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此情此景,若是孟倦在场,怕是要高呼数声荒唐无礼。
但张荷并不在乎,他畅快地大笑,命人为宋会端上好酒好肉:你小子闻着味就来了,哪里需要叫你!
来!
他举起酒杯为宋会介绍桑昭,这位,是上京来的
我知道。
宋会撑着脑袋顺着张荷所示意的方向看过来,直接打断了他的话,女公子声名在外,我离开上京之前,也是见过的。
他盯着桑昭的脸,似乎有些激动。
好好好!认识就好!
张荷抬手喝酒,招呼着桑昭几人喝酒吃肉。
美人赤脚踩在鼓上起舞,张荷偏头,叫了谁的名字。
不过片刻,忽然有人跪坐在桑昭身边,白衣白裳,苍白纤细的手指拾起桌上的酒盏,挽袖为桑昭将酒斟满,见她看过来,恭顺地垂下了头颅,露出一截白皙的脖颈,身上的清香隐隐穿过桑昭周身的桑花香味,涌入桑昭鼻间。
他的面容,竟然与张麟有几分相似。
再转头一看,郑月身边也同样坐了位男子,笑着与她斟酒说话,让郑月颇有些手足无措,裴如玠三人身边,亦安排了女子斟酒夹菜,向他们轻声低语着什么,裴如玠抬手捂住了自己的酒盏,江清若有所思地瞧着面前的人,甚至连小五身旁,都有与她年岁差不多大的瘦弱男孩,腼腆又紧张地与她说着什么。
桑昭抬手阻止了面前这人夹过来的菜,吓得对方立即一副做错了事的模样,小心翼翼又手足无措般看着她,清澈鹿眼里茫然与无措让人心生怜惜。
女,女郎......
他开口,声音也是如桑昭想象般的轻柔。
他轻声问:我做错什么了吗?
桑昭暂时没理会他,抬头向张荷看去,只见他怀中不知何时多了位美人,一边享受着美人的投喂,一边朝桑昭露出暧昧的笑容。
好酒,好肉......他笑着朗声道,还有美人,诸位,请务必尽欢。
乐声之中,桑昭听见徐锦的声音:一大早的,真是开了眼了。
女郎?
身边的男人再次小声的呼唤桑昭。
她收回视线,挪开手,任由他将菜夹进了自己的小盘中,随手端起桌上的酒:你也是张荷的儿子?
男子微微点了点头:是,我叫张绪,排行十五。
......
桑昭的手一顿,默默将酒水远离唇边放下,十五?
她微微抿了抿唇:都是他的?
张绪有些拘谨,跪坐得端端正正,轻声嗯了一声。
她握着酒盏看了眼江清几人身边的女子:那些女郎......
张绪似乎明白她要问什么,没等她说完,便轻声道:都是我的姐妹。
......
良久,桑昭轻呵了一声,放下酒盏,像是好奇般,张太守舍得让你们出来做伺候别人的事?
这已经很好了......
张绪垂眸,低声说,想要什么,就得做个有用的人,父亲养我们一场,没有他就没有我们,为他做什么都是应该的。何况父亲说了,选中我服侍女郎,是我的荣幸。
桑昭:然后呢?
桑昭垂眸,见他死死抠着自己的手指,本就没有什么血色的皮肤更加苍白。
然后.....要么同女郎离开,要么,要么就像那些兄长一样......
见桑昭没有说话,他连忙抬起头来,拿起桌上空的酒盏,有些紧张地为自己倒了半杯酒,似乎是想要敬她,却因过分紧张,放下酒壶时不慎打翻酒盏。
啊.....对不起对不起......
张绪手忙脚乱地收拾起来,脸色因为这点意外陡然惊恐而苍白。
桑昭瞧着他慌乱的模样,见他急得要落泪,恍然清楚了张荷为什么要选择张绪到她身边来。
救风尘这种事。
古来今往,很多人都抗拒不了这样的戏码。
一个脆弱无助的美人,身陷囹圄,苦苦不得脱身,等着自己如一束光一般将他拯救。
而自己,恰好就有这样的能力。
桑昭轻笑一声:没想到张太守对不同的孩子有不同的规矩,张麟为何能凌驾你们之上?
啊,女郎是说三哥吗?张绪一边擦去桌上的酒水,一边庆幸于桑昭还愿意和他说话,连忙回复,三哥和我们不同的 ,他是夫人的孩子,夫人会护着他的,父亲平日也不会将我们和他们混为一谈。
他对夫人的孩子是不一样的。桑昭道,是嫡庶的原因?
张绪连忙摇头:也不全是,只有三位兄长是不一样的,夫人所生的两位姐姐,听说和我们过得差不多。
桑昭了然地点了点头,张麟之前对江清说的那番话,她还以为他娘是位被强绑过来的女子,没想到他是正室夫人所出,那些话是他随口编出来用以说服江清的。
你就这么告诉了我这些,不怕事后你父亲教训你吗?
啊?
张绪茫然地抬眼,神情再次局促不安起来,可,可是,这些大家都知道的......随便都可以打听到的......
那那个呢?桑昭朝着对面大口喝酒吃肉的宋会扬了扬下巴,他怎么成为你父亲的义子的?
张绪下意识顺着她的视线望向宋会,恰好宋会也看过来,视线相撞,宋会恶狠狠瞪了他一眼,将人吓得连忙收回了视线,才满意地笑了,继续吃吃喝喝。
张绪微微摇头:我也不太清楚,听说是救了父亲一命。
第139章 单独谈谈
美人仍旧赤脚在鼓上起舞,腰间坠着金链,乐声应和着鼓声,桑昭若有所思朝对面潇洒吃肉的宋会望去。
他弃了酒盏,径直抓起桌上的酒壶往嘴里倒酒,面色因此染上几分红艳,随手一抹嘴上的油渍,往身上一擦,察觉桑昭的视线,缓缓咧嘴笑开,对她挑了挑眉。
桑昭:......
宋会换了个姿势,一手撑着脑袋,眯着眼睛将桑昭身边的张绪打量了一番,朗声笑道:女公子看我做什么,莫不是想要我来服侍?
也是。他语气嚣张,将酒壶往桌上一放,挑剔地瞧了眼张绪,我怎么也比那副柔柔弱弱的小白脸好是不是?
张荷闻声哦?了一声,视线在桑昭和宋会之间来回巡视,心情颇好:若真是如此,女公子可要换十七郎来?
桑昭还没说话,余光却见身边张绪身子僵硬,指尖颤抖,脸色惨白,森然如鬼。
不用了。
桑昭道,我喜欢安分听话的,这位郎君,瞧着不是个安分的。
宋会笑容一僵,扫了眼张绪,低头呸出嘴里的骨头,冷嗤了一声。
两人看似争锋相对,张荷却丝毫不在意,大笑出声,暧昧道:那看来我这孩儿,正合了女公子的心意啊哈哈哈哈哈。
张绪松了口气,桑昭垂眸吃菜。
江清的视线在场内巡视了一圈,从池中小舟上垂眸弹奏的乐师,到鼓上鼓下婉转起舞的舞者,案上珍馐美味不断,一旦有食物凉了,便有人上前将其撤下,换上热菜,玉盘金碗,鱼翅燕窝,一窝蜂地往上端。
再看张荷,美人入怀,还有侍女跪坐献酒,锦绣绫罗在身,烈酒珍馐入喉,好不快活。
他倒是说错了。
何止亲王比不过,宫中天子,怕是也难及。
将军。身旁女子为他斟酒,请。
江清抬手接过酒盏,抬眸向张荷望去,正好迎上对方探究的目光。
江清抬手举杯,笑道:太守破费了。
诶张荷一手揽着美人,一手接过侍女手中的酒,举杯与江清道:这是哪里话,你们是贵客,客人嘛,只需要放开了吃喝享乐就好,何必在意主人家费了什么功夫呢?
江清扬起唇角,将盏中酒水一饮而尽。
宴会继续,张荷笑吟吟地欣赏着歌舞,时不时扫视两眼沉默着桑昭几人。
各怀心思的宴会即将结束,听见张荷让人领他们去休息时,郑月几乎是立即从座位上弹起来,微微抿着唇,低头避开了捧酒男子的视线,与小五站在一起。
她朝鼓上的美人看了一眼,她几乎是在鼓上跳了一整场宴会,大汗淋漓,至宴会后期,几乎是咬牙在坚持,抬臂踢腿间身形颤抖,直到结束,才被其他舞女扶着下去。
她有些不敢置信地悄悄朝笑着哼曲的张荷投去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