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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限诡异游戏 第37节

  “大家都跟紧点,别走散了。遇到危险不要慌,跑到我这边,我来解决。”杨运东一手横着朴刀,一手举着地图,走在前头领路。
  玩家们不敢怠慢,接连跟在他身后。
  村中的道路曲折蜿蜒,没有铺石砖的地面尘土飞扬,许是多日未曾下雨的缘故,道旁的野草干枯发白,毫无生机。
  两侧歪歪斜斜的房屋颓圮破败,凌乱地挤挨成一簇簇的聚落,像是胡乱堆叠的垃圾。
  黑洞洞的窗户镶嵌在门墙上,发黄的墙面成片地脱落,老皮一般淤积在发黑的地面,于阴暗中滋养食腐的菌群。
  玩家的队伍原本还稀稀拉拉,三两人一簇地分成好几个团体。才走了没一会儿,便都不自觉地聚拢到一起。
  人数虽然不少,乍看乌泱泱一片,却驱散不了分毫恐惧。浩大的村庄,活人好像只有玩家九人而已。
  又走了一段路,绕过一个水塘,便是地图上标示的村长家的位置。
  村长的住宅比苏婆的要大上一圈,但同样破旧,外墙上的涂料剥落了大半,露出暗淡的砖石墙体。
  屋顶上的瓦片破碎不堪,也许是被脚步声惊动,忽然淅淅沥沥地往下滑落,发出“噼哩啪啦”的声音。
  犬牙差互的屋檐下,色泽斑驳的大门紧锁着,方位略微偏移,刚好错开晨间的阳光。
  朱玲皱着眉,在宅门左右各踏了几步,道:“坐南朝北,近水背阴,这宅子的风水极差,哪怕是最不学无术的风水师,也不会这么定址。”
  赵峰冷笑:“这可未必是阳宅,若是阴宅,风水可好得很。给死人住的,得背光。”
  艾伦在旁边听两人谈话,将头伸过去:“东方的风水学!酷!我一直想研究!”
  齐斯不懂风水,平日里在朋友那儿瞄过几眼,也不是很感兴趣。
  他走到大门边,看了眼上面挂着的锁——是最普通的那种机械锁,虽然锈蚀已经爬上了锁眼,但依旧能开。
  于是,他直接把正准备踹门的杨运东往旁边推了推,从手环中抽出铁丝,伸进锁眼拨弄了两下。
  铁锁“咔哒”一声开了,落在地上,连带着一旁杨运东的眼神都幽邃了几分。
  齐斯后退一步,将杨运东让到身前:“杨哥,您先请。”
  杨运东略一颔首,推门而入。
  其余几个玩家落后几步跟了上去,见打头阵的杨运东没遇到什么危险,才敢探头探脑地跨过门槛。
  这处宅院好像许久未有人住了,头顶用来遮阳的巨大黑色幕布松松垮垮,不知何时会不堪重负,如蚕蜕般落下。
  奇怪的是,这块老化幕布的遮光效果倒是不错,投下的巨大阴翳将整座院子笼罩起来,霜白的杂草沿着地缝肆意生长,上面挂着怪异的露珠,密密麻麻的像眼睛一样。
  两侧的矮房早已坍塌,满地碎砖零落,脚踩上去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只剩正对着门墙的主屋尚还完好,窗户被纸糊了起来,从外面看不见里面的情况。
  杨运东将朴刀握在手中,一步步向主屋走去。
  齐斯将刀片夹在两指之间,紧随其后。
  空气中弥漫着若有若无的腥臭,风声携来诡异的音调,像是在吹一根破损的竹笛,声嘶力竭地发出尖利的滑音。
  齐斯忽然听到了自己“砰砰”直响的心跳声,莫名其妙地发觉自己正感到恐惧。
  凭空产生的久违情绪被硬生生的、不容拒绝地塞到心底,就像是丛林中的野兽遇到天敌,每个细胞都在战栗,刻入基因的惶恐触动本能,叫嚣着“快跑”和“逃离”……
  但那恐惧不属于他,他甚至不知道缘由和过程,便产生了相应的生理反应。
  视线右上角,红黑相间的身份牌疯狂闪烁,触手和灰雾如同潮汐般滚滚翻涌,点缀其间的猩红眼睛如花开花落般暝闭。
  他听到有人在说话,无数道声音汇聚成一股,说着同样的话语——
  “我们吃了祂吧。”他们说。
  第四十一章 食肉(十三)村长
  神的降临远在饥荒发生之前,祂和流火一并降下,被藤蔓编织成的锁链封在井里,很长一段时间作为一个秘密而存在。
  被神选中的少女常坐在井边,从此秘密得以在乡间流传。村里的人将她当做神女看待,年年让她主持祭祀,祈祷丰年。
  少女长成了妇人,外界的战火烧到了苏氏村,无数村民家破人亡、妻离子散,她的一双儿女也在战争中死去。
  人们求神拜佛,呼告无救,神不怜悯世人,于是祭神的传统和井下有神的传说一并湮灭于尘埃,世人不再信神。
  再后来,妇人老去了,和孙女、孙儿相依为命,以帮人做些零零碎碎的活计为生。
  改朝换代了,上面也不允许下面的人信神了。年事已高的妇人受了教育,知道世界上是没有神的。
  从此,苏氏村不再有祭祀和神女,只有一个再普通不过的被称作“苏婆”的老人。
  苏婆闲下来时,常去井边坐坐,自言自语地说些生活中的琐事,和外界的变化。
  她老了,跟不上时代了,所有人都顶着陌生的脸,只有这口井还是她熟悉的模样。
  可神从不应答。
  于是她终于相信了,原来世界上是真的没有神的。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一场前所未有的大饥荒席卷了整片大地。
  不时有老弱妇孺饿死在地里,不时有埋下去的尸体被挖出,泉水和池塘干了,树皮和草根被挖尽了,好像土地也随着村庄一同死去。
  在生存面前,所有谦恭礼让的粉饰都被剥去,赤裸裸的人性之恶和求生本能如灌木荆棘般疯长。
  没有吃的,人便可以成为食物。有一群流氓混混联合起来,肆意宰杀家中没有壮年的老人和小孩。
  他们盯上了苏婆,举着菜刀破门而入。苏婆走投无路,只能抱着阿喜投入井中。
  她多么希望世界上有神,她想求神救救阿喜,就像当初救她一样。
  “那个老太婆抱着孙子投井了,真晦气,宁可投井都不肯割肉给我们吃。”年轻的声音恨恨地说。
  “井里没水,你下去把她弄上来吧。”苍老的声音说,“好歹是两块肉,自己摔死的,怨不得我们。”
  庭院中站满了看不清脸的人,一老一少两道身影坐在人群中央,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话。
  年轻人离开了片刻又回来,声音惴惴不安:“村长,那老太婆和她孙子不见了,井下只有一个男人,他明明死了,却像还活着一样,好看得像是……神。”
  “新时代哪有什么神啊鬼啊?小心挨改造!”村长厉声呵斥,“井下有什么东西都给老子弄上来,今儿要是开不了火,就切你胳膊!”
  年轻人领着一群人走了,带着一具男尸回到庭院中。
  那是一具无法用世俗的言语形容的尸体,仿佛已经死去多时,又好像依旧活着,只是沉沉睡去。
  他长发垂落,肤色白皙,血色的长袍上绣着鎏金的花纹,却如传说中的天衣般没有缝隙。
  在触目的刹那,所有信神不信神的人都不约而同地产生一个念头——
  祂是神。
  祂是那么的美丽,美丽到只需要看上一眼就会生出充盈的信仰和爱,产生强烈的食欲。
  就像天使落入地狱,魔鬼们迫不及待地撕扯下翅膀上的羽毛贴在自己身上炫耀。
  他们知道美无法久留,却想拥有,于是要拼了命地狼吞虎咽,暴殄天物地用昂贵食材填补自己的胃。
  他们想象一瞬间胃壁的紧贴,想象融为一体的虚幻的充实感,免不了落下激动的泪水。
  但这个年代是没有神,也不能有神的。
  没有权威,没有敬畏,反对就打倒,饿了就吃——所有人都是这么过来的。
  所以他们远不必思考,远不必退缩,远不必迟疑。
  “我们吃了祂吧。”他们异口同声地说。
  ……
  “法克!”队伍中间的艾伦忽然大叫一声。
  所有人的步伐都是一顿,纷纷将目光投向声源处。
  艾伦抬手抹了把脸,将沾了不知道什么玩意儿的右手举在身前:“你们帮我看看,这是什么?刚才滴我脸上了,黏糊糊的。”
  “一惊一乍的,生怕吓不到人是吧?”纹身女不满地抱怨着,却还是凑过去看了一眼,“不知道是什么,像鼻涕似的,贼恶心。”
  周依琳跟在纹身女身边,皱了皱鼻子:“它……该不会就是我们要找的神肉吧?我……我不想吃这东西……”
  齐斯回过神来,远远望去,能看清艾伦手上沾着的是一团肉色的黏液,像是从活物上刮下来的肉泥,呈现油脂的质感,此刻正如有生命般,在皮肤上缓慢地蠕动、流淌。
  艾伦毫无预兆地痉挛了一下,目光发直地看着手上的黏液,脸上浮现出痴迷的神情。
  他喃喃念叨着“好香”,缓缓将手举到嘴边,伸出舌头去舔沾着黏液的手背,好像那是什么难得的珍馐。
  明眼人都知道他状态不对了,离他最近的赵峰最先反应过来,一巴掌呼到他脸上,纵使如此,他的舌尖依旧触到了几滴黏液。
  他的眼睛时清醒时迷蒙,护食般护住自己的右手,伸着舌头,作势还要再舔一口。
  “发什么神经?”赵峰骂骂咧咧的,又是几巴掌招呼上去,“啪”的脆响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艾伦被这几下打懵了,双目终于恢复清明,脸颊上的肌肉剧烈地抽搐了一下,右肩一个哆嗦,将手上的黏液甩到地上。
  那团黏液落了地,像是找到了着力点似的,从下面生出细密的腕足,缓缓往阴影中爬动。
  艾伦终于意识到自己刚才舔了什么,弯腰干呕起来,嘴里大声嚎叫:“上帝啊!这究竟是什么东西?”
  没人能回答他。
  齐斯抬起头往头顶充当顶棚的幕布上看,恍然意识到,之所以没有光线透进宅院,并非是因为幕布本身的厚度,而是薄薄的布料上另覆了一层黏液,充当遮蔽。
  其他玩家也都抬起头张望。
  头顶的幕布不知何时破开了几个洞口,一团团肉色的黏液往下滴落,好在速度不快,玩家们得以在被沾上前躲开。
  那黏液落地后依旧在移动,逐渐在地面上勾连成一片,可想而知,不出五分钟,整个庭院中便再也没有能落脚的地方了。
  更糟糕的是,浓郁的香气如丝如缕地在空气中弥散,搔动着玩家的嗅觉,勾引起胃底的食欲。
  耳边响起破碎的铃声,像是祭祀时的舞乐。
  幻听越来越鲜明,虚幻和真实混淆成一团,齐斯看到了熊熊的火焰。
  洁白的祭坛上开出金色的藤蔓和花和硕果,没有脸的人影披着洁白的尸衣舞动和匍匐,仿佛酒神宴会的狂欢前奏。
  暴雨和烈日同时出现于天地,有人踏着白骨髑髅一步步攀上高塔,转瞬从高天之上坠落,血肉崩裂成闪烁的流星……
  “动作快点,拿了神肉就走!”
  杨运东抬脚踹开主屋的门,将朴刀横在身前,脚步却硬生生在门槛前止住,甚至条件反射地后退了半步。
  只见主屋正中央的床上,赫然瘫着一个一人高半人宽的巨大肉瘤,烛泪般的黏液在表面横流,血色的条纹状筋脉呼吸似的一抽一抽地抖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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