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啊……”尽管这才是最可能的结果,但周幸真正听到了还是难受。他甩甩头发,“欸,没事,我再加把力多写点就成。”
“对了,你答应杜家那小子没?”周幸又问道。
沈从指尖一动:“答应什么?”
“你说答应什么?”周幸一掌拍到他背上,“还跟二叔这啊那啊的,你就说答没答应。”
沈从点头。
“答应好啊,就该答应,杜松溪这小子想法还是挺好的。”周幸又拍了几下好侄子的背,才揽着人往房间走,“你跟我过来,他给你留东西了,说你答应了之后给你看。”
东西?
沈从眸光一动。
东西夹杂在周幸的一堆诗稿里,纸上只有一句话:后天上午十点,学校思辨堂后门。
“后天是怎么算的?”沈从问道。
周幸扫了眼纸:“啊,他说从你看到的明天开始算,周一吧。”
周一。
在周幸的帮助下,沈从找了个由头提交申请,在十点钟成功离开教室到了思辨堂。
杜松溪已经等在门口,身边站着杨文丽。
沈从多看了杨文丽一眼:“杜老师认识的人挺多。”
杜松溪仿佛无事发生,只笑:“来了,路上没发生什么事吧?”
沈从:“都正常。”
“跟我来。”
沈从跟上杜松溪,杨文丽自觉殿后。
思辨堂大门被“砰”地关上。后门在最里面的最角落里,长宽都只有一米,美观性不足,实用性更是没有,不知道当初修起来是要干嘛用的。
后门里面的小道倒是亮堂的,灯光把路照得很清楚。
跟着杜松溪弯弯绕绕走了许久,眼前的小道才豁然开朗,但没有人也没有东西,尽头被分成四条岔路口。
杜松溪没停,进了最边上的岔路口。
又弯弯绕绕了许久。
沈从最开始还尝试着记路,但进入岔路口后他就放弃了。弯太多,岔路太多。不知道杜松溪是不是有意绕路,有几次沈从都看到了熟悉的墙壁。
这种情况下记路就没有了意义。
不知道走了多久,杜松溪终于在一到门前停下。他轻敲了几下门,一长三短。
又等了几秒后,极轻地一声“咔嗒”,门开了。
第128章 完了
“来了。”袁笙看了眼三人身后, 让开路。
杜松溪一边往前走一边问道:“怎么样了?”
袁笙回道:“情报处行动得太快,有好几个人都被抓了,还有些被绊在半路, 现在只到了十几个。
“但是普通区的都到位了,91区、6区、312区、53区、172区和225区全员到齐,进度很快。”
杜松溪脚步一顿:“让大家最近都小心点, 但是进度不要落下, 蒋穆旬很可能盯上我了, 我们的计划必须提前。”
“可是我们很多事情都没准备好, 仓促行动很可能得不偿失,我还是建议再观望观……”
“我们已经观望很久了,区政院早就知道我们的存在, 他们不会给我们时间, 我们必须抢先行动。”
“可是……”
两人都试图说服对方,沈从在后面静静听了半天,眼前才不再是墙壁和地板。
灯光比前面的任何地方都亮,照着一大排竖着排列下去的桌子, 桌上放着纸笔,边上堆着些吃的和水。
椅子上坐了十几个人, 正对着一张有些暗淡的蓝屏, 手上奋笔疾书, 偶尔会互相说几句话。
蓝屏上有字, 他们是在抄字到纸上。见到沈从等人进来, 他们起身打了招呼, 又继续专心做事。
“今天人手不够, 你帮忙抄一下。”杜松溪怼给沈从一沓纸, 人还没点头, 他又闲不够地给沈从把纸堆高了些,“格式字体随便,把蓝屏上的字抄完就行,每张纸都要写。”
沈从瞧了眼蓝屏上的大致内容。挺长的,用古代话来概括就两个字——反贼。
言语尖锐用词夸张,再配上新社会严禁个人使用、十分亮眼的暖色纸张,谁来都要热血沸腾,鼓舞性十足。
顶风作案,胆大包天。
不知道该说是杜松溪太厉害还是情报处太废物。
杜松溪一一关心了他们,又简单嘱托之后,跟袁笙和杨文丽两人坐在桌头讨论去了。
具体讨论的什么沈从没听清,他们声音太小。
电子化时代能拿笔的时候太少,沈从刚写字时还有些不太得劲。认认真真写了几张,沈从耐心告罄,字迹开始龙飞凤舞起来。
走势豪放,笔锋遒劲,字与字间的间距略宽,大小却分明。像跳跃的音符,不丑,但个性地扎眼。
杜松溪不知何时走了过来,拿起几张看了看:“这么快就没耐心了?”
沈从手上没停:“毕竟我不知道你费尽心思只是为了拉我做苦力。”
“呵。”杜松溪坐到他旁边,“你来了你姐才会来。”
周唯不会不管弟弟。周行要是铁了心跟他一起,他再适当劝劝,周唯肯定就答应他了。
沈从换了张纸:“你挺直白。”
“我觉得你不会喜欢听虚的。”
“知道这地方是谁建的吗?”杜松溪突兀地换了个话题。
“谁?”
“我老师。”杜松溪抽出张红纸,目光里怀着眷念。
那时候杜松溪还是01校的一级生,罕见地有了自己的思想,不想按着家里长辈定的既定路线走。虽然对新社会有些不满,但没到想要推翻的地步。
老师是教历史的。杜松溪很积极,上课回答问题课后跑腿交流一个不落,哪怕提交申请的流程很麻烦。
两人就这样越来越熟悉,一年后,老师也开始和他推心置腹,开始聊起政治来。杜松溪发现老师和自己有一样的想法,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他认为自己找到了知音,两人来往得更频繁了。
也是在那时候,老师对他说了自己的志向,说了他的抱负,邀请杜松溪和他一起开辟个新未来。
杜松溪那时年轻,也斗志昂扬,坚信在老师的带领下能让世界焕然一新重焕生机。这间地下联络点就是杜松溪和老师一起建的。
同时,他发现老师确实为这事准备了很久,在他之前,已经有了不少前辈,普通区的很多联络点都有他们的身影。
杜松溪更有信心了,他几乎有些迫不及待看到新世界的到来,每每一想就心潮澎湃。这事做得十分隐秘,老师练达人情圆滑处事,自己的能力和关系都够铁,一切计划都顺利进行。
然而半年之后,老师突然失联了。以为老师出了什么意外,杜松溪心急地到处找人,动作大到情报处上门询问情况。
又过了半年,老师才重新出现在01校里。
杜松溪刚下课就跑去找他,正想问他为什么消失这么长时间,老师说的话就先把杜松溪劈了个晴天霹雳。
他放弃了。
杜松溪废了好大的劲,熬过情报处每日一次的例行盘问,熬过校方的政治预警才见到老师一面,而他一直仰望着的老师说:他放弃了。
杜松溪缓了好长时间,一度想问他是不是在开玩笑,才在老师疲惫的眼神里找到答案。
杜松溪没有生气,也没有质问怒骂,他了解老师。
老师是个做任何事都会经过深思熟虑再三思考的人,没有万全的考察准备他不会说任何话做任何事。
最后,杜松溪只问了一句:“为什么?”
老师满面疲态,却还是扯着嘴角笑了笑,松柏般站在那,文质彬彬、如沐春风,说的话却让杜松溪如处寒冬。
——“世易时移,这么多年过去,我找不到这件事的意义了。”
杜松溪消沉了好一段时间,没了引路人,做什么都使不起劲。
又过了好久,老师的朋友看不下去,专门把他叫出去聊了聊,杜松溪才恢复了点人样。
他想,老师总是有苦衷的,他可以理解。他只需要继续执行他的意志,走完他未走的路。等新世界真的到来,他会邀老师一起看看。
说不定到时候老师还会夸一夸他。
杜松溪想得入神,沈从都换了两张纸了也没等到他的下文。
倒是耳钉颤了颤,然后发出一阵急促尖锐的鸣声,针似的直刺耳朵。
沈从偏了偏头,刚想看看出了什么事,耳钉里就传来声音:“紧急留言!紧急留言!”
嘟嘟嘟地响了三次后,周唯的声音凭空出现在耳边:“周行,你和杜松溪去哪了?回信息!”
就在同时,杜松溪的手腕一震,“紧急留言”再次响起。
这地方安了屏蔽装置,信号很差,周唯给两人发了十几条信息电话都没提示。
沈从看向杜松溪:“回什么?”
杜松溪有些心虚地回看他:“我来回吧。”
不知道杜松溪回了什么,周唯还没怎么样,他先不镇定了,急匆匆喊上沈从就要走。
出去后杜松溪让沈从回宿舍,自己快步出了校门。如果不是有巡机警,他可能会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