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不会。”闻葭这几天总是不专注,又开始神游,“你不用怕他,他很好,不会为难你。”
  “你是他女朋友,当然这么说喽。”
  “不是的,我以前也很怕他的。”
  丁倩汝不解,“…你是女朋友,你怕他什么?”
  怕他没有爱,也怕他高高在上的地位,但她没想过,她畏惧的,反而成了让她们分开的原因。
  她聪明地换了个说法,“跟你一样,伴君如伴虎。”
  “那后来呢?”
  “后来…”闻葭看向镜中的自己。
  后来我发现自己真的爱上他了,爱让人变得勇敢,我渐渐不怕他。
  “后来就发现他,其实不像看着那样让人…害怕。”
  他也很爱笑,也很温柔,也有脆弱的时候,也有一些迫不得已,也有真实的喜怒哀乐,也会疲惫,也有一些不擅长的事。
  也会哭。
  他会哭吗,她有些不确定,那天在车里,她手心突然出现一些滚烫的液体,她也分不清是不是他的眼泪。
  “那…跟他说话有什么要注意的么?”丁倩汝似乎是真的对于许邵廷的主动邀请有些受宠若惊,总怕自己得罪到他头上。
  “没什么要注意的,”闻葭目光麻木不仁,“做你自己就好。”
  她顿顿,似乎在回忆,“他其实…很擅长倾听的。你只要把想说的说清楚,他不会为难你。”
  “谢谢你亲爱的,告诉我这么多。”
  闻葭浅笑着,没继续接话。
  其实,她知道他更多。
  他喜欢安静,喜欢小岛,最想买的岛屿在加勒比。喜欢刺激,喜欢危险,喜欢疼痛,痛是少数能让他觉得自己在秩序之外也能真实活着的东西。
  他也喜欢玩赛车。
  她现在才想起来,自己似乎还没看过他玩赛车的样子。
  不是说总有机会的吗。
  怪不得何令仪总跟她说,所有承诺在兑现以前,都是很脆弱的。
  无暇浓厚的底妆,让丁倩汝看不到她微微泛红的鼻尖。
  只是眼眶的红还是难以掩盖,但是红得那样恰到好处,像淡粉的花瓣尖,反而成了标本的点缀。
  两个小时后,妆造才彻底完成。闻葭穿的礼服极其繁琐,只能在工作人员的搀扶下走进摄影棚。
  “闻老师,身上的首饰摘一下。”造型师在做最后的确认。
  她身上其实没什么饰品,除了一条项链,乖乖地摘了,还有一个,她不愿意摘,“这个可以留着吗?”
  她张开手掌,给造型师看无名指上那枚钻戒。
  熠熠生辉,璀璨夺目。很明显凝结了一些什么。
  造型师拿不定主意,去看丁倩汝的眼色。
  这是珠宝藏品,并非大牌,不存在品牌互斥,丁倩汝欣然应允:“没问题,亲爱的。”
  她到底还是藏了一些私心,不知是想给自己看,还是给他看。
  于凯晴再次背过身去,口罩下的唇抿得死紧。她仰起头,紧闭双眼,深深呼吸。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在为谁不甘。
  她站在角落里,偷偷地拿出手机,点开微信,屏幕显示的是简短的几个字:
  「她好吗?」
  这条消息,是她两天前收到的,但她迟迟没有回复,不是因为不想回复,而是因为,没有身份跟资格。
  但是此刻,她再也忍不了。
  忠诚、共情、无力感在一刹那涌上。
  她在闻葭身边待了这么多年,第一次萌生出一种“不懂事”的冲动,自作主张地回了:
  「许董,她不太好。」
  第68章
  馥山大道的清晨很静谧。
  这里并非传统意义上的富人区,因为只有一户庄园,光地皮就价值六十五个亿,是富人有钱也拿不下的地段。
  沿着大道蜿蜒而上的,是一道低矮的黑色铁艺栏杆,其样式极简,却带着不容错辨的分量。
  栏杆内侧,经过精心修整的墨绿女贞墙密不透风,高度恰好阻隔了所有试图探究的视线。
  庄园就坐落在这一道道女贞绿篱墙内。
  这是清晨五点。
  天还只有蒙蒙亮,花园里的长椅上,一道男人的身影凝固地坐着。
  他一手环着胸,一手曲着搭在扶手上,撑住低垂的额头。
  他的眉宇紧蹙,眼皮静阖,睫毛在眼睑下有一片阴影,却还是没有掩盖住一片疲惫的淡青色。
  管家在窗前看见自家少爷的背影,匆匆赶到花园内,躬身低语:“少爷,去睡一会儿吧,晚点还要见客人。”
  虽说平常许邵廷也是差不多这个时间就起床,但管家知道,这几天情况尤其反常——
  他从驻守在岗亭的迎宾员那里得知,少爷已经足足三四天没有睡过一个整觉了。
  这两天倒还好,只是三四点进花园坐,前两天,干脆在花园坐了整个通宵。
  他只是这样静静坐着,不看书,不说话,只思考,但也没人知道他在思考什么。
  管家见他纹丝不动,忧心忡忡地摇一摇头,识趣地转身离开了。
  终于,到六点了,佣人们都开始忙碌,像往常一样为他备好早餐,管家又一次踏进花园,“少爷,去用点早餐吧。”
  许邵廷虎口卡着额头,修长的两根手指随意地挥了挥,“先不吃。”
  他声音带着倦意,尤其沙哑。
  又是半小时,那道僵坐的身影终于动了动,站起身。
  他穿着睡袍,不掩高大,只是这份挺拔里,透着一丝显而易见的颓唐。
  黑发没有像往常一样用发泥定型,垂落几分,显得年轻,或者说随和了许多。
  漫不经心的凌乱,是外人没有见过,只有她见过的模样。
  暂缓职务的日子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难熬,他该谢谢许博征,因为他的大脑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放松过了。
  只是一如既往地想她。
  他缓步踱进二楼的衣帽间。
  这个衣帽间并非他常用,却很宽阔,跃层式设计,没有西装衬衫马甲之类的,而是挂满了他各式各样的赛车服。
  这些赛车装备每天都有佣人来打扫整理,即使他一年没有碰过,也丝毫不见灰尘。
  许邵廷拿出一件红白相间的赛车服,换好,他动作是那样慢条斯理,似乎终于在麻木不仁的几天里找到一件感兴趣的事。
  拉链“唰”地一声抵达领口,充满速度美感的制服显得他愈发肩宽腰窄,身形优越。
  笔挺西装赋予的端方禁欲,在此刻被赛车服加持的肆意不羁所取代。
  两种气质在他身上,并非割裂,更像一枚硬币截然不同的两面。
  一切就绪后,他走到透明柜前,手指滞空划过,最后停在一只相同配色的头盔前。他拾起,不疾不徐地向庄园后门走去。
  庄园的背面,有一条冗长且弯曲道路。
  他没告诉过她,当初他买下这块地皮,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这座半山上,很适合建私人赛车场。
  赛道依着山腰蜿蜒伸展,全长有三英里,十余个弯道错落分布,似一条灵动的绸带,缠绕在绿意盎然的山间。
  赛车场建成后,有无数主办方想要租用这条顶级赛道,承办专业赛事,都被他一一回绝了。
  这里从不对外开放,只偶尔在深夜,会响起引擎的嘶吼。
  这是许邵廷为数不多的能够全然放松的时刻。
  比看书更让他专注,比思考更让他放空。
  场地门口停着五辆赛车,流畅的线条,低底盘匍匐着,像蓄势待发的猛兽。
  他偏爱那辆限量的迈凯伦f1gr,经过涂装改造过的车身黑红相间,前脸进气口像一张咆哮的巨口,充满了原始的侵略性。
  车门向上打开,优美得像一对翅膀。许邵廷妥帖地将头盔戴好,坐进车内。
  低矮的车型,对于他这样身高腿长的男人来说,多少是有些逼仄的,但是此刻,这种窒息的逼迫感竟让他有些安心。
  他气定神闲地将手套戴上。双手扶着方向盘,却迟迟没有启动。
  头盔下一双深邃的眼若有所思,他下意识往场地外的方向望了一眼。
  动作是本能的一瞬,在一时间,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寻找什么,只不过是因为他耳畔回荡了一男一女的两道声线——
  “什么时候开给我看?你开起来,一定很酷…”
  “总有机会。”
  他眨了眨眼,视线迅速扫过,直到不甘地确认了那片空无之后,
  他转过头,毫无留恋地启动引擎。
  迈凯伦配置是顶尖,每个月的维护费就有七位数,即使沉寂一年,性能依旧巅峰。
  许邵廷左手手指收拢,稳稳包裹方向盘。右手利落地推挡,踩下离合,引擎发出一声低吼。
  他脚跟轻转,脚尖将油门一踩到底,强烈的推背感瞬间将他按进赛车座椅。
  换挡动作行云流水,手腕一抖便完成切换,没有丝毫犹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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