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陈万把肉汤喝了大半, 才发现用破木板搭起的桌上还摆着一袋大饼, 而另外几人都在用饼蘸汤当做主食吃，便有样学样拿起一块饼也这么吃起来。
他自以为动作已经足够自然，可在步景明一行人看来，老头子略显迟疑的动作让他变得更可怜了。
“唉, 看陈爷爷那个样，简直像大半辈子没吃过饭似的。”
柯九辛给队友们都连上链接说悄悄话，“好像很容易被打动，老大你不是想哄他去天明，感觉很轻松就可以……”
“也许，”步景明往江入年的碗里夹了根野菜梗，“他还没完全信任我们，至少关于他自己的情况，应该有所隐瞒。”
“不过也正常，回天明以后再说吧。”
给向长霖带人才属于顺手的事，不值得他花多大的心思，比起陈万，他更欣慰于江入年今晚的饭量总算能堪堪回到大灾变之前了。
江入年被他专注的目光盯得有点受不了，放下碗把手罩在他眼睛上，说道：“别老看我，吃你的饭。”
“我吃饱了。”
“那也别看。”
掌心被眨动的眼睫扫了扫，泛起一阵细密的痒。江入年装作若无其事地撤回手，把碗里剩下的食物吃完，而后打开步景明要继续往他碗里添菜的筷子。
队友们显然早已习惯了他俩的腻歪劲，柯九辛甚至笑嘻嘻地学着步景明的姿态往丘月月的碗里夹肉，不过一回头发现，文越也给她夹了一筷子。
只有陈万隐约觉得哪里怪怪的，又说不上来，想问步、江这两人是不是兄弟又不敢，只好眼观鼻鼻观心默默吃肉，久违地把自己吃了个八分饱，放碗时还忍不住打了个饱嗝。
屋外的天色早已黑下去，红雨却有愈下愈大的趋势。丘月月观察了片刻这个小屋子，突然说道：“照这个雨势，咱是不是睡到半夜这屋就进水了？”
这一块的地势并不算高，附近如果积起水，大概率会往屋里流，他们也没人的天赋是像那个被杀掉的抢劫小队一样能控土起高墙，还真有些难办。
她这话引得其余几人都凑过来看了看，七嘴八舌讨论着今晚是睡车上还是拿睡袋睡小屋。
陈万坐在地上用指甲剔牙，漫不经心地说道：“没事的，淹不了。”
“咦？为什么为什么？”柯九辛问。
“你们没发现吗，”陈万剔完牙，也起身走过来站在没了半块的墙边，“红雨其实不会在土地上积起来，再多也不会。”
“因为这东西虽然对人不好，但外面的异变植物很喜欢，似乎是因为里面有什么物质对它们有益，所以红雨下多少它们就吸收多少。”
他一指四周郁郁葱葱的植物，“与其担心会不会睡到半夜被水淹，不如担心这个红雨继续下下去，会不会突然被异变植物攻击。”
“……”
“……”
江入年叹了口气，“还不如被水淹呢。”
柯九辛跟着他叹气，“那我们今晚睡车还是睡这啊？”
步景明把他俩拨开，接过暗影从车上递过来的三个睡袋，“既然淹不到，还是睡这吧，我们现在人多，车上也睡不开。”
“我守夜。”
只要步景明醒着，不管发生什么事他都能用影子把他们这一群人都带走，更何况阿猫晚上也不睡觉，异变猫头鹰在夜晚的感知可比他强多了，异变体的偷袭并不是什么太大的问题。
这间小屋的占地面积大约十几平，只有一面墙是最完整的。为了避免淋到红雨，他们打算挤在完整与相对完整的两面墙形成的夹角处休息，同时考虑到晚上有可能遇到袭击，放弃了搭帐篷，而是直接将三个睡袋展开平铺，拼到一起形成大通铺。
两位女生被拥到最中心睡，左右两边分别是步、江和文、陈。
被安排睡在外侧的陈万没有任何意见，甚至觉得自己还能蹭到一个床位，真不错。
这个小队的人都还怪好的，对他这样来路不明的人也有吃有睡，那么，那个被他们暗戳戳推荐的天明基地说不定氛围也很不错。
先到那里安顿下来，再做后续打算也好……
雨声不知疲倦地响，嘈杂的白噪音轻易勾起这群吃饱喝足的人犯困，但也给了某些人说悄悄话的条件。
“景明。”
爱人温热的鼻息扑过来，像是直接扑在心脏上，撩起一阵微微的痒。步景明也学他低低地“嗯”一声，问道：“怎么了？”
江入年摇摇头，又点点头，“今天这种情况，以前会遇到很多吗？”
“什么？”步景明下意识问完才反应过来，“被吓到了？其实还好，没有很多。”
“没有吓到……我就是有点……”
有点心疼，有点后怕。
江入年抬手搂上他的腰，整个人贴上去，抱得很紧，“没有很多，那就是遇见过，还不止一次。”
“景明，你跟我讲讲，我想听。”
步景明沉默半晌，才无奈地叹了口气，没想到自己都说得那么谨慎尽量略过去了，还是被揪住漏洞，“不是什么有趣的故事。”
“我知道。”
“回天明之后再告诉你吧？”
“不要，”江入年固执地拽着他的领口，“你现在就说。”
对方不让他用拖字诀，步景明只好从自己的记忆里翻一些不那么严重，但也不会被江入年发现自己在敷衍的事情。
“其实只有刚开始的时候比较危险，因为没有好用的武器，天赋还很弱，弱到我觉得比不上一把小刀。”
“城市里人形异变体比较多，但也比较好对付，至少冲着头去准没错。”
“我那会儿离开大城市准备回去找你的时候，进到野外就被那些同样异变的动植物追得抱头鼠窜。”
……
“受伤肯定是没办法的事，骨折啊，内脏出血啊什么的……不过好歹没被那些有腐蚀性的东西泼到脸，我想着要是毁容你认不出我可麻烦了。”
“还有一次……”
步景明说到一半便收住了，江入年等了等，没听到后续，还追问：“然后呢？”
“唉，”步景明微微低头看见那双湿漉漉的眼睛，“你都要哭了，我还要怎么说然后。”
江入年嗫嚅两下，还是悄悄吸了吸鼻子才狡辩道：“我没有哭。”
“嗯，剩下的回天明再告诉你，好不好？”
“……”
“不说话就是默认了。”
将一个吻印在爱人的唇角，步景明正打算说些别的哄他睡觉，却突然听到那藏在雨里的低喃，“我们本来都不用经历这些……”
这一瞬间，江入年甚至觉得自己的遭遇似乎完全比不上步景明，在野外既要考虑吃喝生存，还要面对那么多奇形怪状的异变体而九死一生，他至少还有这样强大的天赋来保证生命，可步景明却……
脑海里的思绪转了一半，嘴唇突然被另一双唇捕捉，对方强势地撬开他的牙关，吮了一阵后才抵着他的额头，沉声道：“年年，不要比较苦难。”
即便江入年没把那句话的后半句说出口，可步景明依然能明白他在想什么，果断纠正他的想法，“不要有这种愧疚，年年，我们彼此当然都会更心疼对方，但不要因此看轻自己所受到的伤害。”
“明白没有？吱声。”
“……嗯。”
江入年把脸完全埋进了步景明的衣服里。
“好了，快睡吧，再聊下去，你信不信柯九辛已经和丘月月蛐蛐我们很久了。”
“……！”
江入年还没感动一会儿，闻言尴尬得脸都在发烫，抿着唇往下缩，又往下缩，步景明看他快退到自己的小腹了，赶紧给人捞上来。
“晚安。”
……
睡前的各种担忧并没有发生，步景明守到半夜，和正巧被憋醒的文越换了个班，后半夜雨势也小了不少，等到天边亮起朝阳，已是彻底天晴。
江入年睁眼先看见了步景明的睡颜，忍不住欣赏了一会儿，那张脸十几年了硬是没腻，看着看着又给他看心动了。
于是他忍不住往前凑一凑，正想偷偷亲一下，背后柯九辛的咳嗽给他吓得什么旖旎心思都没了。
第81章 回家
江入年一时都忘了昨晚的雨下得有多大, 满脑子都是自己和步景明的亲昵可能被队友听到了，回过神时就听见几声低笑，步景明睁开眼捏了把他的鼻子, 这才翻身坐起, 心情颇好地和他道早安。
看他这副样子, 江入年哪里还猜不到这家伙在故意逗自己, 气恼地坐起来给了他一拳，后知后觉地发现他今天早晨醒来, 大脑竟然不需要长达几分钟的开机时间, 他就这样正常又充足地睡了一觉, 醒来时格外神清气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