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所以掐着表,派出了这个故意为之又漏洞百出的任务。
“1998年,一级咒灵青女房现身青森,造成重大事故致使数百人受伤。那是个咒灵涌现的动荡年份,任务在恰当好处的时间以正当的由头分派给了东京高专两个年级包括带队老师在内的9名术士,这本该是个十拿九稳的任务,但是特级咒灵玉藻前显现了。”这支烟抽完,闻着车内的烟气,石田辉摸着烟蒂又想点燃一支,“……也许是幸运之神眷顾,老师和两名学生逃了出来,但其余人全部被埋葬在了青森的废墟里。”
夏油杰复杂的望着他。
石田辉摩挲着烟盒沉默了一会,“我和父亲是其中两位,我们逃离后上报高层,玉藻前却消失无踪了。”
车窗被叩响了,石田辉并不在意自己的车被血没流干的身体染脏,反正还可以再坑个几辆。
他开了门锁,放平座椅,让藤田安眠。
“理想主义者虽是自我调侃,但也是真心的。不过我只在意咒术师,并不太关心普通人的死活。”
看夏油杰一直沉默着,出于怜悯……也许是某种更复杂的、想检测的恶劣想法,男人主动挑起话题,“高专的所有课程你都学的不错吧。”
黑发少年不知道他想说什么,谦虚的表示还可以。
石田辉了然的笑笑,说道:“我所说的‘真相’可不止是平民咒术师被高层针对的事。”
“如果你翻遍了所有的课本和高专图书馆所藏的书籍,你会发现,有一条最基本、家系咒术师人人皆知、就像‘咒力源于负面情绪’一样基础的常识,却被人为刻意地从课本和课堂抹掉了,家系咒术师习以为常或基于其他目的,默契的在平民咒术师面前再三缄默,这个‘真相’就是——”
“咒术师是不会产生咒灵的。”
“砰——”
木下放平藤原,用力合上了车门。
第35章 叛逃初想
浓郁的血腥混杂着尘土和未散尽的烟味, 整个车厢像是一个混杂着各种废弃物的垃圾场。木下张圆了嘴,舌头生理性地打直,他急忙摇下车窗。
车外,厚重铅云将天光遮挡, 只偶尔泄出几丝惨白的光晕, 城市灰旧的水泥腐败, 连摩天大楼和柏油马路都仿佛长满了飞舞的霉菌。
他再也忍不住了, 酸水沸腾, 逆着胃道食管, 将整个喉部都烧得刺痛。
木下捂住嘴的手背鼓出青筋, 左手颤抖地扳开车门, 佝着腰一头撞在墙上。
“呃……哕……”
他声音嘶哑,胃里空空如也,吐出来的尽是黏连的酸水。
来不及细想石田辉那句话的含义, 夏油杰拿起抽纸和一瓶矿泉水走到边上, 轻拍木下薄成一片上脊背。
男人挣扎着抬头,眼底像浸了血, 那血色恍惚要随转动的水光一并流出来。他攥住背上的手掌, 五指收紧:“刚刚他说什么?在说一遍。”
“你……”
一时间被他眼底的疯狂慑住,夏油杰竟愣在了原地。
“说!”
他大吼一声, 力道无意识地抓得夏油杰生疼。
夏油杰悄悄转动了下不舒服的手腕,轻声复述:“他说, 咒术师不会产生咒灵。”
“不、不会……咒术师不会产生咒灵?!不、不会产生!!哈哈、哈哈哈哈!”
男人松开手,向后趔趄几步,喃喃自语着。语气里的茫然迅速被惊愕和荒谬取代,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撕裂的哭声大笑起来。
车内, 石田辉又点着了一支烟。燃着的烟头在昏暗的车厢内明灭不定,一如那双晦暗的眼睛。
“夏油杰!你听到了吗?我们豁出性命去保护的……藤田用命去救的……是一台台源源不断生产咒灵的战争机器啊!他的死、他的死是无意义的!没有意义,没有用!!不值得——!”
他坐在地上仰面朝天,又哭又笑,像个疯子,问另一个人是否感同身受,感知到他们被蒙蔽、被玩弄的命运。
夏油杰喉结滚动了一下,并没有满足某人扭曲的心态。这句话他硬要说有什么感触,顶多是震惊过后愈发厌恶玩权弄术的烂橘子们。
“木下君,”黑发少年温柔的声音响起,亮的像是一泓清水:“祓除咒灵也是为了保护我们自己。一级祓除一级就能保护一级以下的咒术师,二级祓除二级就能保护二级以下的咒术师,以此类推,我们走着不同的路,但都朝着同一个方向——增加生存的可能,消除可知的威胁,这就是咒术师存在的意义。”
“藤田君保护了很多很多人,有人知道,也有人不知道,但他至少会被我们铭记。你不能否认他生命的价值,这对他来说不公平。”
肩上传来的体温化成一汪开水,沿着血管,灼热地烫进心底。
“无论他们是善是恶,是暴戾还是温柔,他们都身负原罪,不是吗?”木下哽咽地看着面前的少年。
明明他才是年长者,可此刻却更像那个等待着长辈指点迷津的小孩:“喜怒哀乐惊恐惧……哪怕一点点微小的情绪,汇聚起来都能产生撼山拔树的怪物,如果不是他们,我们不用奔波,也不会直面苦难,不会有彻底的失去,说到底……”
“那些咒灵跟我们有什么关系?他们的‘罪恶’凭什么要我们去‘赎’?我们还要前赴后继多久,还要死掉多少人、失去多少在意的,才能到够到岸头呢?”
粗粝的声音疲惫而倦怠,他耷拉着眼皮,看似追问,可所有人都知道,咒术师的一生填满血腥与斗争,彼岸是像天国一样遥不可及又近在咫尺的存在。
黑发少年嗫嚅唇瓣,能言善辩的嘴这会吐不出一个字眼。
夏油杰无法欺骗他,即使是一个最单薄的善意的谎言。此刻他们最恨欺骗,哪怕浅显到不加掩饰。
没有人不痛恨失去,痛恨一旦向前张望就注定尸横遍野的未来。木下无力地阐述着一个事实,黑发少年把它听进了心里。
这个世界荒诞又滑稽,所有人都是被困在马戏团笼子里,亟待上场的猴子。夏油杰痛恨这一切,却和所有万般无奈的人没什么区别。
短短的巷子里,充斥着粗喘和烟丝燃烧时细微的噼啪声。偶尔辅助监督会张嘴吐出烟圈,那些气音混进里面,让这个地方的空气还有点流动的感觉。
良久,木下抹掉面上的眼泪:“请不要把那些话放在心上。”
看着少年恍惚的神情,男人突然有些后悔没控制好情绪,在尚且年少的人面前说了些有的没的的屁话。
他都已经成年了,但夏油杰还是个孩子。青春期小孩心理脆弱,受到外界的剧烈冲击,信念很容易产生动摇。
木下听过他的名字,称不上家喻户晓却也算得上如雷贯耳——咒灵操使、高专的天才、和五条悟不相上下的人物。
他的光芒并未被六眼神子和反转术式遮挡,反而弥散着独有的璀璨,更为珍贵的是——他心存正义,信念坚定,是个难得纯粹的好人,注定前途光明。
“很抱歉向你发泄了不好的情绪,夏油君,谢谢你,祝你得以善终。”
预感不太好的字眼,在生日会说出这种吉祥话是要被主人家追着打的程度,但于咒术师而言,“善终”兴许是最好的结局。
“谢谢,也祝你长命百岁。”
木下微微摇头,拉开车门坐进去。
他不想回到高专,回到高专意味着挚友及救命恩人的身体会被解刨后,继续投入与咒灵无休止的残酷斗争当中,他盼望藤井能够得到永恒的安息。
夏油杰身上沾了点墙灰和喷溅出的血液,他提着两份一模一样的网红甜品,沿着来时的路往山上走,晚风吹拂,带来天色将晚时山林清新的凉意。
手里的纸袋随步伐轻晃,甜腻的香气钻入鼻腔。直到踏上熟悉的石阶,穿过寂静无人的走廊,手中另一个人那份沉甸的重量才冰冷地拍打在他恍惚的意识上。
他停在一间宿舍门前,低头呆了会儿,才转身缓缓才往楼上走,最后停在另一张门跟前。
盯着手里两个完全相同的纸袋,夏油杰分不清哪份被他照惯性地嘱咐店员放入了致死量的糖分,索性一并挂在了家入硝子宿舍的门把手上。
做完这一切,他才转身下楼,走回了自己的宿舍。
钥匙插入锁孔时,发出轻微的摩擦声。他反手关上门,隔绝了走廊里微弱的光线。他没有开灯,而是径直穿过狭窄的玄关,走进内间的盥洗室。
咔嚓——
随手按下一格开关,亮起的不是顶灯,而是墙壁上嵌入的一盏光线昏黄的皮卡丘壁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