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什么女人,瞎了你的畜生狗眼,这他妈是个爷们!这是老子并肩作战的搭档!……”杜鹰直接开骂,满嘴淌粪,口吐芬芳。
  “搭档?类似于王朝配马汉,张龙配赵虎……那种作战组合?”
  锦毛鼠水平持着刀锋,精准地指着捕快的咽喉,缓缓地,矫健无声地移步,对峙周旋。
  “你怎知徐明文落在了我们陷空岛手里?在你们开封府方面,她不应该已经是个殉职了的烈士了么?”
  “癞皮狗命硬得很,老子不信他死了,老子无论如何都不信!”鹰子猩红着眼睛,忍着刀伤的剧痛,喘着粗气,暴戾坚硬地说,“那天街上办事儿,远远瞧见个蒙着面纱的妇人,被两个伴当紧紧跟随控制着,走路一瘸一拐,当时就有种莫名的感觉……”
  “后来去拦,跟妇人对上了眼,果不其然啊……”
  咧牙笑开,喋血冷厉。
  “你们陷空岛好手段啊,家大业大,富商成患,都敢掳我们官兵部队里的人了。”
  “掳人,囚禁,奸淫,殴打……受侵害的还他妈是个公职人员,是我们多少官兵的头领,这桩重案如果报上去,蒋四爷,您至少得是二十年班房刑役起步吧?!……白五爷,人有远近亲疏,胳膊肘往里拐,世俗常情,可你他妈良心被豺狼吃了么!一丁点良心的渣子都不剩了么!……好好个活人都给作践成什么样子了!兄长作孽,当弟弟的看在眼里,就不能拦一拦劝一劝么?!……”
  身形高大的捕快,汗津津,沉定定,吐出一口浊息。
  “从犯之罪,五年班房刑役起步,身败名裂。”
  锦毛鼠沉默着垂眸,不作任何争辩。
  翻江鼠徐徐地微笑了起来。
  “往上报?”
  “你往上报呀。”
  “看看是我们先身败名裂,还是大捕头先身败名裂。”
  “她一个女人,本应该缠裹着三寸金莲,恪守妇德女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以父为天,以夫为天的女流之辈。不闷在深闺里绣花、做家务、生儿育女,反倒离经叛道,违反天地自然,践踏伦理纲常,假作男子身份入仕,还掌了权,管了上百号官兵。”
  “这种罕见的奇闻曝出去,必然引起那帮子士大夫老臣口诛笔伐。儒生的笔杆子有多毒咱们心里都门儿清,几篇文章就能把这种大逆不道,不符合他们道德规范的妇人毁得什么都不剩。”
  “曝出去,身败名裂,几十年经营的心血尽化为乌有,权力、势力、地位、财产、家业……通通被剥夺,什么都不剩。”
  “那些都是以男人的身份夺得的,脱离了男人的合法身份,她什么都没有。”
  笑。
  “而且还被我上怀孕了,到时候,再怎么乱套,终局了,一个怀了孕的女人,无依无靠无助,还是得乖乖跟我。”
  挑衅。
  “你往上报啊,杜捕快,尽管往上报啊。”
  “不要……”
  我在后面拉扯鹰子。
  “别,鹰子,别冲动……”
  鹰子快要气疯了,挡在我面前的身躯微微发抖,攥着官刀,攥得骨节咔咔作响。
  喘息炽烈粗重,竭力控制情绪稳定。
  沙哑,低微,咬牙切齿,恨不得生啖其肉。
  “二狗子,他们这是在抽你的脊梁骨,往死里作践你啊……”
  江湖豪商笑容满满,运筹帷幄,精打算盘,畅快淋漓,得意闲适。
  “没错,我敢如此作践她,逼她步步退后妥协,就是笃定了她不敢吭声。”
  第161章
  “……”
  “两千两白银。”磨后牙槽,磨了许久,鹰子忽然道。
  “什么意思?”翻江鼠、锦毛鼠齐齐一愣。
  “老子拿两千两的家财积蓄出来,把战友买回去,你们从此封口,放过他。”
  “杜捕快,”翻江鼠笑说,“你贪的没她多。”
  “几千两的银子够你们到伢行里买十几个美妾了!……”怒火滔天,恨入骨血。
  “蒋某若是贪图美色的色欲中人,压根就不可能盯着你的老搭档死磕。”悠然闲适。
  “天下女人何其多!……”
  “头发长见识短,往床上一躺就是块捱艹的肉。没意思。”
  “你若想要一个精明强悍的贤内助,可以娶妻之后带出深闺,带在身边,做生意的时候教着,慢慢就学会了,不是么?!何苦死抓着这一个折磨?!……”
  “真正的精明是教不出来的,都是阅历、见识积累出来的,一个坑一个坑跌倒,再爬起来,几十年的历练毒打出来的。”
  “她这种女子,大半辈子,蒋某人只见过两个,一个是大嫂,大嫂是大哥的,我不敢碰。这个,我是无论如何都要弄到手,吃碎进胃里。”
  “……”
  就很痛苦。
  痛苦虚弱地蜷缩作一团,抱着脑袋,无法想通,无法解脱。
  我从来不知,竟然连精明都能成为一种罪过。
  古来皆说红颜薄命,红颜薄命。
  倒霉的不应该都是那些长得漂亮却无力自保的么?
  有点好东西就不行是吧?
  有点好东西就是罪是吧?……
  针锋相对,煞气凛冽。
  “你是一定要把老子的搭档作践死是吧?”
  “作践不是我的初衷,蒋某没有虐待女人的癖好。这些只是为了规驯。”
  “你是一定要把老子搭档的脊梁骨抽掉对吧?”
  “对,没错。”
  对于这点,豪商坦坦荡荡地应了。
  鹰子直接被他气崩了。
  “好,很好。你们够牛逼,你们够狠,够毒,难怪东南一隅的小小陷空岛能够把商铺开遍全国,打得各地绿林没脾气。”
  不是翻江鼠、锦毛鼠联手的对手,干脆收刀归鞘,不再作无谓的对抗。
  作战捕快转过身来,手掌覆盖到我蜷缩伛偻的背脊上,观察我的神情,仔细辨别是否神智清醒。
  “能听明白我说话么?”
  “……能。”我哆哆嗦嗦地应,因为失温,几乎已经感受不到肢体的存在,视觉里一片模糊,听觉反倒奇异地无限放大。
  “姓徐的,这么多年了,我跟你吵过骂过,互殴过互救过,互相坑算过,从没拿你当女人。偶然发现你撒尿是蹲着的,吓了老子一大跳,但那时候,已经把你当爷们太久了,无法改过来了。”
  “对于我来说,你一直都是个男人,永远都是个男人。”
  “男人的脊梁骨是不该被活生生打碎的。”
  “我现在问你,身败名裂,和被这个王八蛋按着艹一辈子,你选哪条道?”
  我不说话,混混沌沌,一阵一阵发懵。
  耳边无限放大,仿佛擂鼓一般震撼的声音又告诉我。
  “身败名裂也是一无所有,被这个王八蛋关起来下崽儿,失去曾经苦心经营的一切,也是一无所有。有什么区别么?”
  “不如玉石俱焚,送他们入狱!”老搭档恶狠狠地说。
  “……”
  是的,不如玉石俱焚,我入狱,他们也入狱。
  战友拥着我,护着我,吹响了杜鹃哨。
  哨音尖锐清利,要阻拦时已来不及,高昂地刺破夜空,传播到无垠的远方。
  “四当家,五当家,不好了,咱们酒楼外头被开封官兵围了!……”
  掌柜的带着看店打手魂飞魄散地冲上了楼。
  第162章
  杜鹃啼血,心惊胆颤。
  长刀劈来,把朱红的杜鹃哨打飞。
  杜鹰缓慢而镇定地站了起来,咧嘴嘿嘿笑着,任由雪色长刀的刀锋指着自己的咽喉,凶险至极地刺出一星殷红,血色缓缓往下流。
  “蒋四爷,白五爷,当初你们江湖势力帮着开封府捕捉逃窜的拐子,解救困在念奴娇中的被拐女人、娈童,枉我以为你们陷空岛五义真是什么好人。”
  “现在看来,这活生生的人啊,没涉及到切身利益的时候,都他娘是道貌岸然的好人、大善人。只有涉及到切身利害了,才能真正看出来,这漂漂亮亮的衣裳底下,藏着的究竟是人是兽是鬼。”
  “你们可真牛逼。”诚心实意地敬佩,夸赞。
  主动往前进一步,邀刀锋彻底刺穿自身的咽喉,与伤痕累累的战友同生共死。
  “有种你们就宰了老子。开封府的官兵就在底下,你们酒楼的小厮、打手才几个是真正的练家子?能跟常年精炼的官兵部队抗衡?不消半刻钟,就冲破了进来,看到一切血腥的案发现场。”
  “今夜我虽然是夜行服潜入进来的,但来之前为了以防不测,已经跟蒙厉悔、丁刚、马泽云他们交代过了,一旦我失踪了,就是被陷空岛喂鱼了,没有其他可能。”
  “他们会直接越过中层,所有捕快捕头联名,上书直达包相。展昭、王朝、马汉、张龙、赵虎……我们都不通过,直接上呈老青天的牍案。”
  “活人不洁,为商为宦更鄙。但凡经商做大了的富贾,哪个不藏着一片又一片的腌臜?你们家产业那么杂,当真抗得住彻头彻尾的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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