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限诡异游戏 第148节
董希文看了眼齐斯,脸色发苦地举起手,问:“我要是把老虎写上去,会怎么样?”
查理:“死。”
“那我要是什么都不写呢?”
“死。”
“合着怎么都是个死是吧?”
董希文哭丧着脸拿起笔,沉吟两秒,终究还是在纸上写下一个名字,再抬起头时,神色也肃然了几分。
事已至此,犹豫无用。
在怀疑面前,他更愿意选择信任。
如果正确,再好不过;如果错误,认赌服输。
查理弯下腰,伸手抽走董希文面前的白纸,朗声宣布:“5号玩家写下的名字是‘周可’!5号玩家认为1号玩家是本轮的狐狸!让我们看看正确答案——”
董希文目光炯炯地盯着他,纵然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却还是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就像高考前等待公布成绩的最后一秒。
在几乎能将人压死的寂静中,查理浮夸地大笑出声:“恭喜你,回答正确!本轮的狐狸就是‘周可’!”
如同久悬于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终于落下,在脚尖前砸了个坑,董希文长长地松了口气。
他赌对了,和惠没有骗人,“周可”也在关键时刻放弃了害人,选择如实相告。
一切都在往好的地方发展,接下来就看辛西娅了……
“我作为‘老虎’,直接在纸上写下对‘狐狸’的处置方法就可以了吗?”辛西娅问。
“是的,”查理像主持人一样背向玩家,面向虚空中的观众,“恭喜动物们找出了藏匿在森林里的狐狸,他就是1号玩家‘周可’!接下来请老虎决定如何处置这个不受欢迎的家伙——杀死还是放过?”
辛西娅拿起笔,在纸上迅速写下一个单词。
在遇到“周可”的罪恶化作的人皮收藏家后,她就想让这个戴面具的青年死了。
道具带不进梦里,面对欲要置她于死地的鬼怪,她毫无反抗的余地。
昨晚的梦中,红衣的鬼控制着狰狞可怖的尸体抓住了她,长着刀片的指甲温柔而旖旎地划过她的脸颊,口中喃喃念道:“我刚好缺少一张伪善者的面具,你会是最完美的原材料……”
那种绝望感至今萦绕着辛西娅,她是个掌控欲很强的人,容不得和危险共处一室。
她当然可以随便杀死一个玩家,苟延残喘地活过一天,但明天呢?
既然有大好机会摆在眼前,那么不如趁机杀死齐斯,从根源上解决问题。
辛西娅将写了字的纸递向查理,心头好像有一块大石头落地,整个人都轻松了很多。
纸上的单词“kill”力透纸背,哪怕是背面朝着众人,也能看清笔画的狰狞。
董希文脸色一变,瞪大了眼睛看向辛西娅:“你这是闹哪出?明明可以一个人也不死的啊!”
辛西娅微笑着,不置可否。
其实,早在第一眼见到齐斯时,她就起杀心了。
戴着面具,一看就不光明磊落;三言两语将汉森推到众矢之的,足够狠戾阴毒,也有执行残忍计划的能力。
这样危险的利己者,让辛西娅恍然看到了多年以前的自己。
她清楚地知道这样的人的危险,也感受到了青年可能带给她的威胁。
利己者难以成群,哪怕暂时有合作,也很快会背道而驰,临别时互相捅一刀也是常事。
昨晚选房间时,她主动找齐斯合作确实是出于真心,但她的打算从来都是:先度过第二幕,等第三幕再见机行事,看能不能将这个危险人物排除出局。
零和博弈中,理性主义者狭路相逢,必有一死。
查理高举纸页,很满意似的大声宣读:“老虎的选择是——杀死狐狸。
“第一轮游戏的结果是——杀死1号玩家,周可!”
………………
【注】《动物庄园》是英国作家乔治·奥威尔创作的中篇小说,讲述农场的一群动物成功地进行了一场“革命”,将压榨他们的人类东家赶出农场,建立起一个平等的动物社会。然而,动物领袖,那些聪明的猪们最终却篡夺了革命的果实,成为比人类东家更加独裁和极权的统治者。
第十章 盛大演出(十)《罗马书》
在还想活着的时候,齐斯曾经无数次幻想过自己的死亡。
也许是从上千米高的悬崖顶坠下,在持续性的失重感中陷入昏厥,四分五裂。
也许是在无边无际的深海中沉底,并被水压封存在某一水层,在漂浮中腐烂。
后来他想明白了,自己当时所憧憬的无非是一种不确定性。
在一个人未曾以尸体的形式出现之际,没有人能证明他的死去,也没有人能证明他还活着。
于是,他被称为“失踪”,旁观者知道这是死亡的讳称,局中人则以此为活着的代词。
这时候,就需要有人找出他的尸体,碎片也好,残肢也罢,用些标本制作的手段,拼成一个完完整整的人,往台子上一放,向过往的人宣布他的死亡。
是的,死亡是需要被展示的。或者说——需要被观测。
《辩证游戏》副本结束后,齐斯曾认真思考过死法的问题;而在《双喜镇》之后,他则真真切切意识到,自己可能会死在诡异游戏的副本里。
生存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上万人都在挣扎求生,凭什么他能够幸免于此?
他一路走来,太轻松,太戏谑,太侥幸了。
他就像是一台一经登场就无法谢幕的战争机器,必须一直赢下去,只要输了一城,便是粉身碎骨。
齐斯一面冷静地分析自己面临的危局,一面不可遏止地陷入用胜利堆砌起的狂欢,同时频频预见自己死亡的结局,包括在游戏中,在现实里。
他觉得,自己的死亡是需要有人目击的。
就像现在这样。
“恭喜1号玩家被判处死刑!现在到了观众们拭目以待的处决环节了!”查理热情洋溢地高声宣布,随后浮夸地弯下腰,抬手打了个响指。
与此同时,齐斯感到有一把刀从后脑浅浅扎入,缓慢地沿着他的人体中线往前划割,将他的皮肤如同果皮那样剥开。
剧烈的疼痛从被划破的地方炸裂,向四面八方迅速地延展;温热的血液从头顶淌下,流进了眼睛,很快布满了整张脸。
齐斯轻嘶一声,吃力地抬眼。
隔着浅淡的薄红,他没能在自己的头顶看到刀片之类的东西,只看到一层血乎刺啦的人皮像破布一样垂落。
他仰靠在高背椅上,静静地凝望眼前的虚空,下垂的皮肤给视线蒙上一层薄纱,血液逐渐浸湿全身的衣服,很快失去温度,好像刚从冷水里捞出。
疼痛到达极点,反而变得不大鲜明了,齐斯垂眼盯着桌上的筹码看,无端地猜想此刻的自己大概像极了一颗洋葱,被从外到里一层层地剥了下来。
在整张皮肤像是外套一样蜕到脚踝时,他发现自己面前平放的三条筹码中,有一条骤然化作一摊血水,散落成细密的血珠,渗入桌面。
刹那间,周身的血液和人皮如同幻觉般一扫而空,衬衫也恢复了洁白的色彩,齐斯抬起手摸了摸脸,皮肤和面具也好端端地在它们该在的位置。
痛感依旧存在,他脱力地靠在椅背上,呼吸略有些急促,倒像是因为痛苦而感到恐惧。
玩家们从旁目睹血腥的画面,在浓郁的血腥气和恐怖联想的刺激下,面色并不比齐斯好上多少。
董希文看着齐斯“死而复生”,整个人都是懵逼的。
他还沉浸在自己指认了齐斯、间接害死人的愧疚中,这会儿却发现悔恨的对象活过来了,只觉得满腔情绪都卡在了一处。
但冷静下来,他又不觉得惊讶了。
“周可”这样的老阴逼,怎么可能把生死的选择权交给他人?
既然愿意公开身份,一定是发现了什么,有了十成十的把握。
辛西娅也后知后觉地想到了这点。
齐斯和查理的对话一一在她脑海中浮现,她几乎是立刻就明白了关键。
游戏是公平的,筹码是游戏的门票,也是玩家的性命……
在游戏中被杀死,并不会真正死去;在这一幕中,每个玩家都有三条命!
纵然如此,辛西娅依旧不死心地质问:“查理先生,您之前说过,老虎可以选择杀死狐狸。我想要杀死1号,为什么他还活着?我认为这个游戏规则存在问题。”
“首先,恭喜1号玩家消耗一张筹码,重新回到我们的舞台中央!”查理兴高采烈地道了声贺,才将戴着面具的脸转向辛西娅,“规则没有问题!只是一个小游戏罢了,如果在游戏里死亡,就会真正死亡,那才是最大的不公平!”
事情再无转圜余地,辛西娅长吐一口气,意识到自己即将面临一个更严峻的问题:
她刚才的背信弃义无疑消耗掉了玩家们的信任,再有投票,她绝对会取代齐斯,成为众人首先要排除出局的对象……
齐斯瘫在椅子上,微笑着说:“你们应该都发现了,这个‘捉狐狸’的游戏就单一轮次看,是无论如何都做不到‘公平’的。
“而要想让不公平的游戏变得公平,最简单粗暴的方法,就是增加游戏轮次,每一轮都交换身份。只要每个玩家都将所有身份玩一遍,游戏就公平了。
“三张筹码,意味着游戏至少有三轮,终究无法做到让每个玩家将四个身份都玩一遍。要想达成相对的公平,就要固定一个身份,只将三个身份投入轮换。”
青年的声音有气无力,咬字却很清晰:“老虎身份明显有优势而无风险,狼狗和狐狸身份明显有风险而无优势,都是不平衡的。
“而兔子风险与优势并存,算是一个比较平衡的卡面。所以我猜测,‘兔子’的身份是固定的,接下来两轮游戏,和惠始终是‘兔子’。”
辛西娅想到了什么,脸上的皱纹微微抽动起来。
齐斯不再看她,微微侧头,目光分别扫过和惠和董希文:“你们应该也看到了,辛西娅女士坚信零和博弈的原则,哪怕在有必胜策略的游戏中,也第一时间选择害人。这样的不稳定因素应该早点排除出局,不是么?
“接下来两轮,她的身份无非是‘狼狗’或者‘狐狸’。如果她是狼狗,我们就随意报身份,她有三分之二的概率输掉游戏;如果她是狐狸,那就方便了,直接处死她就好——你们觉得呢?”
董希文表示不解:“可是她还有三张筹码,哪怕连输两场,筹码也不会清零啊。”
辛西娅察觉到一线生机,冷静下来,道:“你们也看到了,就算我连输两场,依旧会剩余一张筹码,对结局没有任何影响。
“你们和‘周可’不一样,我知道你们的外貌信息,哪怕死在副本里,出去后也能利用最后的时间对现实做出影响。
“‘周可’引导你们针对我,只是想逼迫你们站队。你们没必要冒着得罪我的风险,主动送过去让他利用。”
“你算错了。”齐斯淡淡道,“若你是狼狗,抓错人后再由兔子提出正确的指认,兔子就会获得胜利,我们每个人都要给兔子一张筹码。
“而你在被处死后,还会消耗一张筹码。也就是说,在那一轮中,你一共会失去两张筹码。”
辛西娅快速做了个计算,脸色变得难看。
如果事情真按照“周可”的计划发展,她会刚好在第三轮游戏结束时耗尽所有筹码。
谁也不知道筹码耗尽会发生什么,不过按照常理推断,下场大抵是走向真正的死亡……
辛西娅直视齐斯,放缓了声音:“周可,选择处死你是我决策错误,我理解你愤怒的心情,但我希望你能以大局为重,不要意气用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