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你想象力可以再丰富一点。”许邵廷看着她,见她眼中竟真闪过一抹心动,生怕她富贵可以淫,“他给你多少,我给你双倍。不想见,先好好待在房间。”
  闻葭连拖鞋也来不及穿,赤脚跑到窗边,小心翼翼地掀起窗帘一角,便见一辆加长版的黑色车子闪着刺眼的车灯,像是某种警示,只是缓缓行驶,也气场十足,正绕过岗亭,驶向庄园。
  再回头时,许邵廷已经出了房间。
  庄园正门,劳斯莱斯稳稳停泊住,司机恭敬地打开后座的门,里面的人没立刻动身,而是刻意等了数秒,摆足了场面,才理了理西服,迈步下车。
  管家早就把大门敞开了,许博征目的明确地往客厅走。
  刚踏进,旋转楼梯间传来许邵廷的脚步声,他披着睡袍,一副慵懒相,自上而下的目光,不像是来迎接自己的父亲,倒有种被人打扰了闲情逸致的不满足。
  许博征抬眼去看他,冷冷‘哼’了一声,没说话。
  平心而论,他真的算得上是风度翩翩,年近六十,却比同龄人要少了点岁月的痕迹,或许是因为跟赵兴岚生活久了,深得保养之道,看上去仍旧气质不凡,比实际年龄要年轻上八九岁。
  当然,如果没有许邵廷整天气他的话,应该还能再年轻个几岁。
  父子俩近几年越来越不对付,关系一度降到零点。每次见面话说不了几句,两个人就开始明枪暗箭地互呛。
  许邵廷是他的第一个孩子,自然被他寄予了厚望,却也成了最令他头疼的一个。
  也正是因为有期望,所以希望儿子能按照自己的要求按部就班地走。
  集团虽然已经被全权交给许邵廷,但是整个许家还是在他的掌控之下,家族旁系虎视眈眈地觊觎着、外人时刻不放地紧盯着,他不容许许邵廷有半步的行差踏错。上位者当惯了,自然也乐于支配许邵廷的一切,包括婚姻。
  事实上,在闻葭出现之前,许邵廷对于父亲的命令并不抗拒,两个人早些年也并不像这样互相不服气,真正让父子关系急转直下的,是许邵廷执意推翻跟沈知蕴的婚约这件事。
  一来,他这一举动得让许博征给沈家一个解释。二来,大众会觉得婚姻于他们来说就是儿戏,颜面难存。三来,许博征也是通过这件事,真正意识到儿子再也不在自己的掌控范围内了。
  所以当时他并没有立即答应许邵廷取消婚约这件事,不仅如此,还强硬要求媒体在次年一月将许沈两家的婚事公之于众,向他施压,逼他妥协。
  这件事之后,父子俩冷战了整整一年,一个没想过低头,一个没想过退让,关系一度恶化。就是赵兴岚好言好语地两处来回劝,也没缓和一点。
  许博征本就头痛,前段时间又从妻子口中听到许邵廷有新的感情状况,原本倒觉得新奇,也不算坏事,但让他没有想到的是,许邵廷会荒谬到愿意陪一个女明星一起闹到公众眼皮子底下,一次不够,还两次上热搜,竟也无动于衷,任由事情发酵。
  实在忍不住,原本前几天就要来“拜访”的,又想到他人在瑞士。这件事不说倒还好,一说又来气──身边的管家告知,少爷前几天特地从瑞士飞回来了一趟,只为跟那女明星见面,第二天又匆匆飞了回去。
  许博征听后,原本准备派出妻子的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没成想被赵兴岚反将一军:
  “你年轻的时候不是也这样?怎么到儿子这就不行了?”
  妻子儿子统一战线,许博征说不出话,又实在怕许邵廷色令智昏,好不容易盼他瑞士行程彻底结束,一刻也等不了,得知他下了飞机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命令司机出发馥山大道。
  父子俩一个老神在在地背着手站在客厅,一个慢条斯理地环着胸倚在楼梯间。
  自己儿子自己了解,许博征只瞥一眼他那懒散样,就知道自己来得很不是时候,心知肚明他应当是刚从什么温柔乡中抽身而出,心里更加不痛快了。
  “爸爸,”许邵廷终于肯主动叫他一声,“怎么突然过来了?”
  许博征环顾客厅一眼,眼睛很尖地看到沙发上的某只女士包包,语气实在算不上好,“不能来?”
  “能来,”许邵廷吩咐佣人去给他倒茶。
  “只不过您每次都不请自来,最后都不欢而散。”
  “你在怪我?”
  许博征神气地喝了口茶,气场压迫得周围一众管家佣人也不敢去看他。
  “不敢,我担心您身体,多生气不好。”
  “到书房来。”他重重地放下茶杯,看向许邵廷,口吻不容置喙。
  书房就在主卧的斜对面,闻葭躲在房间内,将耳朵贴在门板上,听着两道脚步声由远及近,大气不敢出一声。
  她现在脑海里有一百个被抓包的场景,又有种不怕死的豁达。
  如果真的被用钱收买了,她只希望许邵廷爸爸支票后面的数字可以多加几个零。
  门外,许博征脚步刻意停在主卧前,偏头看了眼许邵廷,以一种探究的目光。两个人仿佛都在赌他会不会破门而入。
  许邵廷淡定回望他,神色毫无慌张之意。
  门外暗流涌动,谁又能知道,一门之隔内的某颗心跳得有多快。
  父子俩对视半晌,见他没有异样,许博征才重新迈步。
  闻葭在里面听着这脚步声响起,停下,又响起,最终是传来了书房落了锁的声音,她拍拍胸脯,安慰自己。
  书房内,许博征看他珍藏的几只绝版花瓶,背着手踱了数步。
  “最近怎么样?”
  许邵廷倚在桌旁,“您问哪方面?公司,还是身体?”
  就是绝口不提感情。
  许博征斜他一眼,“我看你身体是好得很。”
  为了一个女人瑞士中国两地跑。
  许邵廷听着他的阴阳怪气,难得没呛他,只是顺着他话说,“一般。”
  他这话要是被房间里的女人听到,必定要被她不服气地反驳。
  只是一般?
  “公司呢?往年不是都要在瑞士待到一月底?今年怎么提前回来了?事情办完了?”
  “所以您是怎么知道我提前回国的?”
  他吊儿郎当,完全没了往常的端正。
  “少给我扯别的。”
  “公司挺好,缦嘉已经计划在瑞士落地了,前两天刚谈拢,其余的不需要我出面,都交给杨睿茗了。”
  许博征这老狐狸已经隐约参透他提前回国的原因了,但他向来不喜欢把话说明朗,“多放点心思在公司上,不要被一些有的没的迷了头脑。”
  “有的没的指的是什么?”
  “你自己知道。”
  “helen又跟你说了什么?”许邵廷装傻,他在打哑谜这方面跟许博征倒是一脉相承。
  “你妈什么也没说,”许博征三句话不离那个让自己意难平的前儿媳一家,“倒是沈周维前几天来找过我。”
  “沈家还在为婚约那件事过不去?”
  “不是沈家过不去,是知蕴过不去。”
  许博征蓦地提高音量,浑厚的声音穿透两道实木门,隐隐传进闻葭耳朵里。
  “她过不去,我也没办法。”
  “人家沈知蕴多少好一个小姑娘。”
  许邵廷答得玩世不恭,“她很好,是我不够好,配不上她。”
  他妈的。
  儿子跟老子打迂回战。
  许博征在心里骂了一百句脏话,他倒是想问问清楚当初这么执意要取消婚约是不是因为现在这个女明星。
  但他作为父亲心里有一万种考量,既不能直说自己知道了他的感情状况,又不能直说自己时时刻刻都在监视他的动向,已经看到了他跟女明星闹上热搜的事。
  许博征深深地做了个呼吸,他近几年身体虽也还硬朗,但大不如前几年,血压不太稳定,一急起来就容易红脸,偏偏许邵廷还喜欢戳他痛处。
  听老婆话。不能动怒,不能动怒,不能动怒。
  他压下火气,父子俩又开始暗戳戳地让对方不痛快:
  “你要谈感情,可以,要感情自由,也可以,女方家庭背景必须过关。”
  “怎样才算过关?除了您亲自安排的,不会有人合您心意。”
  “起码要向知蕴看齐,只能更好,不能不如。”
  “沈知蕴在您心里就这么完美?”许邵廷终于肯正正神色,“您想让她进许家,很简单,问问看许砚丞愿不愿意。不用再暗示我,沈知蕴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娶,但是让她做我弟媳,也不是不可以。”
  话音刚落,‘咚’地一声,一阵又沉闷又响亮的动静。
  整个二楼都能听得到,站在书房外的管家瑟瑟发抖。
  实木书桌被重重地拍了下,上面轻薄的宣纸被震得飞起。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昏头昏脑的。不娶你当初答应什么?你让我面子往哪搁?”
  许邵廷淡定笑一笑,吃准他难处,说出来的话差点没把他给气死,“原来不是沈家对这件事过意不去?是您对这件事过意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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