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待他把车开到门口,再回去时,在二楼的走廊上忽然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只见不远处和“映春厅”相隔几个包厢的门口忽然走出来一人,正是此前在订婚宴上见过最后一面的周洄。
应燃对他的印象不太好,只知道林堂春几乎所有的情绪牵动都是因为这个男人,也能隐隐约约感觉到两人每次相遇时对方的敌意,脑子里又不免冒出林堂春那日跟他说过的话,在与周洄打了个照面后大脑猛地一抽脱口而出:“大……大舅子。”
此话一出,全场沉寂。
跟在周洄后头出来的郑天忆仿佛听到了什么不该听到的话,满脸震惊:“什么?!”
周洄的脸色也不太好,本就笼罩着阴霾的神色如今雪上加霜。
而反应过来的应燃唰一下面如土色,恨不得抽刚刚说话的自己几个巴掌。
“不好意思啊,我先走了。”他撂下这句话后便匆匆离开。
周洄看着他走进另一个包厢,眼神晦暗不明,郑天忆小心观察着他的神情,本能地往后小退了几步。
另一个包厢里的两人还不知道大祸将至,林堂春此时悠悠转醒,只不过依然迷糊,走路跌跌撞撞,荣清又靠不住,应燃只好揽着他的肩扶着出门。
没想到刚一出门,就和站在原地没走的周洄和郑天忆撞个正着。
荣清睁眼看清了眼前的两人,顿时酒都醒了一半。
郑天忆今天没喝酒,看见荣清路都走不稳的模样,再往包厢里一瞧,人全走光了,心里不知道哪来一股火,当即把人拉了过来。
“你干什么!”荣清皱着眉头挣脱却怎么也挣不开。
“我干什么?你特么知道这是哪儿吗,还喝成这样!”郑天忆少见地发了脾气。
荣清也不惯着他:“这是什么地方?你能来我不能来?”
“我来这是因为……”郑天忆看了一眼在一旁站着的几人,忍着气道:“先回去,回去再说。”
荣清力气本就不大,更别提醉酒后四肢无力,挣不开手被郑天忆轻易拉走,只留下三人在原地对峙。
应燃见周洄死死盯着自己放在林堂春肩上的手,本想下意识缩回,内心挣扎过后却并没有松开。
处在混沌不清中的林堂春仿佛感受到周身气氛的不对劲,微微睁大了眼睛凑上前看,看清人后嘴里呢喃:“周洄?”
周洄被这一道声音从阴狠念想中拉出来,尽力抑制住情感,淡淡道:“不用麻烦你了,我送他回去。”
他本想将林堂春拉过来,没成想应燃揽住林堂春的手向后稍撇,伸出去的手就此扑空。
应燃尽量保持冷静道:“我的车已经停在门口,会平安把小春送回家。”
几月前的那次电梯突发事故他就将人拱手相让,这次他不会再轻易松手。
周洄眉头紧蹙刚想开口,就听到后面传来一道声音:“哟,上个厕所的功夫,这儿就这么热闹?”
他不用转头就知道是谁。
向名烽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架势走过来,周洄握着的拳头紧了紧,没有说话。
应燃虽没有见过他,但方才参加活动时也看见过他的样貌,“向总?”
向名烽笑着点点头,将手搭在周洄肩上哥俩好般:“活动结束后和周总几个人在这里吃了个饭,席上就我一个人喝酒,真扫兴……”
似乎感受到手掌心肌肉的紧绷,他没有再掺和,而是潇洒摆摆手离去:“真是扫兴啊……扫兴!”
目送他远去后,应燃才紧着声音对周洄道:“与其让您决定,不如让小春自己选。”
周洄神色一凛,嗤了一声:“故作聪明。”
应燃没有反驳他,而是将目光投向身侧的林堂春,温声道:“是跟他走,还是上我的车送你回去?”
两道目光聚集到自己身上,其中一道目光更是不容忽视似要把人吞吃入腹,林堂春虽然有些头昏脑涨,思想倒也清楚,先前看到周洄一声不吭跟向名烽混在一起已是不爽,新仇旧恨委屈痛苦一同涌上来,他把头撇过去想也不想回答:“你的车。”
其实话问出来时应燃心里并没有底,他见过太多次林堂春为了周洄的事伤神,在听到这个不可思议的回答后也顾不得去纠其中的语言漏洞,几乎是立刻惊喜若狂看向林堂春,那架势比自己得了最佳歌手奖还要高兴激动。
林堂春假装看不见周洄那愈发阴沉得可怕的眼神,被酒装满晃一晃就有水声的脑子里全是此刻的报复快感,丝毫没有意识到不管坐谁的车回家都要和眼前的男人共处一室。
“周总,既然小春选择坐我的车,那只能劳烦您让路了。”应燃说话变得硬气起来。
过了几秒,身前的人还是没有丝毫要挪动的意思。
“您这是什么意思?”
许久未曾开口的周洄忽然轻轻一笑,“应先生是三年前刚来到寻枫的,对么?”
应燃脸色一变:“你调查我?”
周洄慢条斯理:“这应该是人尽皆知的事情,算不上调查。我想说的是,既然有人能让应先生轻轻松松进入寻枫,也就会有人以同样的方式请应先生出去。”
“周总这是在威胁我吗?”应燃放在林堂春肩上的手紧了紧,林堂春吃痛轻轻喘了一声,他才后知后觉赶紧松开。
周洄冷眼看着他的动作,听到他又说:“周总这么做真的是为他好么?我只是想和您公平竞争……”
周洄好像听到好笑的话:“公平竞争?”
他丝毫没有因为这句话代入的角色而觉得违和,而只是单纯觉得这四个字放在两人身上有些好笑荒诞。
应燃自知自己的能力还不能与周洄齐肩,却仍有些心有不甘。
周洄不想与他多废话,只是盯着他身旁林堂春垂下的脑袋平淡道:“你是要你所谓光明的歌手前程,还是要他?”
话音刚落,应燃便抬起头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如果林堂春此刻清醒的话,他一定会帮应燃说上两句话,毕竟是因为自己他才被卷进来一场无妄之灾,但不凑巧的是他的思绪越来越模糊,脑子一片空白,头一垂地昏睡了过去。
周洄眼疾手快地扶住他的头,应燃就这么直接脱手将人让了出去。
“看来你已经做好选择了。”周洄讽刺道。
胜局已定,应燃再怎么后悔也只是无奈,眼神还恋恋不舍地跟在林堂春身上,“不知道等他明天醒过来,是会恨你还是感谢你。”
说完便扬长远去。
周洄看着他的背影逐渐离开自己的视线,再看看处在漩涡中心此刻正昏睡的某人,先把他的外套紧了紧,随后把人拦腰抱起来。
要是一直都这么乖该多好。
周洄心想,要放在平时林堂春早吵闹着要放他下来,而不是如此乖顺地窝在自己怀里,脸颊肉被微微挤出来一点,隐约中还有小时候婴儿肥的痕迹。
把人安稳放到车上系好安全带,他才压着心中的燥火坐上主驾开车。
路上没有一点颠簸,林堂春似乎睡得很沉,中途周洄几次红灯停下分出心神看他都没有醒。
车平稳地在家门口停下,周洄利索地熄火开门,把副驾的林堂春抱了出来。
家里的客厅都是一片漆黑,只有厨房那里留了一盏灯,想必是王姨睡下了为他们留的。
周洄已经有过一次照顾醉鬼的经验,给林堂春脱完外衣和鞋放到床上。林堂春似乎感受到在自己身上的动静,眼睛迷迷糊糊地睁开。
周洄见状也不装了,手掌直接在他臀上不轻不重拍了一下:“小没良心的。”
竟然护着外人说话,还想着跟他回家。
林堂春刚睁开眼还没想起发生了什么,只知道自己屁股刚挨了一巴掌,怒目圆睁瞪了周洄一眼。
周洄不以为意,见他眼神朦胧,问道:“我是谁?”
林堂春感觉有点冷,一把扯过被子蒙在脸上,被子里传出他闷闷的声音:“周……周洄。”
周洄满意了,但想起方才的事还是有些生气:“还想让那个姓应的送你回家吗?”
林堂春对资本家的专制感到不满,嘟囔道:“还要管我跟谁回家……谁想和你谈恋爱……”
周洄没太听清被子下前言不搭后语的呢喃,只在这句话中隐约捕捉到“谈恋爱”三个字,刚压下去的火气噌地冒上来:“你还要跟他谈恋爱?”
他掀开林堂春蒙在脸上的被子,露出一双无辜的大眼睛。
周洄一看到他的脸,一半火气都被灭了下去。
林堂春继续无辜道:“我不能谈恋爱吗?”
两人就这么根本不在一个频道地聊了下去。
周洄忽然意识到什么,抓着被子的手倏然松开。
林堂春不能谈恋爱吗?他从初中开始到大学,从来没有过一次的恋爱经历,好像在自己的认知里他就应该一个人上到大学毕业,因为自己早就被理所应当地摆放在那个属于“林堂春身边人”的位置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