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楚长云轻咳一声,扯开话题:女郎知道千两金吗?
  桑昭抿了勺蜂蜜水,嗯?了一声:一千两,金子?
  楚长云笑着摇头,推开面前的茶盏,身子微微倾斜靠近桑昭两份,兴致勃勃道:是个民间组织,这千两金的名字嘛,取自他们那句揽客的话若奉千两金,活人皆可杀。
  桑昭舀动蜜水的动作顿了顿,似乎来了点兴趣,安静地望着楚长云,等他继续讲。
  这个组织基本只做杀人的生意。楚长云道,原本也不是没想过做其他的,例如情报买卖,绸缎生意之类的,不过被人联合摁下去了,如今只剩寥寥几个情报桩子,还被渗透得像个筛子,谁都能插一手。
  他笑道:千两金只做达官贵人的生意,毕竟也只有这些人出得起他们的酬金,据说当年平帝想要铲掉这种组织,但是天底下哪里都不缺杀人缺货的生意,铲掉一个,便又生出第二个,于是便选了其中实力较为强大的一支扶持,又与其约定,不杀皇族,不杀官员,这一支就是如今的千两金。
  如今嘛。楚长云嗤笑一声,一个成型的组织,就会有上下级,有上下级的划分,就会有权力和利益的划分,就难免会有内斗,不仅仅是他们那几个情报桩子,千两金如今里里外外都被渗透地差不多,许多年前开始,若是哪一家每年愿意缴上一笔不菲的保命费,千两金便不会接杀这家人的生意。
  ......
  桑昭将勺子轻轻搁在瓷碗里,发出一声的碎响,声音轻微,却能让在场之人明白她此刻心情的不美妙。
  荒谬。她说。
  楚长云愣了愣,凝滞的目光落在她面容之上,却不知想了什么,倏然笑开:若非女郎的名字出现在千两金的悬赏单子上,我还以为你也是千两金的杀手。
  其实他倒没怎么怀疑过桑昭和千两金的关系,她杀人高调且显眼,根本不会是千两金那群人会用的手法,千两金的人,也不会接高昌的单子。
  桑昭对有人要杀她倒是没什么感想:悬赏?
  是啊。不过女郎安心。楚长云道,如今你已经是卫家人,那单子至今还没人接呢。
  意思是等她不是卫家人的时候,自然就有人接了。
  不过
  楚长云暗自轻笑一声,挂悬赏令的那帮老家伙可无法预料到卫鹤的想法,照这架势,卫鹤哪里会是接受他们施压,让桑昭离开卫氏的模样。
  桑昭嗯了一声,拿起卫鹤摆在桌上的书,正准备翻开看看,却听楚长云幽幽道:没见到女郎之前,我还以为女郎先杀我侄儿,再杀我大哥,下一步,死的就该是我了呢。
  他直白的话语让卫鹤和孟倦对他侧目,想不通他脑子里此刻在想些什么。
  桑昭随意翻着手中的书,抬眸偏头看了他一眼:不杀你。
  我只做平民百姓的生意,很多人聚在一起,才给得起报酬。她语音泠泠,望着楚长云的双眸里看不出什么情绪,所以,如果想你死的人不多,你就不会死。
  书页被她随意翻过,又随手合拢,握在手中,桑昭的面色淡淡,似乎很少有情绪大起大伏的时候,楚长云被她注视着,分不清这只是她为了应和他那句只做达官贵人的生意的玩笑话,还是她的真心之言。
  这样啊。
  楚长云弯眼笑,煞有介事地做沉思状,那看来以后,要注重一下我在民间的名声了。
  孟倦坐在角落,毫不留情地发出一声嘲笑。
  桑昭依旧嗯了一声,拿着手里的书起身,朝卫鹤道:这个,我拿走了。
  卫鹤含笑点了点头,目送她离去。
  楚长云撑着脑袋看她离开,见春览和裴如玠跟了上去,啧啧两声:大手笔啊。
  身上穿的,头上戴的,腰上挂的,没什么不是云阳最好的那一批吧?他感慨地望向卫鹤,又是美婢女俏侍卫的,你倒是将人金尊玉贵的供着。
  他的目光里多了几分审视和探究:你在图谋她什么?
  卫鹤翻过手中的书页,并未抬眼看他,却愉悦地弯了弯嘴角:供得起,为什么不供。
  这是不想正面回答他的意思了。
  楚长云哼笑一声,看着桌上一模一样的几本书,懒洋洋打了个哈欠:这几本不都一样的么?李永的书有什么好看的,他人不就在云阳?你想知道什么,直接去问他不就行了。
  卫鹤的视线落在手中的书籍之上,只如桑昭一般嗯了一声,未曾多言。
  第29章 孟倦跟随
  临鄣王府的大部队到达云阳之时,桑昭已经慢吞吞地读完了那一本《长青论》。
  后来的这群人未曾惊动桑昭,他们进进出出,沉默着为世子和小公子收殓尸身,仿佛并不知道杀人凶手就在府中住着,没有半句闲言碎语传入桑昭的耳中。
  楚长云明目张胆地为桑昭送来谢礼,几乎是明摆着告诉所有注视着卫氏的人,楚长熠父子的死正合他的心意。
  世子残暴,死有余辜。
  作为最大的受益人,楚长云似乎并不在意一些说他弑兄杀侄,冷血无情,不孝不悌的话,反而直言楚长熠坏事做尽,本就该死,有人因此唾弃他,亦有人因此盛赞他。
  各种阴谋论因此而起,无非是说楚长熠的死与他这位庶弟脱不了干系。
  楚长云同样觉得无所谓,按照他自己的话来说,他那满口仁义道德的爹都没指望过他和楚长熠兄友弟恭,楚长熠父子身死,他爹才是第一个怀疑到他头上来的人。
  只有孟倦整日跟在他身边讲一堆大道理,让人烦不胜烦。
  桑昭闷了许久终于再次出门时,临鄣王府的人已经准备离开云阳,只是楚长云不知为何没走,和卫二叔站在一起,笑着嘱咐队伍路上注意安全。
  他单手握在剑柄之上,仰头笑望着马车上掀开帘子露出一张病态苍白面颊的女子,笑道:嫂嫂只管怎么舒心怎么来,若有人敢嚼舌根,我先提剑替嫂嫂劈了他。
  桑昭默默从送行的众人身后探出头来,看向马车上的女子。
  她面颊实在苍白,唇色浅淡,眉目间笼罩着一股病气,似乎穿着一身素衣。
  队伍里两口棺木处有跟来的幕僚抹泪哭泣,这位世子世子夫人却面色淡淡,似乎既不为丈夫的死去而伤心,也不因儿子的丧命而痛恨,她垂眸瞧着马车下的楚长云,对这位传闻中是她丧父丧子的罪魁祸首颌首,露出一个浅淡的微笑:多谢二弟。
  楚长云摆摆手,派人过去将那群围在棺木旁哭丧的人赶上马车。
  卫二叔得体的笑容在看见从几个仆从身后探出脑袋的桑昭时戛然而止,他轻咳一声,几步过去,生怕桑昭一时冲动,在大街上将临鄣王府其他人再给杀了。
  他学着卫鹤的模样唤她:阿昭?
  卫二叔往她身后瞧了瞧,以往跟在她身后的裴如玠和春览也没有跟着她。
  周围的仆从适时退开,将空间留给卫二叔和桑昭。
  桑昭站直了身子:义父。
  卫二叔回身望了眼准备出发的车队,又看向面前看起来年岁不大的小女郎:可是有事?
  嗯。桑昭点点头,片刻之后又摇头,没什么事,出去走走。
  卫二叔微微蹙眉:那不能一个人出去,你身边那个姓裴的侍卫呢,让他跟着你。
  桑昭现在的名声可不小,指不定多少人把她看作眼中钉,肉中刺,生怕哪一天她的刀就对准自己了。
  没关系。
  桑昭笑了笑,我给卫鹤说过了。
  给卫鹤说过了?
  卫二叔放下心来。
  卫鹤做事有分寸,他能让桑昭一个人在外面荡,说明他有法子护着她。
  他与桑昭说笑两句,那边马车准备启程,他又过去和楚长云一起将这一群人送走。
  队伍里有认识桑昭面容的仆从隐隐投来视线,神色复杂,却是没有半点对她的怨恨。
  二公子放话王府不追究他们这些人任何责任,世子夫人也让他们安心,如此一来,世子和小公子的死,对他们来说便成了好事。
  残暴的主子没了,王府剩下的主子起码不会如世子和小公子这般虐待仆人,他们的日子不知好过多少。
  有人摸了摸手臂上残留的伤口,一直望着桑昭离开的背影,直到车队行动,才回过头来。
  车队开始行动,楚长云扭了扭脖子,瞥见被他拘在身边的孟倦,摆摆手:听见嫂嫂说的了吗,我爹说了,你以后就是我的人了,要我容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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