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搬文阁>书库>综合其它>盐雪辞> 第38章

第38章

  “苏姑娘现在怎么样了?”沈如澜对沈福问道,语气带着几分担忧。
  沈福躬身道:“回少爷,苏姑娘悲痛欲绝,家中无其他亲人,连办理丧事的银子都没有,只能靠邻里帮忙,甚是可怜。”
  沈如澜沉默片刻,对沈福道:“你去‘墨香斋’找陈掌柜,让他以‘预付未来画作酬劳’的名义,给苏姑娘送去五百两银子。告诉陈掌柜,就说苏姑娘画艺精湛,小店愿意提前投资,日后苏姑娘只需多画些好画回报即可。切记,不要提及沈家,也不要让苏姑娘觉得是我在帮忙。”
  沈福明白沈如澜的用意——苏墨卿性格骄傲,若是直接送银子,她定然不会接受;而以 “预付画酬” 的名义,既能帮她解决燃眉之急,又能维护她的自尊。
  “是,老奴这就去办!”沈福躬身应道,立刻前往 “墨香斋”。
  陈掌柜本就与苏家相熟,又得了沈如澜的吩咐,立刻带着五百两银子来到苏家小院。
  他看着跪在灵前的苏墨卿,叹了口气,将银子递过去:“苏姑娘,节哀顺变。你父亲是个好人,不该走得这么早。这五百两银子,是小店预付给你的画酬,你也知道,你的画在扬州很受欢迎,小店提前投资,日后你多画些好画补偿小店便是。你先拿着银子,好好安葬你父亲,其他的事,日后再说。”
  苏墨卿看着那沉甸甸的银子,心中瞬间明白了——这哪里是 “预付画酬”,分明是沈如澜的暗中相助。
  她想起父亲临终的话,想起沈如澜一次次的维护与帮助,泪水再次模糊了双眼。
  这一次,她没有拒绝,而是接过银子,对着陈掌柜深深一礼:“多谢陈掌柜,也多谢……那位好心人。这份恩情,苏墨卿记下了。”
  苏墨卿用沈如澜暗中送来的银子,体面地安葬了父亲,随后便闭门守孝,不再与外界往来。
  沈如澜尊重她的哀思,没有再派人打扰,只是暗中吩咐苏家附近的邻里,多关照苏墨卿的生活——若是她有需要,便及时通报沈府。
  扬州城似乎进入了一段短暂的平静期:
  沈家的生意蒸蒸日上,与西洋商人的贸易赚得盆满钵满,盐市的秩序也在沈如澜的维护下井然有序。
  盐运使司的赵德贤,见沈府势大,又无把柄可抓,暂时收起了算计,专注于从其他盐商身上捞取好处。
  曹瑾困于曹家的亏空,自顾不暇,暂时无力对沈府发难;漕帮的刘三爷,在沈如澜暗中派人敲打后,也加强了对下属的约束,运河上的摩擦渐渐平息。
  但沈如澜知道,这平静只是暂时的。
  赵德贤的贪婪不会消失,曹瑾的怨恨不会化解,漕帮的野心也不会熄灭,扬州盐市的暗涌,从未停止。
  她时常会站在藏书阁的窗口,望向苏家小院的方向。
  那里曾有过墨香缭绕的宁静,如今却只剩下紧闭的院门和寂静的街巷。
  她知道,她与苏墨卿之间的那道裂痕,或许需要时间的沉淀,或许需要一个合适的契机,才能慢慢弥合。
  .
  窗外的柳絮渐渐散去,夏日的蝉鸣开始响起。
  沈如澜轻轻翻开桌上的《清明上河图》摹本,目光落在画中繁华的市井景象上,心中却想着那个在清贫小院中守孝的女子。
  她不知道未来会有多少风雨,但她知道,她会等——等苏墨卿走出悲痛,等那道裂痕慢慢愈合,也在等一个机会。
  第18章 宫闱惊变
  盛夏。
  扬州城被连日的阴雨笼罩,运河水面雾气氤氲,连沈府听雪轩的窗棂上都凝着一层湿冷的水汽。
  沈如澜正伏案核对南洋贸易的船运清单,指尖划过“丝绸三千匹、瓷器五百箱”的字样,盘算着这批货物到港后的利润分配,窗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是负责传递京中消息的亲信家丁,神色慌张地捧着一封火漆封口的密信,闯入了书房。
  “少爷!京中急信!”家丁单膝跪地,将密信高举过头顶,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颤抖。
  沈如澜心中一紧。京中旧交素来沉稳,若非天大的事,绝不会用这种紧急的火漆密信。
  她放下狼毫笔,快步走下主位,亲手接过密信,指尖触到火漆的冰凉时,竟隐隐有些发颤。
  密信的火漆印着沈家旧交的私章,沈如澜用裁纸刀小心挑开,展开信纸——不过短短几行字,却让她瞳孔骤缩,周身的气息瞬间冷了下来。
  信中写道:“宫中突发时疫,贵妃以下数位贵人染病,圣驾亦受波及,高热三日不退。龙颜震怒,命太医院彻查时疫源头,竟追出内务府采办的一批劣质药材!此批药材由曹家负责采办,如今曹家父子已被锦衣卫锁拿下狱,奉旨严查历年亏空与贪墨,恐难翻身。”
  “曹家……”沈如澜低声念着这两个字,指节因用力攥着信纸而泛白。
  她早知道曹家因弹劾失势,却没想到会以这样惨烈的方式彻底崩塌——宫闱时疫本就敏感,牵扯出劣质药材更是触了龙鳞,曹家这次,是真的在劫难逃了。
  但她没有时间感慨。作为扬州盐商的掌舵人,她第一时间想到的是曹家倒台可能带来的连锁反应:曹家在江南经营多年,与不少盐商、官员有往来,一旦朝廷彻查,极有可能“拔出萝卜带出泥”。
  而沈家虽与曹瑾有怨,却也难免有间接牵扯,尤其是二叔沈克勤之前私下与曹家的几笔糊涂账,若被查出来,定会给沈家招来麻烦。
  “沈福!”沈如澜猛地抬头,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守在门外的沈福立刻推门而入:“老奴在!”
  “立刻通知账房、库房还有负责外联的掌柜,半个时辰内到前厅集合!”沈如澜将密信递给沈福,语速极快,“让他们带上所有与曹家相关的账目、书信、契约,但凡有一丝牵扯的,全部清查出来!尤其是二叔之前经手的那几笔与曹家的‘合作’,必须彻底抹平,不留任何痕迹!另外,派人去通知与咱们合作的盐号,让他们也自查与曹家的往来,有问题及时报来!”
  “是!老奴这就去办!”沈福看完密信,脸色也变得凝重,不敢有丝毫耽搁,转身快步离去。
  半个时辰后,沈府前厅灯火通明。
  账房先生捧着厚厚的账本,手指在账目上飞快滑动,不时用朱笔标记出可疑的条目。
  库房掌柜清点着与曹家相关的货物清单,将涉及曹家的单据单独归类。
  外联掌柜则拿着往来书信,逐字逐句核对,生怕遗漏任何蛛丝马迹。
  沈如澜坐在主位上,目光扫过众人,语气冰冷:“今日之事,关系到沈家的生死存亡。查出来的账目、书信,全部封存,由我亲自处理。谁敢泄露半个字,或是故意隐瞒,休怪我不念旧情!”
  众人齐声应道:“是!”
  沈府的运转效率在这一刻体现得淋漓尽致——不过三个时辰,所有与曹家相关的往来痕迹便被彻底清理干净,可疑的账目被重新做账,涉及曹家的书信、契约则被付之一炬,灰烬顺着后院的排水沟,融入了扬州城连绵的雨水中。
  同一时间,盐运使司,后堂。
  赵德贤正拿着从京中传来的消息,手不停地发抖,连手中的茶杯都险些摔落在地。
  “曹家……曹家怎么会突然倒台?还牵扯出了劣质药材?”赵德贤喃喃自语,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他与曹家的往来,可比沈家深多了——曹瑾父亲在京中掌权时,他每年都会送上厚礼,曹家也时常给他透露内务府采办的消息,让他从中牟利;就连前番他想压榨沈家,也是曹瑾在背后撺掇。如今曹家倒台,若是朝廷彻查,他这些勾当,迟早会被翻出来!
  “大人,怎么办?”师爷站在一旁,脸色同样惨白,“要不要……要不要把与曹家相关的东西都处理掉?”
  “处理?怎么处理?”赵德贤烦躁地踱步,“我与曹家的往来,可不是几封书信、几笔银子那么简单!若是朝廷真的要查,总有痕迹可寻!”
  他突然停下脚步,眼中闪过一丝算计,“对了……沈如澜!沈家与曹瑾有怨,之前还被曹瑾设计过,或许……或许可以跟沈如澜结盟!让她帮咱们遮掩一二,把一些不干净的事都推到曹家身上!”
  说干就干,赵德贤立刻让人备上厚礼——一尊和田玉摆件、两匹云锦、还有五百两银票,亲自带着礼物,冒着大雨,赶往沈府。
  沈府门前,赵德贤看着紧闭的朱漆大门,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慌乱,让门房通报。
  不过片刻,沈福便走了出来,面色平淡地说:“赵大人,我家少爷正在处理要事,您随我来吧。”
  赵德贤跟着沈福走进书房,见沈如澜正坐在桌前,面前摊着账本,神色平静,丝毫没有被京中消息影响的模样,心中更是忐忑。
  “沈少爷,冒昧来访,还望海涵。”赵德贤将礼物放在桌上,姿态放得极低,“想必沈少爷也听说了京中之事……曹家倒台,恐会波及无辜,咱们都是扬州的官商,若是能互相照应,想必能安稳度过此劫。”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