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因为我们曾就人死如灯灭这一生死观达成过一致意见。
童磨笑了笑,唇角弯出浅浅弧度:“你那时的死亡与我无关哦,况且我不认同那是死亡,不过是纱代自顾自地选择从我身边逃开,要知道哥哥本来都没打算吃你的,毕竟纱代不是稀血,也不太好吃。”
他瞳色绮丽,盈盈带笑,眼中好似盛满揉碎了的彩虹,不疾不徐道:
“你总该意识到,如果前世遇到的人是他,那时的你会更加饱受折磨。”
兄长没有出挑的才能,空有无用的坚持,只会让妹妹连自杀都不敢干脆利落。
说到这里,他叹了口气,唇边的笑意却没散去,温声道:
“但我也不奇怪就是了,毕竟纱代是个容易心软的好孩子。”
我面无表情地否认:“别擅自给我加些离谱设定。”
童磨微微一笑,漂亮的眼睛再次弯起,风轻云淡道:“我说的是事实哦。”
自幼时起,妹妹就很安静聪明,每次遇到善意都会想着回报,从不大喊大叫地折腾人,在什么都只知道得一星半点的年纪,纵使懂得分辨何为温柔,却一点也不排斥或害怕他。
像是白纸,极易被涂染成别的颜色。
所以,童磨从没想过将纱代嫁出去或赶出去。
就算她头脑不笨,但那么容易心软,肯定不可避免地会迁就“温柔的人”。
而他的使命就是不论何时给予人们幸福。
只有在他身边,既不会痛苦,也不会难过。
童磨理所当然地这么想。
第46章
前世的父母在我出生不久就双双离世。
我对他们没有印象,也没有任何感觉。
自打我记事起,唯一与我血脉相连的仅是我的哥哥。
周围人都说我很幸运,因为如果父母的孩子多起来,性格安静不讨喜的我是绝对得不到兄长重视的。
那时候,我已经有了基本的逻辑能力,可以找当事人直球q&a。
“纱代是怎么想的?害怕我会为了其他人忽视你吗?”
他抱起我放在他腿上,拿着我的一缕头发慢悠悠地转着。
“不是。”我摇了摇头,“我只是好奇,人们为什么会将「唯一」等同于「重视」或「特殊」?”
倘若这一逻辑是正确的,那父母也是唯一的父母,可亲眼见证他们死亡的哥哥内心却毫无波动,只觉得处理后事麻烦。
在继承法中,父母、子女、配偶是第一顺位继承人,兄弟姐妹是第二顺位。
所以,连父母都不在乎的哥哥,怎么可能会因为所谓「唯一的妹妹」这种头衔而重视我。
他玩我头发的手顿了一下,低笑了声,然后弯下腰,漫不经心地说:“因为那些人是可怜的笨蛋,不然的话也不会设想这种无聊的可能性。”
我眼皮掀起,瞥了他一眼,觉得这个答案敷衍又真实。
的确,只有笨蛋才会去设想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不过,纱代还是太冷淡了,哥哥一般都喜欢会撒娇的妹妹。”
“啊——也不行,太黏人会很吵,果然还是蕙质兰心的类型会更好一些,即便笨一点也无伤大雅。”
童磨唇角很淡地勾了一下,垂下眼语调拖着,配合着笑了笑:“对不起,对不起,听到哥哥这么说很难受吧?”
他松开手,神态自若地撑着榻榻米,随意靠着墙,慢条斯理地问:
“说起来,纱代喜欢什么类型的兄长?”
午后光线强烈,被问话的人大半张脸浸在光里,看不清神情。
童磨扯了下唇角,懒洋洋地想。
反正肯定是经典亚撒西那一款……
然而,下一秒——
对方不紧不慢地侧过脸,一双眼眸没什么特别情绪,光线勾勒着侧脸轮廓,语气平常地无所谓道:
“反正不是你这种类型。”
-
转世后。
相似的场景再次出现在保健室。
气氛凝固几秒。
“哎——我被讨厌了?”
童磨微微睁大了眼睛。
他怎么会被纱代讨厌?
前世,他可是在父母去世后,照顾了她十四年。
他完全可以在她还是小婴儿的时候将她掐死在摇篮里或者遗弃到荒郊野外。
可他并没有那么做。
他把她带在身边悉心教导,不厌其烦地保护她,哪怕转生后,他依旧没有嫌弃妹妹现在的血脉……
为了人类尽心竭力的他,为什么总是被抹销功劳?
窗外的光影落进室内,童磨想了想,适才眯起眼睛,意味深长道:“纱代是在故意惹哥哥生气吗?”
我任由他打量,嗯了声:“虽然我想惹你生气,但我也知道「生气」这一感觉对你来说难度太高。”
童磨脸上的笑意敛了点。
我沉默一瞬后很轻地笑了下:“果然如此。”
世界意识怎么可能不给予转生者限制?
尤其是,对这种地狱一轮游过的存在……
我抬起眼,望着他的眼睛,轻声说:“你之前在横滨没怎么杀过人吧。”
否则武装侦探社和鬼杀队总部的态度不可能会那么轻松。
之前学园祭时,善逸转述主公大人的命令——不要轻举妄动。
可是,在明知其身份的情况下,如果欺诈师危险性极高,就算有大人物硬保,主公大人也绝不会让炭治郎他们先不要轻举妄动,而会直接采取强制措施。
不论是侦探社,还是鬼杀队,都不是会受限于大人物门路的组织。
“与其相信你现在转性了,我更愿意相信,你受限于某种条件。”
我顿了顿,轻描淡写道:“无法直接动手杀人。”
童磨慢慢地笑了下:“这只是纱代的猜测,没有证据就下定论可不是你的风格。”
他将手揣回兜里,抬眼扫了眼墙上的挂钟,若无其事地开口:“要上课了,先回教室。”
童磨才踏出一步,衣角就被拽了一下,身后不满的讯号表现得很明显。
他挑了挑眉,懒懒散散地转过身,微俯下身,云淡风轻道:“哦,看来你手上有证据,那就拿出来看看吧。”
即便在这时候,他仍旧表现得游刃有余,像是笃定我拿不出直接证据。
医务室的窗户没有关,纯白的窗帘被微风吹起,发出细小摩擦声。
除此之外,没有其他声响。
童磨目光往下,唇角笑意不变,轻飘飘地道:“拿不出来?那就没办法了。”
他正要站直身,对方微抬起脸,风吹开额前略长的发丝,大片阳光铺洒进室内,光影在侧脸打出一道淡淡阴影,眉眼间盛满意气风发。
像装着细碎的星光。
童磨视线顿了几秒。
这其实不是纱代第一次在他面前展露出尖锐的锋芒。
在更早的时候,在十四岁以前。
她一直是这样锋芒毕露的。
“如果我说,希望你现在动手杀了我——”
妹妹目光很淡地他脸上停留几秒,平静地说:
“你会怎么做?”
“哥哥。”
-
假如是在前世,他一定会动手。
他会觉得这是在满足我的心愿,是在拯救我,可以让我获得幸福。
当然,在我个人看来,就是真要找死,我也不会拜托他,我会选择自杀。
人类既然决定不了出生,至少要将死亡掌控在自己手里。
我一边漫不经心地想,一边观察着他的神色。
对方唇角还勾着淡笑,他往前一步,眼神却没什么波澜:
“这就是你找到的证据?”
我和他对视,不置可否地道:“好用,且验证速度足够快,不是吗?”
要是他能直接杀人,我的头应该早就掉下来了。
现在头还稳稳地安在我脖子上,已经能证明很多事。
童磨垂着眼睫,似笑非笑地开口:“是啊,纱代真会给我惊喜。”
转世后第一次叫哥哥,竟然是用在这种时候。
还是这么狡猾又冷静。
“有这种需求,前世怎么不提?”
他忽然直起身,视线居高临下,很轻地笑了下:“要是想体验一下,自杀和被杀没什么区别吧。”
我无动于衷地开口:“那区别还是有亿点大。”
“这么讨厌哥哥?”童磨笑了笑,语气稀松平常:“前世白养你好些年。”
唉,果然不行。
就算是被自己养大的妹妹讨厌,他还是什么都感受不到。
既不感到悲伤,也不觉得寂寞。
童磨懒散地垂了下眼,不疾不徐地想。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吧。
毕竟他一直以来就是这样,被妹妹讨厌后也没有丝毫的焦躁,怎么也不可能做到黑子哲也那种程度。
尚未化身为鬼前,他也只是觉得妹妹比其他人顺眼一些,才一直资助她游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