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桑昭无视他,打量了一圈屋子里的环境,地毯铺满了整个房间,软榻床铺,琵琶琴箫,美酒佳肴,应有尽有,像个客舍。
桑昭停留的功夫,临鄣王上了二楼来。
她收回视线,继续往前,临鄣王也跟了上来:天子在这里。
桑昭一顿,回头扫视他一眼:那你怎么在外面,不来护驾。
临鄣王一噎,为自己辩解:我在青源楼与人议事,派了人过来,只是许久未有人回来回话,才过来
他停顿片刻,加重语气强调:我也是见了楼下绥安卫,方知陛下在此。
他见桑昭听见绥安卫三个字时偏头去打量前方雅间门外的护卫,轻哼一声:不认识他们?
他似乎并不在乎二楼的惨叫声和紧张的氛围,甚至有闲心为桑昭解释:绥安卫是当初太祖留下的一支队伍,只听命于天子,第一代由太祖亲自选人培养。
后来一代代传下来,已经成为天子手里一把锋利的刀。
桑昭幽幽打量他一眼:是吗?谢谢你告诉我这些,不过,我看他们也挺听你的话。
你临鄣王顿时脸色一变,又止住话头,不与她争吵,小儿无知,信口胡说。
桑昭回过头去,视线在雅间中几名同样惊惧害怕的女子身上停留片刻,收回视线,瞥了眼脸色并不算好看的临鄣王,轻笑一声:人的心思真是难懂。
临鄣王微微一愣,听见桑昭声音继续响起:我很好奇,你对你两个儿子是什么样的感情,我听说你行军打仗时不许军队惊扰百姓,曾经写诗写词大骂那些屠城的将领,称其不配为人。
但是她笑了笑,停下脚步,状似好奇地回身盯着他的双眸,你又是如何培养出楚长熠父子这样的人来的呢?
是因为是自己的血脉,所以
女公子。临鄣王勉强保持笑意,恨不得抬手捂住桑昭那张嘴,何必非要说这些话,本王钦佩你的大义,并不想与你交恶,你又为何定要如此与我说话?
桑昭微微笑了笑:我原先以为,你和我是不会心平气和地说话的。
临鄣王明白她的意思,但此时此刻,他并不想在这个四处皆是天子耳目的地方与她谈论此事:长熠自作孽,不可活。本王并不怨恨女公子。
他话音落下,前方房间打开,一名黑衣护卫出门,对他们二人拱手行礼,做出请的手势:二位,请。
第122章 屋中血色
黑衣人恭恭敬敬地将两人请了进去。
桑昭一踏进房间,血腥味顿时毫不客气地扑来,血色几乎要蔓延至她脚下的地板,临鄣王皱起眉头,缓缓变了脸色。
房间角落堆着两具尸体,光着的上半身上,鲜血还在从大大小小的伤口上缓缓流出滑落进血泊之中,一时看不出哪里才是致命伤口。
尸体旁边,两把剪刀躺在血泊中。
床帐被溅上鲜血,宽敞的床铺上,血水浸湿被褥。
天子坐在桌边。
桑昭进来时,他循声望过来,双目猩红,嘴角带笑,眉眼中充斥着戾气,脸上被溅上几滴零星鲜血,苍白的手中紧紧攥着一束染血的桑花。
桑昭垂眸,看见天子的衣袍被浸染上大片血迹。
他的脚下,还倒着两具尸体。
临鄣王躬下身去,拱手行礼:陛下。
楚源没理他,深深地望了桑昭一眼,视线微微移动,看向桑昭二人身后。
砰
桑昭回头。
见绥安卫抓着一人的衣领将人粗暴拖进房中,绕开桑昭和临鄣王,将人狠狠扔在楚源脚边。
那人被屋中的景象吓得顿时白了脸,跪在地上惊慌失措撑着身子,却又被地板上的血迹吓得缩回了手,疯狂在身上擦拭血迹,慌乱对上楚源的视线,余光触及另一边的桑昭和临鄣王,浑身一颤,连忙趴下去,以头抢地:陛下饶命,陛下饶命啊!
绥安卫统领微微抬手,立即有人将刀架在了那人的脖子上:赵郎君,今日为何在此?
赵旭万万没想到天子今日出宫探望太傅,也万万没想到这长乐楼里会死人,还这么巧偏偏在天子回宫途中引起了他的注意,他们这些人才刚刚跑出酒楼,便被迎面而来的绥安卫统统抓了回来。
臣,臣只是约了友人,出来消遣
楚源轻嗤一声:什么消遣?
赵旭诺诺不敢言,趴在地上,额头触地,根本不敢看他脚边的尸体。
凝固的氛围中,响起一道突兀的脚步声,踩着血水靠近,震得赵旭的心跳瞬间加快,呼吸紧促起来。
桑昭从桌下扯出一张还算干净的凳子,坐下。
临鄣王额角青筋直跳,一句大逆不道就在喉咙边,但偏偏被冒犯的人像是毫不在意,只是偏头瞧了她一眼,便又转回头去,徒留他一个人独自憋屈。
楚源望向墙边那两具尸体:那两个怎么死的,你可知晓?
赵旭小心抬头,顺着他的意思往墙边看了眼,立马转过头来:臣,臣不知情啊,臣什么都不知道,臣不知他们怎么死的......
那就让别的人来说。
他话音落下,又有一名身形单薄的女子被绥安卫从门外带进来,颤颤巍巍跪在楚源身前。
你说。楚源道,人是怎么死的,谁杀的?
女子面色苍白,勉强保持住镇定:我,我不知道,我与诸位郎君在房中,只听见两声惨叫,原,原本没太在意,后来才听见有人说死人了......
绥安卫统领追问:既然听见了惨叫,为什么不在意?
女子垂眸,攥住腿上布料:因,因为这些声音很常见的......有时是女子的,有时是男子的,我,我们一时也未曾听出来那声音是官人们的。
统领还要问话,楚源却蓦然冷笑,问赵旭:你说,你是来做什么消遣的?
赵旭不敢说话 ,冷汗淋漓,头贴在地板上,不敢抬起。
楚源踢了踢脚边的尸体,笑道:两个朕连名字都没记住的官员,做了这长乐楼的幕后东家,蓄倡养妓,打着酒楼的招牌,做着欢楼的生意,岂能不乐?
他不可抑制地笑出声,垂眸盯着赵旭不敢抬起来的脑袋:楼里这些人,是怎么来的?
赵旭衣衫几乎被地板上的血迹染红大半,死死低着脑袋回话:陛下明鉴,臣,并不知晓啊,许,许是卖身进楼.....
桑昭的视线从形销骨立的女子的身上流转,衣领处的淤青,手腕处的绑痕,忽然出声问女子:你是怎么进来的?
临鄣王不满皱眉:陛下还未
楚源打断他:让她说。
女子抿着唇犹豫片刻,小心看了眼楚源脚边的尸体才在赵旭惊惧害怕的视线中缓缓出声:我,我是被,被郡主和侯爷卖进来的......
绥安卫统领眉头一皱,觉得她似乎有些不对劲,刚要出声,桑昭的声音先他一步响起:哪个郡主,哪个侯爷?常宁郡主和安远侯?
女子低着头未敢说话,只微微点了点头。
桑昭微微偏头,楚源怔愣的神色被她尽收眼底。
他察觉桑昭的视线,身子有些急迫地前倾,追问女子:那你是怎么进的郡主府?
女子抬头看他一眼:我原是上襄人,两年前上山上香,在山下茶摊喝了一碗水,醒来后便在运送我们进京的车中,算上我一共六人,都被送进了郡主府......
她顿了顿,呼吸急促起来,咬了咬牙,强忍着情绪继续道:供郡主和侯爷取乐,我们之中,有人被打骂侮辱致死,献给高官,有人如我一般被卖
够了。
楚源打断她,攥着桑花的手愈发收紧,......朕知道了。
他撑在桌上的手死死按住自己的额头,垂眸间看见她手腕处的绑痕:伤,谁弄的?
女子沉默片刻,出乎众人意料的,挽起衣袖,露出伤痕斑驳的手臂,未愈合的鞭伤渗出血迹,她缓缓指向跪在一边的赵旭:......他。
楚源:......是他强迫你的。
女子俯身拜他:喝下那碗水后的种种,皆非我所愿。
楚源狠狠闭了闭眼,按着额头的手微颤,忽然抬手拔出身边绥安卫腰间的长剑,赵旭连忙不断磕头:陛下饶命,陛下饶命啊
临鄣王不得不上前:陛下三思,私刑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