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祝明悦想到那两人就反呕,但他清楚徐临光的提议是眼下的最优解。老鸨不会允许自己的南风馆传出任何疫病的流言,所以一旦他发病,除了被焚烧就只有被那二人带走。
“万一他们不同意将我放走,执意要烧掉我怎么办?”这是一个不确定因素,祝明悦不能忽略。
徐临光信誓旦旦道:“放心,只要你确定好了,我便有办法让他们按照这个计划行事。”
“想好了吗?除此之外你没有别的选择了,不对,还有一条选择,留在南风馆。”
祝明悦浑身一激灵,连忙回复他:“我想好了,都听你的。”
徐临风点点头,留下一句“今日晚膳,我会让厨房给你做一道杏仁糕,摄入量你自己掂量。”便头也不回离开了。
祝明悦整个下午都陷入在无尽的忐忑不安中无法自拔,他深知自己现在走的每一步都是铤而走险,除此之外,他根本看不见自己的未来。
他坐在床边双手通过握紧衣角释放自己的紧张,同时静静地等着徐临光承诺他的那道杏仁糕。
酉时,小厮一如昨日那般端着餐盘进屋,等饭菜被一一端上桌,小厮退出门外后,祝明悦凑到桌前,一眼便扫到了那碟糕点。
大概是杏仁价贱,厨房放的杏仁量格外多,他光闻着味道便打心底开始排斥。
祝明悦瞥了眼门外,将杏仁糕取了大半藏到床榻内,随即慢条斯理用起了晚膳。
小厮将餐食收走后的一个时辰后,他将藏起来的杏仁糕拿出来,深呼口气,小心翼翼地放入嘴中,连掉落在桌上的残渣也一粒不剩的咽了下去。
他发病速度很快,不消片刻就出现症状。
呼吸道像是被堵住了一般,胸闷气短。随后皮肤也开始出现大规模的瘙痒,祝明悦一边长大嘴巴用力汲取着氧气,一边分出精力掀开袖子观察自己的皮肤情况。
白皙的皮肤表面已经被风团样的皮疹大面积占领,目的达成,祝明悦终于放心了。
他的意识已然模糊,趁最后关头,他脚步虚浮半走半爬移到门前,耗尽最后一丝气力推开了房门。
慌乱急促的尖叫声传入他的耳朵,渐渐的,耳中的声音也消失殆尽。
“都来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老鸨气得浑身发抖,用力拍打着桌面,将茶水震的乱晃。
徐临光恰在这时甩着广袍衣袖缓缓来迟。
他们此时正处于后院,这时祝明悦出事后老鸨乱神之际临时下的决定。
这南风馆夜里也有不少客人选择过夜,老鸨不能让这种消息通过任何外人的口舌传出去。
于是当即拍板吩咐人将祝明悦暗中抬到后院,又招来几个今日正处空挡期的南风馆老人商议此事。
徐临光地位最高,来得也最迟。
老鸨心中不快,可也不敢给他摆任何脸色。
“听后院厨子说,今儿个祝明悦的晚膳是你吩咐的?”
“是。”徐临光把玩着手中的茶盏,坦白道。
老鸨想问他是不是暗自在饭菜里下了毒,却又不敢擅自问出口。
他和徐临光不对付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对方仗着自己如今在馆中的地位从来不把他放在眼里。
这也是他在看到祝明悦后大为惊喜的缘由,他想培养一个新的头牌,借此将徐临光打压下去,而祝明悦不论是年纪小好掌控还是样貌绝佳都符合自己的要求。
可现在祝明悦变成了这样,他培养新头牌的愿望已然落空,他还得继续忍受对方的制衡。
老鸨一时间脸色扭曲,五官团在一起极其难看。
徐临光给自己到了被茶,慢悠悠的喝着,甚是享受,他最喜欢欣赏老鸨每次恨不得他去死又拿他没办法的表情,有趣的很。
欣赏够了他才将目光投向里屋,缓缓开口:“人被你们放里面了?”
他装作不知老鸨那番问话的意图,接着说道:“听说身上起了不少红疹,可找大夫查了是否是疫病?”
哪知他这轻飘飘一句话竟一石激起千层浪,屋内惊呼声此起彼伏,更有甚者还有蹿到门外不肯靠近的。
老鸨心中大骇。
他糊涂了!满脑子只有厨师私下同他告徐临光的状,竟然忘了这满身红疹可根本不像是中毒的症状。
他是瞧见过疫病的,依稀记得当时确实有不少人症状同祝明悦相似。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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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如此想着,他突然间隐隐感觉到自己身上发痒,下意识挠了两下,突然反应过来自己接触过祝明悦。
内心的崩溃刹那间如火山爆发岩浆遍地,除了徐临光,没人敢靠近他,他满腔的愤怒无法宣泄,怒极之下踹翻了桌椅,破碎的瓷片散落一地,其中一片直奔徐临光的脸而来,似乎是在彰显着自己的怒火。
徐临光歪头躲过,忍不住蹙眉轻骂:
“你发什么疯?既是疫病,找大夫过来医治就是了。”
说完他转头看向门外迟迟不肯靠近的其他男人,厉声训斥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唤大夫。”
老鸨好不容易回过神来,听到他要叫大夫,尖着嗓子阻止他。
“都给我回来!不许去找大夫!”
徐临光面露不解,看他的眼神好似在看傻子,指着里屋质问:“为何?你不要命难不成他还不要了?”
老鸨喊道:“他的命?他的命能有南风馆重要?”
“如果被外人知道咱们这里有人得了疫病,届时被官府封锁,咱们的生意还做不做了?”
徐临光无奈轻叹道:“那你说如何。”
老鸨眼中划过一丝狠厉,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烧掉。”
“什么?”有人茫然问道。
“我说把他烧掉!咱们趁着夜深用麻袋将他扔到野外,今夜无风,烧个人而已想必很快。”
很难想象这种话竟然会从一个外表光鲜亮丽的人口中说出,众人一时间噤了声,对他的言论不寒而栗。
也有目光希翼望向徐临光的,期盼他能在这个节点提上几句。
在座的都是贫苦人家的孩子,若是真心思歹毒就不会沦落到在此处谋生路,他们都不想手上沾了人命,尤其是白日里还那样鲜活的一个半大孩子。
徐临光曲起指节,有一下没一下的敲打着桌面,咚咚咚的,让人听着心慌极了。
见气氛烘托的差不多了,他才缓缓开口:
“我记得没错的话,这人可是花了七十两买回来的?”
说到这个,老鸨就肉疼的厉害,别看他给钱给的干脆利落,那也是看中了祝明悦未来能给他带来的巨大价值。
可现在祝明悦废了,他的七十两银子也打水漂了,怎能让他不心痛。
“我有个法子,能让你把亏损的银子要回来。”
“你说什么?”
徐临光睨了他一眼并不打算重复一遍。
可老鸨已经听清了,他走上前弯下腰给他续了杯茶,这次的态度十分恭敬,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架势来。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是为了银子不惜向徐临光服软了。
里屋隐约穿出来几声痛苦的呻吟,断断续续的,能听出发出声音的人此时正在承受极大的痛苦。
徐临光短暂的慌了神,他站起身背对着老鸨,不再与他周旋,直接将想法告知与他:
“既是从那二人手中买下,再原封不动还回去便是。”
“此举不妥,一是咱们并不知这二人身处何地,二来即使找到他俩,这人现在变成这样,人家还能收回去不成?”
徐临光怕不是在耍他!亏他还以为是什么妙招,谁知竟是这样,枉费他还在对方面前低声下气了一会。
见老鸨对他的话持以质疑,徐临光也不着急,继续解释:“有何不成?给那人用些药,将命暂时吊住,再派上三五大汉将人送与他二人,就说此人自带隐疾,买卖做不成了。人照旧归他们,银子照旧归你,即使告上官府也无用。”
老鸨一双瞳孔越听越亮,猛拍大腿道:“此举可行,就这么办。我明日一早便派人在县里找人。”
“不必找了。”徐临光倒是不介意让老鸨更麻烦些,但屋里的人显然拖不了了,也不知道是吃下了多少杏仁糕,他啧了一声暗道麻烦,“这二人此时应是还在怡红院。”
说来也凑巧,前日他与身边的小厮六红去看祝明悦,临出门时六红在他旁边喋喋不休地说着祝明悦的来历,说到将他卖到这里的那两人,六红无意间还提到了一句:“我道那二人真是家里穷得揭不开锅,结果就是个拐子,拿了钱转头就商议着要去怡红院快活快活。”
对与从南风馆捞了钱去怡红院消费这事,六红觉得很是稀奇好笑,便多提了几嘴,徐临光也是在那时听了个耳熟。
徐临光是没正面见过那两个拐子的,但从六红的只言片语中不难猜出两人是好色之徒,而好色之徒在获得大笔银子后第一时间应该就是去怡红院放纵消费,一旦尝到了其中滋味,便是食髓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