如果你不收下的话,我会非常难受,难受到吃不下饭,睡不着觉,读不进书,练不成武……”
  刘大娘目瞪口呆,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要害死陆行舟了,她侧过身让出位置:“进来吧,进来吧。”她不得不退,再不让陆行舟进来,到时候被说闲话的就是她了。
  陆行舟立刻挤进门内,非常熟练地将东西都放在桌上,然后说:“大娘,我这就走了。”
  不等刘大娘说话,他就噔噔噔地冲出了门,然后好巧不巧地在门边捂着头:“天啊,头好痛,好晕,好难受,一定是最近没睡好的原因……”
  黄婆婆和宋婆婆买菜路过,都停下脚步,站在刘家门口指指点点。
  刘大娘连忙将陆行舟拉进屋内。
  陆行舟眼中含泪:“大娘,你不用管我的,我忍一忍就没事了,我这就走,不给你添麻烦。”
  “走什么走?”刘大娘将陆行舟按回凳上,“你好好坐着,我去给你熬点凉茶喝,喝了就没事了。”
  陆行舟走不了了,只能坐在桌边,“虚弱”地撑着头,看刘大娘左右忙活。
  刘大娘看着陆行舟喝完了两大杯凉茶,问:“好些了吗?”
  陆行舟说:“好多了,多谢大娘。”
  他又变成了那个乖巧的小舟,刘大娘也湿润了眼眶:“你那天为什么要这么说话,你知道大娘有多伤心吗?”
  “为什么”是没法回答的,陆行舟只能连连道歉,装乖卖巧,终于哄得刘大娘不再耿耿于怀。
  刘大娘严肃地说:“下回不能这么说话了,不然我以后不会再让你进这个门。”
  陆行舟点头:“一定不会了。”
  等做完“半作痴呆”的任务,他才不会跟刘大娘有过多的牵扯,想要接济她的时候,就让哥哥和姐姐出面好了。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虽然之前在陆行舟身上吃过亏,但刘大娘不会就此改掉说闲话的习惯。这几天她也没怎么出门,见不到人,说不了话,八卦都堆在喉咙中,早已心痒难耐。
  “你没来的这几天,出了一件大事。”
  “什么事?”陆行舟松了一口气,他真怕刘大娘一朝被蛇咬,再也不跟他讲是非了。
  刘大娘说:“廖家老太太死了。”
  “廖家老太太不是都九十岁了吗?”陆行舟想,活到这个岁数才离世,已经是喜丧了,何须大惊小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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