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车内,林佑哲很尊敬地没有转头直接看着闻葭,而是微微偏头,朝她点了点头,算是示意。
  闻葭摘了口罩:“麻烦了,林秘书。”
  “闻小姐不必客气。”
  她给林佑哲报了地址,继而又道:“林秘书,等下麻烦往那条云际大道那条路走,那条路隐蔽一点。”
  他自然能够理解她作为公众人物的顾虑,连忙应下了。
  林佑哲做事是周到的,他从后视镜看见闻葭在座位上坐好了才切换档位准备启程,就在他脚要踩下油门之际,电梯厅的感应灯又突兀地亮起,或者说,很不合时宜,因为这光线在昏暗的地下停车场尤为明显。
  林佑哲松了油门。
  闻葭余光瞥见,扭头,看见电梯门无声地滑开,那道熟悉挺拔的身影又出现在她视野里,本该站在电梯轿厢里的男人,正径直往车子的方向走来。
  电梯厅里除了仅有的感应灯外没有其他光源,许邵廷背着光,所以车上的人看不清他的脸,只能看到他轮廓被逆光勾勒,在地上投下一条修长背影。
  他步子迈得很快,但平稳,闻葭坐在车里听不见他的脚步声,却总觉得心底砰砰的动静跟他脚步频率恰好撞上。
  她呼吸一滞的功夫,许邵廷已经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了后排另一边的车门前,泰然自若地拉开车门,指尖轻提大衣衣摆,坐了进来。
  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仿佛是原本就该坐上车,而不是折返回来的。
  闻葭不明所以地看着身旁突然出现的男人,比他还关心公司:“许董…不开会了?”
  许邵廷道貌岸然:“我有事要跟林佑哲说。”
  林佑哲:“……”
  闻葭:“……”
  迈巴赫开出停车场,闻葭住的别墅在霖州市近郊,清净的同时必然是要摒弃一些便利的,因此这段路程并不短。
  许邵廷方才冠冕堂皇地说自己有事要跟林佑哲讲,这会儿林佑哲一颗心掰成两瓣用,一瓣用来专心开车,一瓣用来听许邵廷的吩咐,然而他等了十分钟都没等到许邵廷开口。
  后排两个人刚聊了两句,便被许邵廷的例行会议打断了,他没出声,也没外放,只是戴着蓝牙耳机静静地听着。
  那头员工们自顾自地讲着,察觉到许邵廷一反常态地一个字没说,大概是觉得从来没开过这么不合乎情理的会议,都面面相觑着。
  此刻车里没人说话,电台里又正放着悠扬的轻音乐,闻葭头靠在车窗上,脑袋难免的微微颠簸着,在这细微柔和的摆动中,难得地在别人的车上睡着了。
  这段路开了一个小时,期间许邵廷数次耳提面命林佑哲减速再减速,后者看着仪表盘上堪堪要掉到30码以下的指针,在心里暗自庆幸好在此刻并非晚高峰。
  许邵廷车里的淡香味在睡梦中也幽幽地,朦胧地钻进闻葭鼻尖。
  她做了个梦,梦里自己在别墅小院子里的秋千上荡着,秋千吱吱呀呀,摇摇晃晃,很不安稳,她摆动的幅度大了,秋千的链条倏地发出一声异响,就在她觉得自己要摔下去的瞬间,一双大手出现,稳稳地托住了她。
  她不知道,在梦里她跌下去的那个瞬间,梦外许邵廷看着她因陷入睡梦而晃晃悠悠的头,犹豫了两秒,继而伸出一只手揽过她的脑袋,拖着,让她安稳。
  后排两个座位之间有中控隔断,许邵廷实在没办法将自己的肩膀借给她,于是便这样撑着她的脑袋。
  闻葭睡了一路,许邵廷保持了一路。
  一小时后车子停在别墅小院前。
  于凯晴不知道闻葭具体什么时候回来,于是没出去迎,别墅门紧闭着。
  林佑哲停下车,向后视镜看了一眼,征求许邵廷意见:“许董,我先下去叫她助理来?”
  许邵廷仍保持着方才的姿势没动,思忖了半晌:“不用。”
  他往闻葭脑袋后面放了个靠枕,继而下车走到了另一侧的车门前。
  “你先去按门铃。”他吩咐林佑哲,随后拉开车门把里面睡着的人横着抱了出来。
  许邵廷感受到她重量,低头看了眼怀里的人。
  怎么会这么轻?
  他脑海里只剩这个念头。
  闻葭并不是没有感觉,但那只不过是一瞬很细微,很琐碎的动静,她还没彻底从睡梦中清醒,便感觉自己落入了一片安稳踏实的方寸中。
  她太累了,清醒的意识像一盏将熄未熄的灯,刚冒出一点火星,就被吹灭,于是只在许邵廷怀里动了动,继续陷入熟睡。
  于凯晴出来的很是时候,她拉开实木门,一道修长身影便迈着腿踏了进来,她都还没看清来人的脸,倒是先看清了来人怀里睡得正熟的闻葭。
  什么情况?!
  于凯晴一只手上拿着的纸张悄然滑落,保持着立在门边的姿势,浑身上下只有一颗脑袋还有动静。
  她脑袋一直跟随着许邵廷向门内走的动作而转动着。脸颊竟也微微的泛红,好像在替闻葭害羞。
  直至许邵廷快要走到楼梯处了,她才如梦初醒般地跟了上去。
  “…不是,许董,这什么情况?”
  于凯晴自然知道闻葭是睡着了,可她怎么想不通闻葭只是去他公司还个衣服的功夫,再回来就是被他抱着回来的。
  许邵廷没向她解释,只是看着她问:“卧室在哪?”
  “噢,上楼..上楼左手边那间就是…”
  于凯晴话音没落彻底,许邵廷便抬脚往楼梯上走去了。
  她目送着许邵廷稳当的背影上了楼,又转头看着留在楼下的林佑哲,绕着林佑哲走了两圈,边走边打量:“什么情况?”
  林佑哲被她看得发毛,但还是很恭敬地朝她笑笑,又耸耸肩,什么也没说。
  不知道是无可奉告还是不便多言。
  楼上主卧内,许邵廷将怀里的人轻放在床上,将她高跟靴脱了,他见她身上穿着厚针织衫,便拾起旁边的薄毯盖在她身上。
  楼下,于凯晴一直注意着动静,没几分钟,她又瞧见许邵廷的身影又出现在楼梯口。
  他抬步走下来,于凯晴看着他渐渐出现的皮鞋、西装裤、大衣衣角、领带,他步子迈得从容不迫,边走边垂眸理了理袖口跟领口,慢条斯理,不慌不忙。
  于凯晴觉得自己有责任替闻葭行待客之道,于是走上前问:“许董留下来用晚饭么?”
  许邵廷淡淡地笑了下,笑得很客气:“不必麻烦。”
  他脚尖朝向门外。
  “那留下来喝杯茶么?我们家有很多茶叶,西湖龙井、祁门红茶,”于凯晴看着许邵廷的侧影,“还有尼尔吉里红茶。”
  许邵廷本想抬手婉拒,心里却蓦地想起了那晚送闻葭回家时,没能喝上的那杯茶。
  于是他脚步缓下来,彻底站定后,毫不犹豫地再次调转了脚尖。
  第14章
  下午漫漫,阳光穿过澄净的天空,透过闻葭房间的玻璃窗,在木地板上投下亮晶晶的光点。
  风裹着树叶掠过发出‘沙沙’的响声,但并没有惊扰床上蜷着的身影。闻葭身上搭着一条米白色的薄毯,她呼吸轻缓而均匀。
  楼下,那道走到门口的身影又突然折返回客厅沙发前,拢着刚沾了点寒气的西装大衣,气定神闲地坐下了。
  于凯晴在岛台上一顿捣鼓,接着端着三只陶瓷杯放到茶几上,热水浸着茶叶,裹挟着微涩、甘甜的香味。
  她不好意思地笑笑,把茶杯推向对面:“许董,将就喝,我对泡茶没研究,所以没什么手法,但应该也还行…?”
  她说完细细地打量着对面的男人。直到看见他修长手指捏起杯子轻抿了一小口,然后点头肯定她,她方才舒了口气。
  客厅陷入沉默,于凯晴浑身尴尬,然而对面男人似乎很习惯这种沉默,也许是在生意场上游刃有余惯了,从来不需要跟别人主动搭话,于是迟迟没有张口。
  于凯晴绞尽脑汁想话题,可她与许邵廷之间又有什么可聊的呢?于是闻葭便成了那个话题。
  “许董,今天谢谢你了哦,上次也得谢谢你,都是你送她回来,”她还不忘开玩笑,“我这助理当得倒是松快。”
  “应该的,”许邵廷将杯子放到茶几上,一边笑着,一边很不动声色地将话题扯开:“她最近状态还好?”
  “状态挺好啊,”于凯晴以为他是在说闻葭在别人车上睡着的事,替闻葭打圆场,“不过就是忙,前两天去了趟意大利,然后又去庆功宴,又是拍广告什么什么的,反正从意大利回来后这几天也没好好休息过。”
  许邵廷颔首,“之前呢?”
  “之前?”
  “隐退前。”
  “噢,之前那更不用说了,”好像说起那段日子,于凯晴也会替闻葭一起委屈,又道,“那段时间不只是通告忙,什么事都朝她砸来了。”
  她抿了抿唇,再开口时语气委婉,“你也知道,她是要隐忍很多人和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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