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

  “你我多年未见,不曾想再见之时,我竟这般狼狈不堪。”
  她唇畔的笑意苦涩,“对不住啊,是我不争气,拖累了你的后半生。”
  她才是孟氏嫡支嫡女,知韫眼下担负起的,本该是她的责任。
  知韫摆摆手,示意屋内的侍女仆妇们都退出去,才坐在她床前的锦凳上。
  “一家子姐妹,说这些做什么?”
  她仔细打量眼前女子病容憔悴的模样,低声道,“何苦把自己作践成这般模样呢?”
  第517章 甄嬛传(3)
  是啊。
  何苦呢?
  “我只是……不服。”
  孟静娴仰着头,勉力不叫自己狼狈流泪,咬着牙道,“我只是恨!”
  她熟练地平复了一会儿汹涌的心绪,而后望向知韫,既哭又笑。
  “阿韫,我不想这样的。”
  她孟静娴,生来便是沛国公嫡女,是阖家上下捧在掌心的明珠,从来都是顺风顺水,偏偏,就在人生中最重要的一件事上摔了一个大跟头!
  “我也是好人家的女儿,父母兄长疼爱,从来不曾渴求过宫中的富贵,若非是……我又怎么会和他牵扯到一起去?”
  都知道先帝透了风声,又是当今太后亲自提起的,人人都以为这桩婚事只差一道明旨,却被当事人之一断然回绝……
  世人不敢恶意揣测皇室郡王,难道还不敢往她身上泼几盆脏水么?!
  她哽咽着道,“于他,不过多了件风流韵事,可我却连累了孟氏门楣!”
  知韫并未阻拦。
  只静静地看着她发泄情绪,听着她诉说这些无颜对父母兄长说起的话,等她终于诉完了苦、流尽了泪,才给她递了帕子。
  “对不住啊。”
  她用帕子捂着脸,“分明是我连累了你,却还让你听我的哭诉。”
  “孟静娴。”
  除了幼时的玩闹,知韫头一回这样连名带姓地喊她的名字。
  “你从前从不与我这样生分,满口的‘连累’、‘对不住’,何故将所有罪责都揽于己身?”
  知韫神色淡淡,“若你仍这般满口的无用之话,我便回江南去。”
  她伸手扯下孟静娴捂脸的帕子,迫使她与她对视,“我问你,外头那些沛国公女爱慕果郡王、非君不嫁的流言,是不是你自己做的?”
  孟静娴一怔,而后有些慌乱地移开视线,攥着锦被的手指用力到发白,良久,她才缓缓抬起头,声音虽低却也坚定坦然。
  “是。”
  她扯开一抹笑,“阿韫,左右我的名声已经这样了,也不在乎更差一点,但是,我不好过,他允礼也不能好过!”
  既然要纠缠,那就纠缠到死!
  “你真是疯了!”
  知韫起身,压抑着火气在屋内来回踱步,而后直直看着她的眼睛。
  “所以呢,你,仍要嫁他?”
  “如果可以,为什么不呢?”
  孟静娴眼底满是执拗,“我不图他的人,也不图婚后美满,我只要他的王爵!他毁了我,就把他的王爵,赔给我们孟家!”
  知韫一时哑然。
  她久在江南水乡,既享了高门大族的富贵日子,又远离了京城的勾心斗角,安逸自在。在江南由着长辈寻个门当户对又合心意的夫家也好,为了所谓家族远赴京城也罢,于她而言,其实也无甚差别。
  只是,与其说是随遇而安,不如说,她的性子早已被宠坏了。
  习惯了想要的一切都唾手可得,等闲倒是生不起争斗的心思来。
  “我知道了。”
  对于孟静娴的所思所想,知韫既不曾应下,也不曾回绝。
  “他们既然想要拉着咱们去争去斗,那咱们奉陪到底就是。”
  她静静眺向窗外那株火红的枫树。
  “前路未卜,所以宫中如何,我不与你做任何保证,但静娴,若有一日我居于上风,随你如何行事。”
  *
  #春枝暮 知知:这把逆风局,看样子得老娘自己捋袖子上了/某四:逆风吗?明明天天顺风啊!
  第518章 甄嬛传(4)
  夜色如墨,养心殿灯火通明。
  东暖阁的书案上摆着如小山般的两堆奏折,书案前,胤禛薄唇紧抿,专心翻阅着,时而用朱笔写上批语。明亮的烛火映照在他的侧脸上,愈发显得他鼻梁高挺、棱角分明。
  “皇上。”
  守在门外的苏培盛未能经受住敬事房总管的哀求,弓着腰入内引他入内。
  “敬事房的人来了。”
  敬事房总管徐进良往地上一跪,低着头托起摆了绿头牌的盘子,恭声道,“请皇上翻牌子。”
  胤禛埋头批阅奏折,懒得理会。
  徐进良小心翼翼抬头窥他神色,苦着脸道,“皇上,您……”
  他话还未说完,就听胤禛颇为不耐地冷斥。
  “哪来的这么多话?”
  胤禛蹙紧眉头,眸光中带着几分冷淡。
  本来议了一天的事、批了一天的奏折就已经让他足够烦心了,再一看这行事没点分寸的奴才,更觉心力交瘁。
  天知道他现在内心有多绝望!
  好消息,一觉醒来,他黄袍加身了,直接免去二十年奋斗。
  坏消息,“他”和“他”的队友简直各个都是人才,那些操作精彩得令人发指,他打眼一看就觉得头疼眼睛疼。
  当皇帝的趣味他还没体会到,老黄牛的苦倒是先一步尝到了。
  每天早上两眼一睁就是收拾烂摊子,晚上两眼一闭就是掰着指头数还有那些当务之急需要处理,连个觉都睡不安稳。
  这可真是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啊!
  “皇上恕罪!”
  胤禛觉得烦恼,徐进良也觉得心里苦。
  “奴才斗胆。您长久不入后宫了,若再不翻牌子,太后……”
  “太后太后!你怕太后怪罪,却不怕朕怪罪?既如此把太后的话记在心里,全然不顾朕的吩咐,不如别做这个敬事房总管,往寿康宫去伺候太后去吧!”
  不提太后还好,一提太后,胤禛更觉得脑门一抽一抽得疼。
  “朝政繁忙,朕每日操劳于国事尚觉分身乏术,尔等不知体恤朕也就罢了,竟还拿后宫之事来扰朕,着实是不知轻重!”
  “奴才不敢,皇上恕罪!”
  这话一出,莫说徐进良吓得脑门发汗、两股战战,就连苏培盛都慌忙跪了下来。
  “皇上,您千万息怒啊!”
  胤禛阖着眼,深呼吸几许,正要斥一句退下,就见苏培盛的徒弟小厦子低着头从外头进来。
  “皇上,太后来了。”
  胤禛:“……”
  一口闷气哽在心头,上不去、下不来的,那叫一个难受。
  “去,请太后进来。”
  不管怎么样,明面上的孝道得尽好。
  没一会儿的功夫,太后便在掌事姑姑竹息的搀扶下从外头进来,往一边的软榻上安坐。
  “给皇额娘请安。”
  虽然对这位“额娘”感官复杂,但胤禛惯于隐忍,不论心里如何想,都不会在面上流露出半分,该有的礼数从不缺少。
  “天热,我叫御膳房做了绿豆百合粥,吃着不错,知道你还没睡,便给你送一碗来。”
  太后和煦说着,竹息已将膳食从带来的食盒中取出置于桌案上,并眼神示意苏培盛等伺候的奴才退到外头去候着。
  胤禛余光瞥见垂着头退出去的苏培盛,眼底一缕暗芒一闪而过。
  “多谢皇额娘。”
  第519章 甄嬛传(5)
  胤禛来此也有些时日了。
  虽说此处的天家母子之间的情分比他从前要和睦亲近上许多,但也好得有限,太后深夜造访、嘘寒问暖,自然有所图谋。
  不过他也并不着急。
  既有所图,总比他更耐不住些。
  正好忙了半天也饿了,吃点粥续续体力,晚上还要接着批折子呢。
  这工作量,老黄牛也扛不住啊!
  只是他还没吃上几口,就听见竹息就在一旁道,“皇上,这是隆科多大人打扬州给太后新弄来的酱菜,说是比三必居的爽口……”
  胤禛:“……”
  朕的亲额娘哎!
  知道您老人家跟隆科多有点子私情了,能不能稍微收敛那么一点点,别总在朕跟前叽叽歪歪的成不成?
  朕装不知道也很辛苦的!
  一想到他扒拉记忆时,那在他耳边循环播放的“也是一个阴霾天,额娘被隆科多牢牢抱着……”,胤禛就一脸菜色。
  这个世界太疯狂,连隆科多都敢觊觎皇阿玛的女人了!
  得,一点胃口都没有了。
  他将手中碗筷置于桌上,取了帕子拭了拭,道,“皇额娘深夜造访,想来也有要事要与儿子商议,不妨直言。”
  太后不意他会如此直白,脸上有一瞬的挂不住,不过到底是在深宫内苑中沉浮多年的人物,须臾之间便理好心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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