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有件事得立刻让你知道。”医生的语气严肃了几分:“我的办公室今天被人翻过,对方目标明确,搜看了你的病历和用药记录……”
五条悟身份敏感,他的病历不可能被自己随便摊在电脑屏幕上,纸质档案里两种名称相似的用药单更不可能被他放反。
医生的话像隔着一层毛玻璃,模糊不清。五条悟昏沉的脑中隐约闪过一个臃肿的女性身影。他努力集中精神,然而药效此刻达到了峰值。
对面那头的医生还在叮嘱着什么,五条悟却非常干脆地脖子一歪,睡了个人仰马翻。
不知过了多久,宿舍门外传来了规律的敲门声。
“悟?在不在里面?”夏油杰刚结束任务回来,洗去一身风尘,手里还提着甜品店推荐的新品。
他站在门外,声音里带着些许倦意。敲了一会,里面毫无动静。夏油杰皱了皱眉,直接推门而入。
脚步还没迈出去,映入他眼帘的就是床边那具堪称行为艺术的白发“尸体”。
某只猫上半身栽在床外,整张脸埋在地毯,雪白的头发散乱铺开,两条长腿还挂在床垫边缘,活像一只被随手扔掉的等身立牌。
“……又来了。”夏油杰叹了口气,认命走过去。
他避开掉在地上的手机,熟练地扶起五条悟沉重的身躯。对方毫无反应,呼吸均匀绵长,睡得天昏地暗。
“你是小孩子吗?睡觉都能睡成这副德行。”夏油杰忍不住抱怨,把这个比自己还高一点的白毛家伙摆正到枕头上。
睡着的五条悟乖巧得像个天使,长睫低垂,随着呼吸轻轻颤动。夏油杰静静看了会儿,突然轻轻卷起他两边的袖子,从肩膀摸到指尖,仔细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一丝细微的伤口后,这才松了口气。
整理好衣袖,他忍不住戳戳少年脸颊上睡出的红痕:“这么乖倒是难得,要继续保持啊,小悟。”
哄宝宝似的语气,五条悟开不开心另说,反正夏油杰先把自己逗乐了。可笑着笑着,自己的脸颊也传来阵阵痒意,他索性一把掐了上去——不出所料,同样的位置又传来一阵紧绷感。
狐狸眼少年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什么嘛,这样以后揍你不就是揍我自己?”
“不过这样也好,”他喃喃说:“省的你拿自己开玩笑又受了伤,哪天死在我看不见的地方。”
明明五条悟已经觉醒反转术式,成了当之无愧的最强,可夏油杰总会想起塞之河原沙滩上,那双失去神采的苍天之瞳,像蒙了雾的天空,阴沉得透不进光。
即便他现在打不过五条悟了,可夏油杰总觉得只要自己一不留神,五条悟就会像只饥一餐饱一餐的流浪猫,被欺负得脏兮兮,只能一瘸一拐地在店下避雨。
黑发少年最后点了点猫舒展的眉心,正要拉上被子时,目光却被床头柜上一个不起眼的小白瓶吸引。
上次来好像也是这只瓶子?
他边想着拿起一看,瓶身触手温凉,是上好的白玉。空心的瓶子分量却不轻,他拔开塞子,里面堆满了白色的小药片,看满度,至少少了正常包装一瓶的量。
夏油杰的心猛地一沉。
心放早了是会着凉吗?!
强烈的担忧瞬间取代了先前的轻松,他看向睡得毫无防备的白发挚友,眉头紧紧锁起。
抗抑郁药?夏油杰当然认得这个,因为他也服用过。这是一种能充用作安眠的精神类药物。
虽然悟总表现得无所不能,仗着有无下限和反转术式胡作非为,但药物……
夏油杰脑海中不受控制地开始上演各种小剧场:五条悟翻来覆去睡不着觉,或者虚弱地躺在床上可怜兮兮,又或者被什么不怀好意的人利用了这点……
“又头疼了?不,不对....精神疲惫?笨蛋!怎么不告诉我?!!”夏油杰声音压低,却气恼地险些爆粗口骂出句“蠢货”来。
他攥紧玉瓶,指节微微发白,心里蓦地涌上一股火气。他憋着这口气,玉瓶在空中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精准的落进垃圾桶里。
随即掀开被子一角,轻轻躺到五条悟身边,像抱玩偶般将人搂进怀里,双标的十分明显:“笨蛋,睡不着的话,不是还有我吗?打游戏还是数羊都陪你……反正不准再碰那种东西了!”
五条悟从实验状态清醒,发现夏油杰躺在怀里,巨大的惊喜感瞬间包裹住他。他窃笑着回抱紧口嫌体正直的男友,正想睡个美美的回笼觉,没想到却迎来了一击直踹和五千字检讨。
他幽怨地嘀咕着怪刘海“夜蛾化”了,却也不敢真惹盛怒之下的夏油杰,只得哭兮兮对天发誓,被没收了几天甜品后乖乖写完了检讨。
这天早上,医务室里的家入硝子正对着一本医学期刊打哈欠,门被毫不客气地推开,一个白色的脑袋探了进来。
“哟,硝子~”五条悟晃了进来,大剌剌地在她对面的椅子上一瘫,长腿随意支棱着。
家入硝子撩起眼皮眼皮,合上期刊:“夏油终于发现你无可救药了吗?”
五条悟捧住脸颊:“怎么可能——?杰虽然是很粘人啦,但这个家做主的还是老子!”
“是吗?难道不是被制裁到毫无还手之力了?”
五条悟瞬间跳脚:“硝!子!”
“好了。”家入硝子拆了根糖含在嘴里:“这次又是什么?新型安眠药?催眠类书籍?”
“嘛,还是硝子了解我。”五条悟笑嘻嘻的,指尖在桌面上敲了敲:“上次效果还行,多塞平再来点呗?”
家入硝子没动,只是靠着椅背,静静看着他露出倦意的眼睛扫过。
医务室安静了片刻,她才没什么情绪地开口:“‘还行’是指一头栽倒睡得不省人事,连夏油把你搬正了都毫无知觉?”
五条悟做作地叹了口气:“杰那家伙,怎么什么事都往外说……”
家入硝子嗤笑一声,还是转身打开了药柜,熟练地取出一个预先备好的小瓶。
她把装着曲唑酮的小白瓶递过去,提起先前的事:“病历那件事有进展吗?”
“哦,你说那个啊。”五条悟像是才想起来,歪了歪头:“说起来,他之前打电话,说监控被打坏了,什么都沒拍到。”
“监控?”家入硝子像听到了什么稀奇词:“你居然还知道让医生去查监控?”
这实在不太符合五条大少爷一贯的脑回路。
五条悟两手一摊:“老子哪记得那玩意儿!是小阵平上次提了一句‘现代社会有监控这种东西’老子才想起来,就顺口问了岐本一句。”
家入硝子揉了揉眉心:“你最近有没有遇到别的奇怪的事?或者奇怪的人?”
五条悟摸着下巴,作思考状。墨镜滑下一点,露出一线苍蓝:“奇怪的人啊……硬要说的话,前几天在医院走廊感觉好像有谁在背后盯着老子,好几次六眼视野里闪过的都是个女人,肚子挺大的,是个孕妇。”
家入硝子微微坐直了身体:“孕妇?”
“对,不过是个普通人,身上咒力水平很低。哦对了!”他一拍手,补充道:“她额头那里有一道缝合线,受了那么重的伤还怀着孕,挺不容易的。”
“缝合线?”家入硝子的声音严肃起来,锐利地看向五条悟:“你说清楚点,什么样的缝合线?”
“就是普通的缝合线啊,像蜈蚣一样,从大概这里,一直没入头发里吧?”五条悟比划了一下自己额前发际线的位置。
女医师眉关紧锁,双手交叉支在桌上:“五条,你听着,这非常不对劲。”
“啊?哪里不对劲?受伤留疤不是很正常吗?”
“第一,”她伸出食指:“照你的描述,那是是开颅级别的创伤。这种手术用的缝合线,如果是可吸收线,体表根本不会留下这么明显的疤痕;如果是普通缝合线,在伤口愈合后就必须拆掉,否则会引起排异、感染等一系列问题。这是最基本的医学常识。”
五条悟脸上的漫不经心渐渐收了起来。
“第二,”她伸出第二根手指:“一个刚刚经历了严重头部创伤且伤口还未完全愈合的人,她的身体在这种状态下绝对不适宜怀孕,那会对母体和胎儿都造成致命风险。”
五条悟歪头,勾起一个没有任何笑意的弧度:“所以硝子的意思是……”
家入硝子言简意赅:“那个女人,要么她头上的缝合线是假的,是为了伪装或者某种目的;要么……她就根本不是普通人,甚至更本不是‘她’。”
“有意思。”五条悟兴致勃勃地笑出来:“偷看老子的病历,还敢在老子面前晃悠,看来是冲着‘六眼’来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