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春览被吓得脸色苍白,但还是战战兢兢地挡在桑昭身前。
裴如芥上前一把将他拉起来,却被他粗鲁地打开。
假山后又一个接一个涌出一群气喘吁吁的仆从,见此局面,脸色当场惨白,急忙上前去将人小心翼翼地扶起来。
那小孩甩了甩手,将手中的绳子交给害怕的仆人,仰头打量桑昭,毫不客气:你谁啊?
桑昭却没看他,打量着仆人手中暴躁的恶犬,隐约嗅到了空气中的一丝血腥味。
桑昭没有说话,那小孩正要大喊,身边仆人的声音若比他先响起。
啊
恶犬狂躁,欲扑向仆人,仆人害怕之际松了手,跌倒在地,手忙脚乱地爬开。
恶犬得了自由,急匆匆地扑进一旁精心打理的花丛之中。
废物!
孩童见爱犬跑来,一脚踹在仆人心口,正要再骂,却听闻花丛中传来两声犬吠。
众人望去,透过黑犬挤开缝隙,看清了花丛中的景象,吓得惊叫后退。
光天化日,竟然有一名裸身男尸藏身繁花之下,身上撕咬伤痕,血迹斑斑。
孩童闻之大喜,拍手叫好,大喊:好!好花花,今晚给你加肉!
见被撕咬的人没有反应,又皱着眉头大骂:废物!不中用的东西,这么快就死了!
春览并一众仆从皆被吓得连连后退半步,面无血色。
裴如芥。
桑昭的话音响起,裴如芥立即一个箭步过去,一脚将那恶犬踹进池塘里。
啊!花花!放肆!大胆!
孩童大叫,忙命人去救他的花花。
裴如芥弯腰拨开花丛,露出更多的景象,只见男子手中仍死死握着碎瓦,身下鲜血浸湿了育花的土壤。
仍有温热鲜血从他被割开的脖颈处涌出。
耳边似乎传来谁的哭声。
桑昭回身之时,那小孩已经气势汹汹地冲过来:臭女人!我要杀了你!
桑昭对他没有半点好印象。
于是她想着裴如芥方才的动作,抬脚也将他踹飞,落进了池塘里,溅起巨大的水花。
本来在救狗的仆从顿时乱作一团,又慌里慌张地去救人。
等他们着急忙慌地把人和狗救起来,春览派去通知卫鹤的人跟着卫鹤来了。
卫鹤步履匆匆,身后却也还跟着一个熟人。
他匆匆赶来时,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孩正命令着黑犬扑向桑昭。
伴随着一声咬她!
那黑色的狗再次被裴如芥一脚踹飞,落在卫鹤面前。
卫鹤:
快!快弄走!他还没说什么,子风急匆匆地冲上来,吩咐人将黑犬拖走。
卫鹤稳了稳呼吸,似笑非笑看向身边跟着过来的人,眸中冷意尽显。
桑昭低着头看向浑身湿透的顽童:我记得,擅杀奴婢者,杖一百。
我杀我自己的奴婢!孩童不知道花丛中的人是如何丧命,推开身边的仆从与桑昭叫喊,关你屁事!你知道我是谁吗?!我就是杀了所有奴婢,也没人敢管
楚建!闭嘴!
旁边蓦然传来一声呵斥,桑昭望过去,定睛一瞧,竟然是个熟人。
巧了不是。
这呵斥这名叫楚建的孩童的人,正是桑昭不久之前才有过一面之缘的临鄣王世子,楚长熠。
卫鹤感到窒息。
他思来想去,翻来覆去地思索,就算是抠破了脑袋,也没想通楚长熠这狗脑子是怎么想的。
有求于卫氏,还敢纵容自己儿子在卫家嚣张跋扈,目中无人,甚至嬉弄人命。
楚建不知道桑昭的身份以及她对于卫氏的重要性,但楚长熠知道。
在卫鹤回来之前,卫氏义女斩柳荷的传闻已经先一步到达了云阳,甚至更有传言,就连被高氏家主大义灭亲的高昌,也是交由她杀死。
桑昭出现之前,很多人都知道高昌和柳荷的所作所为,但没有人想到去惩治这两个人。
王室衰微,诸侯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野心驱使着他们将虎视眈眈的目光对准王庭,被高昌欺压的百姓痛苦无奈,却咬着牙忍耐,没有人踏出第一步。
楚长熠幼时游手好闲,可以说是不学无术,但却也听他那立志要做忠臣的父亲讲过,百姓是最能忍的,只要不将他们逼上绝路,只要给一丝生路,他们便会挣扎着活下去。
但如今世道不同了。
王室衰微,没有几个人将上京明堂上的天子放在眼里。
各州势力交错复杂,视律法轻如嬉,百姓苦不堪言,看似平静的湖面之下,已经凝聚风暴,只需一颗石子,便可掀起巨浪。
桑昭成了这颗石子。
柳荷死,高昌亡。
桑城的百姓意识到,原来这两条日日夜夜吞食他们血肉的恶兽,也会被人轻而易举地割开喉咙,痛苦地死去。
原来有人愿意为他们杀死吃人的恶兽,百姓于是皆呼义士。
楚长熠咬牙。
卫氏倒是顺势收获了一波好名声!
第13章 画的价值
楚长熠大跨步上前,将愤怒叫嚣的楚建一把拉过,脸色沉沉。
他暗骂了一句晦气,深觉自己近日实在倒霉。
卫氏这群家伙分明说的是卫鹤离归家还有半个月之久,他却今日就在酒楼之上见到人了,猝不及防,以至于连忙回了卫府预备和卫家二叔谈好事情后立马离开,不愿与卫鹤多相处片刻。
谁料到卫鹤还没找他麻烦,他儿子先找上桑昭的麻烦了!
知子莫如父,楚建是什么德行,他再清楚不过,楚建年纪虽小,手里的人命可不少,桑昭杀了柳荷,说不定一个急眼,把他这唯一的独苗苗也给捅了。
楚长熠一巴掌直接扇在楚建脸上,将其扇了个踉跄,怒骂:逆子!奴婢有错,也不该由你如此对待!
楚建不可置信地捂住脸,刚要大叫,被跟上来的楚长熠侍卫一把捂住嘴,任凭其挣扎乱蹬也不松手。
楚长熠松了口气,回身对默默注视着他们的桑昭笑道:犬子无状,还望女公子见谅,他犯了错,我一定狠狠教训他,让他给你一个交代。
桑昭微微偏头,看向他身后愤怒挣扎的楚建,冷淡道:什么交代?
?
楚长熠怔愣一瞬,反应过来,又是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女公子有所不知,这逆子打小被我和他祖父娇宠惯了,养得他目中无人,现在仗着他祖父给他撑腰,我是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得,实在是
桑昭打断他:那是要娇惯他的祖父和你给我交代吗?
楚长熠一噎:女公子不知,这是我的独子
桑昭轻笑一声,轻飘飘的声音传进在场所有人的耳中:那你活该啊,活该只有一个儿子,也活该,独子是个烂人。
......?!
在场仆从无一不低头瞧着地面,恨不能塞耳闭目,不知该是赞同桑昭的话,还是胆战心惊于此女的大胆。
卫鹤的嘴角默默抽了抽,肩膀被人轻轻拍了拍,他偏头,只见他德高望重的二叔,正一言难尽地看着他。
不妥。卫二叔用气音道,不宜将这位世子得罪得太狠。
卫鹤脚下未动,只道:那二叔去劝?
卫二叔刚刚张嘴,又闻桑昭一句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能有什么好种。
卫二叔默默闭上了嘴。
楚长熠震惊,楚长熠愤怒,楚长熠忍无可忍。
放肆!
他涨红了一张脸,怒视桑昭,你算东西,敢这么对我说话!
裴如芥叹为观止,只莫名觉得,桑昭说话似乎越来越流畅了。
卫二叔观望片刻,见桑昭身边那俏侍卫没有动作,他的好侄子也没有动作,犹豫片刻,默默冲了出去,挡在暴怒的楚长熠面前:世子息怒,世子息怒啊,小女儿无状,还望世子见谅。
楚长熠一口气哽在喉咙处,伸出的手也不敢推卫二叔,僵硬地举着,打不敢打,骂也不好骂,只愤怒甩开卫二叔的手:你卫氏就是这般教养女儿的?
卫二叔只道息怒。
桑昭转身要走,正好对上卫鹤的目光,卫鹤顿了顿,向她招了招手。
桑昭便无视了暴怒的楚长熠和他那还在乱蹬的儿子,越过他们,往卫鹤所在的方向去了,将身后的烂摊子留给了卫二叔。
那叫花花的大黑狗不知牵去了何处,卫鹤大致了解了情况,派人收敛了那仆从的尸身,有些无奈地看了桑昭一眼,带着她远离纷争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