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姐姐。”
“姐姐。”
“姐姐。”
……
陆金英笑着问:“好玩吗?”
陆行舟狠狠点头:“好玩。”虽然在现实世界中,陆行舟早就用过更加高级且清晰的“录音机”,但在《三尺青锋》中,这个拨浪鼓确实是稀奇的好东西。
“谢谢姐姐,我很喜欢这个拨浪鼓。”
“喜欢就好,我一知道这个小玩意的功能,就觉得送给你最合适。”
“为什么啊?”
“因为你就是那种会一直念同一句话的人。”
“是吗?”
“是啊,在家的时候,我经常都能听见你重复说‘陆行舟,加油’、‘陆行舟,坚强’这样的话,以后你就可以用这个拨浪鼓来说了。”
“你怎么全都听见了?”陆行舟愕然且尴尬,因为困难的任务,他的确经常说这样的话给自己鼓气,可他都是以为四周没人的时候才说的,谁想到都被陆金英听进去了。
陆金英摆摆手:“我可不是故意听的,有时候经过你的房门听见了,还有的时候你是在院子里说的,我从你背后经过,也听见了。不过看你这么认真地给自己打气,就没有打扰你。”
陆行舟脸都要滴血了,连忙岔开话题:“姐姐,你今天出去玩得高兴吗?”
“高兴啊。”
“崔公子人好吗?”
“他啊,是一个进退有度的好人。”
“怎么说?”
“跟他相处很舒服,他就像是一阵春风,不寒不猛,不会让人感觉骤冷骤热。所以啊,昨日他识破了我的谎言,我也并不担心他会将锦鲤要回去,那时候我说谎,是说给他弟弟听的,他看不看穿不重要,我知道他不会拆穿。”
“你没有想过万分之一的可能吗?就是他会偏向他弟弟,不愿意把锦鲤还给我们。”陆行舟觉得崔寻木不像是这种人,但他没法保证崔寻木不是这种人,对于看人而言,两者之间的区别或是微妙的涟漪,或是惊涛巨浪。
陆金英摇头:“我相信我的直觉,从未怀疑过这一点。比如我知道小舟是个很好的人,是世上最好的弟弟,我也从不怀疑这一点。”
“姐姐,你太抬举我了。”
“我没有抬举你。小舟,以前的你虽然身体不好,但我知道你的心是善良的,现在你长大了,武功也不错,你手上的剑就是你的势,你从谁都可以欺负的弱小之人走到了今天,其实大可以选择仗势欺人,欺软怕硬,你可以选择变成一个不善良而更任性的人,但你没有这么做。你瞧,我没有看错人吧。”
“你是喜欢以前身体不好的我,还是喜欢现在这个我?”
“都喜欢。”
“更喜欢呢?”
“一定要选择更喜欢的吗?”
陆行舟也不知道自己为何执着于追问:“如果能选出来,我还是希望能够知道答案。”
陆金英思索片刻:“我没法选择。如果没有十四岁以前的你,也不会有现在的你,小舟,你的生命是一条河流,而‘舟’意味着你所处的阶段,我不能说我是更喜欢在下游的你,还是更喜欢在上游的你,因为在我的心里,‘河’比‘舟’更重要。我的生命也是一条河流,我们姐弟俩在不同的年纪流过彼此,感受虽然不同,可喜爱却是相似的,我无法比较河水汇集时的深度,唯一能确认的事情是,河水滔滔,不断不消。”
陆金英和陆行舟又在鹤州待了两日,期间崔寻木与陆金英去梨园看了一天的戏,那日陆行舟依旧留在客栈练武,而后崔寻木又请陆家姐弟进崔家吃了一顿饭,饭桌上只有他们三人,谈天说地,其乐融融。
也许是这几日过得太高兴了,离开鹤州城的时候,陆金英坐在马车上,怅然若失。
陆行舟问:“姐姐,你不舍得鹤州城吗?”
陆金英看着窗外的景致,说:“也不是舍不得,只是觉得这几天好似一场幻梦,梦醒了,一切都无影无踪了。”
陆行舟心想,他来到《三尺青锋》中,何尝不是一场幻梦呢?不过这场梦太长了,长到他已经有点忘记亲生父母的面容了。
两姐弟一起惆怅,但他们的惆怅都没有维持太久,阳光、树影、草浪、飞鸟、蝉鸣……这些景物都让人没法持续消沉,往前看,是家的方向,是他们熟悉的故乡。
他们回到溪镇不久后,陆行远娶妻,家中少了阿强,又多了嫂子,吃饭的人数没有变化,却又觉得什么都不一样了。陆行舟偶尔会想起阿强,让他记忆最深刻的事情,是原主跟阿强所经历的。
那时陆行舟十岁,被邻居喜欢恶作剧的小孩欺骗,误以为溪镇里面有百年难得一遇的“仙人降世”,他想去看看,仙人到底长什么样。他不敢告诉家人,怕家人阻拦他,所以他自己走了,他以为凭着一股气,他可以走到溪镇,可他在路上扭伤了脚摔倒在地,又被青色的麦浪掩住了身体,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最先找到他的人是阿强,阿强跑得多急啊,他只穿着一件汗衫,汗衫已经湿透,大团深暗的影,大口喘着的气,大掌托起了陆行舟。
陆行舟在阿强的背上睡得很安稳,在梦里他看见了仙人降世,阿强就是那个仙人,他汗洒三界,衣庇四海,掌佑八荒,气吞山河,名为“臭仙”。
梦里梦外,陆行舟悄然微笑,臭臭的,很安心。
【📢作者有话说】
1《论语》
第23章 后生可畏-2
“什么?你要挑战武馆师父?你是不是疯了?”
得知陆行舟的计划,于为杰先有种莫名其妙的错愕,后有种惴惴不安的僵硬,他想阻止这件事。可他也知道,陆行舟不再是他能掌控的人了。
陆行舟说:“我当然没疯。我在溪镇武馆已经学了两年,武馆能教我的东西就这么多,我再待下去也很难有进步,不如挑战武馆师父,看看能不能出师。”
于为杰说:“你觉得武馆师父教不了你了,大可以退学,何必非得挑战他?”
陆行舟随口道:“我想知道自己现在有几斤几两,挑战师父是最好的方式。”
“可你有想过师父吗?”
“什么?”
“如果你输了,那自然没关系,可如果你赢了,师父定会面上无光,你会毁了别的弟子对他的尊敬。”
“此言差矣,如果我打赢了师父,说明师父教得好,所以我才能青出于蓝,怎么可能会让他面上无光?”
“你不懂何谓‘尊师重道’。”
“小于哥,你说得太严重了,我尊敬师父,不意味着我不能挑战师父。如果当弟子的始终不能超越师父,一代人比一代人差,那么教学的存在有何意义?”
于为杰辩不过陆行舟,他咬了咬牙,问:“万一,我是说万一,万一你赢了,你离开武馆,之后呢?你想做什么,你要做什么?”
“之后的事情,我还没想好。”后续的任务还没出来,陆行舟哪知道自己之后要做什么。
“你什么都没想好,只想冲动挑战师父。”
陆行舟不想跟于为杰吵架,而且他们吵的这件事还毫无意义,他说:“我知道我现在想做什么,这已经足够了,只要我做的事情不伤天,不害理,我问心无愧,也无需争得你的同意。如果你觉得我的做法离经叛道,又觉得我这个人面目可僧,那就不要再与我往来了。”
于为杰不可思议:“你要跟我分道扬镳?”
“如果你执意要阻拦我,我也没办法。”
于为杰默然片刻:“我不再说什么了,你去吧。”
武馆师父一口水喷了出来:“你要挑战我?”
陆行舟反应迅速地跳开,没被水溅到:“是啊。”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
“我不信。”
“不信没关系,师父,你知道就行了。要不就定在两日之后?”
“没有理由,我不同意。”
“师父,你是怕了吗?”
“……笑话!我会怕你这个臭小子?”
陆行舟点头:“如果你不敢应下,说明你怕我,那我要告诉全武馆的弟子,你不敢接受我的挑战。”
武馆师父指着陆行舟的鼻子:“你你你你不要脸。”
陆行舟撇了撇嘴:“师父,你当初收林家的钱的时候,也没怎么考虑过脸面啊。”
“我知道了,你小子一直记着之前的事情,现在翅膀硬了,就想着报仇是吧。”
“不是不是,我真的只是单纯想要挑战你啊。”林家的事都过去多久了,而且欺软怕硬是人之常情,陆行舟虽然因此不喜欢武馆师父,但也谈不上要“报仇”的程度。
“单纯?就你这心思,我可不信你单纯。”
“好吧,那就当我想出名好了。我就是为了名气来挑战你。”陆行舟乱扯道,只要能让武馆师父答应这件事,他是什么形象都无所谓。
“终于说出心里话了。”武馆师父骑虎难下,觉得要是拒绝了陆行舟,这人肯定会大肆宣扬“连师父都不敢接受我的挑战”,算了,还不如跟他正大光明地打一场,赢了他此事就完了!他终于答应,在两日后接受陆行舟的挑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