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不回答问题,反而先是说教责备。对方的态度明显是认识自己,不然语气不会那么熟稔自然。
“你认识我吗?”林堂春试探问。
男人眼珠转了转,似是在思考对策,几秒后才反应过来自己理应进行回复,迅速道:“不认识,不认识。”
他的回答更像是某种设定好的固定程序,完全是下意识的机械否定,颤抖的双手也暴露了正在说谎的事实。
林堂春轻挑了挑眉。并没有立刻戳穿他,而是选择继续听下去他的碎碎念。
男人的语气紧张又慌乱:“怎么出去,怎么才能……后门,不对,不能走……”
林堂春毫不客气打断他:“我不会走。我要等在这里。”
“不行!”男人应激般坚定否决,下一秒在看到林堂春狐疑眼神后语气又弱了下来:“你不能留在这儿,这里很危险。”
“我不认识你你不认识我,我凭什么听你的?”林堂春冷冷道。
“你认识我……不,你见过我一面。”
林堂春发觉男人的精神状态有些时常,说话时断时续像是魔怔了一般,不过也总算是提供了一些有用的信息。
他在大脑中极速搜索这个人的长相姓名,可是男人戴着口罩,并不能完全辨别。
男人似是也意识到这一点,愣愣地把口罩摘下来,露出一张平平无奇的脸,看着年纪不算小,唯一的特点或许就是他的薄唇。
“十几年前,我和你的……父亲,一起在研究院工作过。那时候你还很小,差不多只有这么大。”他苦涩地用手比了比身高,丝毫不敢直视林堂春一眼。
事实上林堂春没有过多的惊讶,他早有猜测眼前的这个人会是父母那一辈的旧识,只不过当真正听到这个关系的时候,他的心脏还是不免重重跳动了一下。
一起在研究院工作。
看似简单的一句话背后包含的东西却像有千斤顶般重。
是在向名烽手下的研究院吗?那场爆炸和大火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既然是共事的关系,那眼前的这个人算是那场事故的幸存者吗?
林堂春神色复杂地看向他,男人感受到他针刺似的眼神瑟缩了下,这样的反应绝不会是在提到老友或同事的正常反应,更像是……有某种逃避和心虚的念想,也许一切都另有隐情。
过了一会,也不知是多久,林堂春才轻声开口:“我不会相信你。除非你拿出可以让我信服的证据。”
在这样的环境,这样毫无意义的对话,仅凭三言两语就像获得他全部的信任,林堂春必须要有十二分的警惕。
男人似乎也知道自己理亏,纠结了片刻,还是决定说出来:“你叫林堂春,你的父亲是文州大学生物研究专业副教授林芜,母亲是向满薇,你还有一个异父异母的哥哥一直在照顾你,他是天英集团总裁周洄,你十年前因为创伤应激反应失忆,看样子现在已经恢复得差不多,对不对?”
一字不差。
他所言,一字不差。
一股巨大的恐惧和未知顿时席卷林堂春的全身,让他知道原来这世上知道他所有一切的人不只有身边的那几个,他这十几年的人生居然还有人在暗中关注。
他僵在原地,瞳孔发散,耳朵发麻,这种惊惧感久久不能抽离。
男人也知道这样直白的说话也许会吓到他,安慰道:“你别紧张,我对你没有恶意。林……林教授是我的师兄,我们的情谊很深,他经常会把你带过来玩,我们这些人平时都带着口罩,一时半会认不出我也是正常。”
“而且现在重要的不是叙旧,”他顿了顿,“而是怎么把你安全地送出去。”
见林堂春有些疑惑,他解释道:“这个地方,想必你也感觉到了,没有你想象得那么安全。具体情况不是一句两句就能说清楚的,这样,我们留个联系方式,今天先送你出去,改日我们再聊,如何?”
男人实在是太火急火燎,林堂春有些不明白他的用意,只得先答应:“可以,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回答完之后,我立刻就跟你出去。”
乍一听这是在胡搅蛮缠拖延时间,实则说得一点问题也没有——事情的一开始就是男人先入为主地在引导所有事情,跟他出去也算是他的主观意愿,林堂春一直在被他牵着鼻子走。
林堂春讨厌这种完全被掌控蒙在鼓里的感觉,或许是在这样环境里生存太久,让他对这种特殊的风吹草动格外敏感,但也正是这样的敏感让他能一步一步离那所谓的真相更近,就像现在。
如果今天就这么听话地跟着这个人走了,不仅得不到任何信息,还会平白在不熟悉的人手中落下把柄。
所以他不能顺着男人的心思来,至少在这里——在他不熟悉男人却了如指掌的环境里,顺服和听从是大忌。
只是男人没有料到林堂春会这么敏锐,着急的动作一下子僵住。
他咬咬牙:“行,只要今天你先和我出去,问什么都行。”
“好。”林堂春嘴边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这可是你先送上门来的,他想。
“2015年的4月19号,到底发生了什么?你那个时候在哪里?”
话音刚落,男人像是听到这句话中的某个关键词,手臂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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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我来了[星星眼]第二天更与不更都会在前一章作话提前说的,妹子们不要等空(亲)正常都是晚11点更新。
期待互动[彩虹屁]
ps:还有差不多一二三四……反正不久就能本垒了(正经)
第36章
见他迟迟不回答, 身体抖如筛糠,林堂春心中的怀疑加重,却也没催他, 只是在耐心等待。
男人抹了一把汗,又小心地瞟了他一眼, “都十年过去了, 其实当时的事我也记得不是很深……”
林堂春提醒他:“时间不多了, 你要是想我出去的话就快点回答。”
男人这才想起主要任务,压迫感使得他的声音也不抖了:“4月19号……那天我在实验室里。”
“实验室?”林堂春皱起眉头。
“是文州大学的实验室。那天研究院不该由我值班,我被分配到实验室里,对研究院里的事一概不知……直到下午, 我才接到研究院出事的消息。”
“我接到消息说,研究院突发爆炸引发大火,无数研究员在那场大火丧生……由于现场情况太过惨烈,法医甚至没办法凑齐亡者的尸骨。”
爆炸,然后大火。
人们先是因为爆炸而恐慌四散,那时已有少数研究员伤亡。熊熊大火没有放过剩下的人员, 而是将他们彻底囚禁在研究院内,在烈火焚烧中受尽折磨, 直至灰飞烟灭、尸骨无存。
这是何等惨状。
而这样惨烈残忍的事故,林堂春竟然从未听说过。
从未。
没有人前来救援,没有人帮助,甚至在事后大火燃尽警察才匆匆赶到。
也许这根本不是一起普通的事故。这是一场对研究院内所有人赤裸裸的残杀。
林堂春头皮发麻,脑海中关于这一段的回忆竟然一丝也无,只剩下坐在警车上时留下的那两滴泪。
“我的父亲和母亲……”他话未说完已然有些哽咽,“就是在那里丧生的?”
男人似乎也被勾起久远的痛苦回忆,低下头道:“是。师兄本就在那里做研究, 而你母亲当时正去给他送饭,两人双双不幸……”
他后面半句话没有再说下去,气氛陷入沉默之中。
林堂春想起那个跪在地上的悲痛背影,问:“那周洄呢?那天周洄在哪里?”
男人顿了一下,“师兄让他到实验室拿报告,他那时在我这里,刚巧逃过一劫。”
这句话就像是一把利刃穿透林堂春的胸膛,让他多天来百思不得其解的思路重新排序得以解脱。
原来是这样。
如果他没有说谎的话,那么一切的一切都说得通了。
那声绝望痛苦到极致的嘶吼,强有力而又温暖安心的怀抱,以及病床边日日夜夜的守候,再到多年来无微不至的关爱和守护。
原来都是有原因的。
林堂春现在忽然很想很想见到周洄,想站在他面前问他一句。
这么多年,你有后悔过吗?
“行了。”男人握紧拳头,“我回答了你的问题,现在你可以跟我走了吧?”
看得出方才的回答已是男人的极限,若是再问下去恐怕他也打不出来了。
林堂春秉持着见好就收的原则,沉默着点点头。
男人的眼睛里终于迸发出欣喜的光芒,他焦躁地走动两步,又恢复了最初的状态。
“来不及了,她要回来了。按照这个时间点,后门是最安全的,跟我来!”
林堂春跟着他弯弯绕绕,才发现这个研究院确实不算大,弯路很多,但也足够隐蔽,更显得这里的用处不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