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放焰火?云珠想了想,自己今日似乎还没有看到过焰火,那就说明萧明章还没有来。
  她终于在心底里舒下一口气。
  可就在她喘息的刹那,突然间,平静的天空炸迸出了一道声响,云珠循着声响望去,便见到原本明亮的白日,正有一簇焰火升起,而后,绚烂绽开。
  她瞬间浑身僵直,这回,再不及做出任何的思考,抓紧缰绳,一夹马肚,便已经骑马飞了出去。
  学生看呆了眼,尚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何事,就见云珠已经疾驰而去,留给她的,只有一个正在飞速变得模糊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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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明章已经是连着两日在凉州与瀚则之间往返。
  两地距离不算远,但也绝对不算近,纵有千里马,一趟来回也需两到三个时辰。
  萧明章其实也知道,自己今日来到瀚则,估计依旧不会在云珠面前讨到任何的好处,但他就是想见见她,想告诉她,自己很想她和女儿,哪怕是一面,哪怕是简单的一面,只要让他能见到她和女儿,他都会觉得,自己这几个时辰的奔波是值得的。
  听闻云珠这个时候在给孩子们上骑马的课,萧明章便自觉先去家门口等她。
  但是萧明章万万没想到,自己刚到云珠家的门外,便有一堆人手举着斧头与镰刀,朝他涌了上来。
  那是一批由百姓们自发组成的队伍,为首的举着斧头便道:“混帐东西,你妹妹说了不想改嫁,你非要逼他,今日我们就替她教训教训你,叫你知道,我们草原上的男儿,可都不是吃素的!”
  萧明章满头雾水,还想与人询问一番事情原委,但已来不及,人家已经提着斧子与他砍了过来。
  他急忙一个侧身,躲在暗处的护卫们也纷纷涌了出来。
  场面不过刹那,便乱成了一锅粥。
  萧明章有心想要叫停,可草原上的莽汉子,还真不是他可轻易操控的,何况,人家也根本不知他的身份。
  就在他无奈之际,萧明章见到,那个前日里与他卖马的商贩也提着斧子,正要加入战局。
  他终于寻到了机会,高声叫住了那商贩的名字。
  商贩顿住,对着萧明章拼命看了又看,终于,替他喊停了这场战局。
  但商贩显然也是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他来到萧明章跟前,毕恭毕敬弯下腰去,说话都打着结巴,问:“世,世子大人……为何……今日您也在此处?”
  萧明章沉着脸:“难道不是我该问,为何今日你们这么多的人在蹲守我吗?”
  “蹲,蹲守您?”商贩左右看看,一拍大腿,道,“害,这完全是大水冲了龙王庙,搞错了!世子大人,我们并非是要蹲守您,而是要蹲守镇上一位女师傅的兄长,您不知道,这女师傅是咱们镇上出了名的大好人,是个寡妇,她的兄长近来总是来骚扰她,要她回家去改嫁,她不肯,于是大家便合计,要替她逐走那兄长!”
  什么兄长?什么寡妇?
  萧明章直觉此事不对,脸色并无任何好转,又问:“那寡妇家所居何处,姓甚名谁?”
  “就住这家!”商贩指着面前的大门,道,“姓穆,带着一个女儿和一个丫鬟的,一家三口皆女眷,很是不容易。”
  而似乎是为了映衬他的话,一阵马蹄声达达而来,恰好是云珠骑着马,赶回到了家门口。
  她骑在马背上,只消一眼,便知适才发生了什么。
  但她没有急着下去地面,而是急速地喘着气,最终将目光落在了人群之中最为显眼的那个人身上。
  萧明章的视线自从云珠出现后,便不曾移开过。
  终于等她注意到自己,他似有些迫不及待地开口,问道:“你说我是你的兄长?你是寡妇?”
  不然呢?云珠丝毫不觉自己的寡妇称谓有何不对。
  单独带着女儿,不说是寡妇,难不成要说自己是逃命出来的吗?
  原是为了解决百姓们的事情才狂奔回来的,如今见萧明章基本没有受伤,云珠高高坐在马背上,不免对萧明章也没有了什么客气的神情。
  她眼眸噙着绝对的嘲讽与冷意,在众目睽睽之下,终于也不再遮掩什么,不答反问:“你现在快当上太子了吗?萧明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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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说:来了,还有一章加更,应该白天会发出来~
  第49章
  但是也已经差不多了。
  如今金陵朝中的局势复杂, 自打云珠的尸首下葬之后,整座桓王府便相当于重新踏入了夺嫡的纷争。
  他的父王说的不错,桓王府有民心在, 云珠死后, 大批的谋士纷至沓来,都会来助力桓王府,萧明章这些年替他的父王做的事情不少,如今,桓王府早已不是原先的桓王府, 而是可以时常站在金陵的风起潮涌间,和翊王平起平坐甚至稳压一头的存在。
  但这并非是萧明章所要。
  他如今想要的, 唯有一个人。
  “云珠,我们回家去。”萧明章从未如此失态, 当着许多人的面, 便直接因为一句话,红了眼眶。
  四周围着的邻居们不知什么太子,什么桓王府世子的事情, 一听到萧明章口中说出跟我回家, 便只想, 还真是兄长来找云珠回家了。
  他们一时间又纷纷提起家伙, 势要保护云珠母女。
  还是那马贩子张行远拦在中间, 才没有叫两方又直接干起架来。
  但是张行远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不知萧明章是否愿意叫他告诉给这群人他的身份。
  他以请示的神情看着萧明章,奈何萧明章如今根本看不到他一眼。
  他满心满眼只有云珠。
  堂堂的桓王府世子,终于也有一日,高仰起他的头颅, 在仰望着他的明珠。
  而云珠极尽震惊地看着萧明章,在听到回家这两个字的时候,她想,她终于是明白了萧明章如今一而再再而三的目的。
  他是要她回家,他此番前来,不仅仅是想要他们的女儿回家,还想要她也回家。
  为何呢?为何要她也回家呢?难道不是他们桓王府觉得她碍事的时候了?难道不是他们桓王府千方百计想要杀死她的时候了?如今要迎她回家了,是因为那些事情都处理完了是吗?是因为,他已经确凿要当太子了是吗?
  云珠震惊过后,双眸中的嘲讽便忍不住越发甚嚣尘上。
  隐隐要落下的泪水被她拼命藏在眼眶中,她一字一顿地问道:“萧明章,你是何时知晓我在此地的?”
  是三年前,还是如今才知晓?
  萧明章抿唇,事到如今,他并不想和云珠再撒谎。
  一个谎言的背后往往需要更多的谎言去补救,他和云珠之间,如今已经不适合再塞入更多的谎言。
  萧明章便实话实说,道:“是在三年前。”
  三年前,是在三年前。
  云珠本以为自己此生已不会再为萧明章落下任何的泪水,可是听到这几个字的时候,眼角还是滑落下了不争气的泪滴。
  三年前,原来他三年前便已知晓她在此地了,但他到如今才想起来接她回家。
  那便果真只有他地位已然稳固这一个缘由了吧?
  云珠越想越觉得可悲。跟他回家?什么回家,她和萧明章如今,还有什么家可以回?因为萧明章,她如今连自己的母族也已经回不去了,她如今只有一个家,便是和阿雁还有孩子在瀚则的这个家。
  她只要这个家,也只有这个家。
  至于桓王府,若非是萧明章终于地位稳固了,只怕再过七年八年,他也依旧想不起要来找她回家吧?这样的家,于她而言有什么意义;这样的丈夫,于她而言又有什么意义?
  云珠一把擦去脸颊上的泪滴,终于翻身下马,站到了与众人平齐的高度。
  萧明章不对那些百姓做过多的回应,可是云珠今日过来,就是为了给这群关心自己的乡亲们一个回应的。
  她并不再看萧明章,只与众人感激道:“诸位,十分感谢大家今日前来为我助威,但我与此人之间的事情并非是三言两语可以说清的,今日实在辛苦诸位了,烦请诸位收了工具,暂且回家去,改日,我定带着阿稚一一登门拜谢,请诸位吃茶。”
  “实在辛苦了。”
  云珠言辞诚恳,末了还低头向乡亲们鞠了一躬。
  她的腰弯得很深,耳后垂下来的几缕碎发飘荡飞扬在两侧,众人虽看不清她的脸,但真情还是假意,都是分的清楚的。
  一时间,大家伙纵有再多的不解,也都不会再为难她。
  他们便纷纷提着工具相偕离去,仅有几个还想看热闹的,远远地站在了街口。
  待到他们都走的差不多了,云珠便也牵着马,打算往草场回去。
  适才过来的匆忙,她还没有给学生们一个交代,如今太阳尚未落山,她还得回去看看,学生们是否还在,若是还在,还来得及再上一些课。
  萧明章见状,忙跟上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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